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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南山三人依次上了香,烧了纸钱,又奠过了一回酒,这才谢过了那青年,往回走去;现在天色渐晚,少不得要在这里跟他借宿一晚了。
青年也无所谓,给他们指了睡觉的地方,又说了一句:“我叫邵永年。有什么事实在不清楚,你们再叫我。”说完就钻进了另外一间屋子,嘭地把门关上了。
幸好不是直接就叫“少年”,秦云昭听邵永年格外把“实在”那两个字说出了重音,然后就急急进了房间,生怕会再被他们打扰了一样,心里不由一动,莫非这邵永年……
容渊有些不满地轻声嘀咕了一句:“真是个怪人。”好歹他们也是他师父的故友,怎么这么没有待客礼数呢,把他们往这里一摞,自己就钻进房间里去了。
看着天色不早了,秦云昭支了那两人赶紧上山去寻找点猎物回来,自己把晚上要睡的地方整理了一下,把要垫在身下的干草抱出来,赶着夕阳还有热度,赶紧翻晒翻晒。
翻晒后的干草散发出了自然的清香,秦云昭抄起一把干草卟卟地拍了拍灰,然后码在了一边,正要拍第二把干草,突然闻到了一股刺鼻的气味。
秦云昭把手上的东西一扔,飞扑到一块岩石后趴了下来,听着邵永年的脚步也急急跑出,来不及跑到岩石后,就趴倒在了地上。
然后是一声震耳的巨响!
秦云昭听着外面悉悉苏苏地落下了不少东西,还有股刺鼻的气味传了出来,等外面安静了,才捂了鼻子爬了起来。
先前邵永年进去的那间房间已经塌了一小半,从破烂洞开的墙壁上,可以看到里面被炸得乌黑一片,一张四分五裂的桌子还在燃着火焰,不过随着白烟的消散,那熏人的气味倒是散了不少。
饶是邵永年跑得快,这会儿似乎也被震晕了头,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来,一时还懵着。见白烟已经散了,秦云昭急忙冲过去,提起刚才放在菜地里的一桶水就往房间里浇,连浇了三四趟,才算淋熄了火。
秦云昭立在那间残破的房间里,环顾着四周,直觉这是一间实验室,邵永年应该是在研制炸药之类的东西。
邵永年这时才清醒了过来,刚想向秦云昭走去,斜刺里猛然冲出一个人,一把揪着他的领子把他摔在了地上:“你刚才做了什么?”
容渊已经看到了秦云昭站在房间里,只以为这个邵永年是趁着他和宗南山不在,对阿昭下什么暗手,当即把他掼在了地上。
这一下容渊并没有留手,刚刚才醒过神的邵永年顿时又被他摔了个七荤八素,半晌开不了口。还是秦云昭出来止住了他:“容渊,快放了他,他只是做实验不小心爆炸了。”
“做实验爆炸?”容渊喃喃念着,觉得这意思似乎明白,又有些似是而非。
秦云昭也惊觉出了自己的失语,连忙重新解释过:“就是他炼药的时候不小心炸了丹炉。”
宗南山也赶到了,也不用解释,就知道邵永年这是徒承师业了,这下倒是正好,三人连忙就把来意说了。
邵永年一心扑在火炼术上,正想摇头拒绝,秦云昭就轻巧地点了一句:“你要答应了跟我去,我就告诉你那引起你爆炉的黄色玩意儿是怎么回事!还可以告诉你,要怎么做才能更好地炼出药来!”
那其实就是道士炼丹出现的副产品黄磷,不仅易燃,气味也是有毒的。邵永年的试验已经到了这一步了,秦云昭刚才进房间环顾那一周,大致也估算出了那火药的威力,要跟黄色炸药相比,那确实差得远了,不过勉强也可以算是低级炸药了,炸药的爆炸冲量还是有的,最后就是要看稳定性和如何提高冲能了。
秦云昭耍了点小手段,她说的“更好地炼出药”,跟道士们想炼的九转金丹可根本不是一回事,而是她要的炸药;不过此时听在邵永年的耳朵,却是如闻天纶一样。
自从师父在一次炼丹意外中飞升以后,他就一个人在这里各种折腾了,师父说过,他们的炼丹之术天下罕有,所以邵永年也没想过要出去再找高人指点学习什么的。
这一下子听到秦云昭大言不惭地说出了这些话,邵永年心里大为意动,上下扫着秦云昭的模样,又有些迟疑:“你不会是逛我吧?你要知道,你怎么不炼?”
“我只喜欢习武,当时就只跟了我师父学武,不过这些事也见过师父做过,天天耳濡目染的。我再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要怎么做,自然清楚。”秦云昭故作傲气地斜睨了邵永年一眼,大有夏虫不可语冰的气势。
邵永年被秦云昭这气势一扑,当时就沉默了下来。秦云昭已经把话说到那儿去了,给宗南山和容渊施了一个眼色,不再理会邵永年,自去灶下忙碌,整治起晚上的饭食来。
宗南山扫了一眼呆在原地沉默的邵永年,微微一笑,将手中提着的野兔拿到灶下宰杀了,让秦云昭洗剥起来。
木屋经过刚才那一阵大冒白烟之后,又悠扬地袅袅伸起了烧柴火的青烟来。秦云昭这趟进山,除了睡袋以外,各种佐料也是带得极全,厨房不一阵就飘出了诱人的香味儿。
还默默站在原地的邵永年肚子突然就咕咕叫了起来,他做的饭菜本来就是刚好到熟了和有盐的水平,骤然闻到这扑鼻的香味,加上之前一直醉心于炼药没有顾上吃饭,自然就唱起了空城计。
邵永年一手压紧肚子,脸上忍不住有些红了,心里纠结的厉害,一时想着这是自己的家,他们不过是借宿的,自己想去厨房吃自然就可以去厨房吃,一时又想着自己要这样去取吃的,那可恶的丫头只怕又会斜睨自己一眼,一脸傲气地取笑上两声,一时又心痒着她说的那炼药之术到底是不是真的。
秦云昭已经做好了饭菜,走出来看到邵永年还在站在原地,脸上忽阴忽晴地变幻,有些好笑地叫了他一声:“邵永年,吃饭啦!你再站下去你那房子也变不回来啦!”
邵永年听她这么一唤,偷眼看到宗南山和容渊两个已经在笑吟吟地冲洗碗筷,只等着开餐就要大快朵颐的样子,不自觉就咽了一口口水,咬咬牙跟着秦云昭走进了厨房。
伙房外,沈谦捧着一碗热乎乎的鱼汤,放在嘴边吹了吹才轻轻啜了一口,觉得腥味儿有些重,随口问了身边的靖风一句:“今儿又是什么鱼汤?”
“青鱼汤。”靖风也捧着碗先喝了一口,咋了咋嘴,“就尝出了个咸味儿。”
青鱼……沈谦忍不住伸手抚了抚挂在胸口的那颗黑魭石,想起了秦云昭在重寒山给他做的那条清炖青鱼。一样是清炖,怎么阿昭做的就那么好吃呢?
靖风已经长叹一声开了口:“要是秦教头在这里就好了,这么多鱼啊虾啊,她怎么也会换着做出各种花样来,还好吃得紧……”不像伙房,天天炖啊炖啊,靖风觉得自己已经喝出了一身鱼腥味儿了,再喝下去,怕是身上都会长鳞片出来了。
靖风这无意一句,却勾起了沈谦的思绪来。阿昭说要去曲城进些布料,也不知道是不是一路顺利,想起那天夜里她绕过自己跳到厨房门外,回头羞恼地横了自己的一眼,那一片水色潋滟的风情,沈谦心里又酸又甜,才觉出自己现在是这般思念着她,竟想得心头都丝丝抽痛起来。
“将军,有密信!”王延一手拿着一只小小的竹筒,大步跑了过来。将军府飞鹰传信,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沈谦连忙把碗放到了一边,伸手接过小竹筒,从里面倒出一张小小的帛条,又让靖风取了密本来,一行行对照着把密信译了出来。
炸山修路?!阿昭的主意?
沈谦眼睛微亮,心中隐隐有些兴奋起来,他有种预感,阿昭虽然还只是去寻人,不过炸山修路这事,她既然想出了这个主意,还特意去找人,那就一定能够做成功。
要是一线天那里真能够快速修出一条兴州与东野的通路,补给和战备能够源源调来,何愁水寇不平?
沈谦立时就找来了副将,将指挥事项暂时移交给他,并命令这段时间以固守防备为主,不可贸然出击;自己则定了主意,回兴州一趟,全力支持秦云昭修路之举!
秦云昭前脚刚带了邵永年回到柳街,后脚将军府就来人带了话过来:将军回来了,请秦教头即刻过去一趟。就连马车都备在外面了。
沈谦怎么突然回来了?秦云昭并不知道自己这计划现在就能引起沈谦那么大的关注,想了想,还是把邵永年一起带上了马车。
不管怎么样,柳街这房子可是不适合邵永年做实验的,还是让沈谦专门拨个地方出来妥当一些。
而且,特种高爆炸药秦云昭前世用过不少,但是要让她做出来,那还真不会,只是因为必须记忆的一些知识点里,她掌握了不少黄色炸药的知识,用理论来指点下邵永年这个实践家还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