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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乐觉得自己是有官职在身的,和凌肃这种王府的家奴不同。凌肃和他这样称兄道弟的,是对自己权势的藐视。也让他在手下面前,丢了颜面。
他那豆大的小眼睛一瞪,明显表现出了不高兴。跟在一旁的小兵卒,十分会察言观色,见赵乐这样,忙横了眉,厉声对凌肃道,“凌侍卫,今日我等有公务在身,还请您严肃些。带我们进去拜见王爷。”
呦,都知道他是凌侍卫。这帮家伙功课做的很足啊。这是二皇子有目的性的,要来探个虚实。而并非是真的已经知道昨日的夜行者就是荣汶。
见他们这幅样子,凌肃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赵乐虽然是势利小人,但是要让他在王府门口滋生事端,量他也没那个胆量。
凌肃仍然是那副礼貌客气又很熟络的样子,拱拱手,“这位大人提点的是,只是眼下我们王爷正在用早膳,不见外客。”
赵乐粗短的眉毛一拧,平平无奇的脸上生出几分不耐烦。“还烦请凌侍卫通报王爷,我等是奉皇命,来查办案子。”
“王爷知道。”凌肃仍然态度温和,却向前一步挡住了想要冲进去的赵乐。“但什么事儿也不能耽误王爷用早膳啊。”
竟然用吃早膳这种事推脱,这广安郡王真是狂妄的很,眼睛里一点也没有二皇子!
“此事紧急!”赵乐为自己主子打抱不平,又往前一步,态度更生硬了几分。
凌肃握剑,双臂叉于胸前,挺直腰板,也向前一步,完全挡住了赵乐的步伐。
赵乐足足比凌肃矮了半个头,整个人被他这样一挡,只觉得迎面扑来一股压力。他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瞧他那副怂样子,越发叫人敬重不起来。
凌肃心中轻蔑,面上却仍然谦和礼貌道,“什么紧急的事,也没有闯王府的道理。”
“昨夜有刺客闯入皇宫……”
“这关我们郡王府什么事儿?难不成是怀疑我们郡王府藏了刺客?”凌肃挑眉,不等赵乐把话说完,便截断了他。刚才的温和态度退了三分,反而生出几分强硬来。“抓刺客抓到王府里,这大齐开国以来,怕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我们王爷是皇上亲自召回京城,并亲赐了王府的,是享无上尊荣的宗室子弟。你来我们郡王府抓刺客?这话到哪儿都说不通吧。”
凌肃瞧着木讷老实的样子,没想到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赵乐知道自己方才轻敌,说错了话,一时涨红了脸。
“下官并未说王府藏了刺客,只是例行公事检查。”赵乐矮了气焰。
“那你去对面祁王府也查查。”凌肃伸手指了指对面街,将下巴一扬,态度很不客气。“圣上总不能厚此薄彼,只查我们郡王府不查祁王府吧?正好,你查完了,我们王爷也差不多用完早膳了,有时间接待你。”
这清奇的脑回路,瞬间把赵乐带偏了。“祁王世子乃是禁卫军统领,昨夜就是祁王世子带人在皇宫里搜查刺客的。阁下让我们去查祁王府,意思是攀咬世子知法犯法吗?”
“呦,”凌肃再次挑了挑眉,拔高了声音,“敢情这意思是,祁王府没嫌疑就我们郡王府有嫌疑。圣上就怀疑我们王爷窝藏了刺客?”
随着凌肃声音的提高,门前不远处渐渐聚集了来瞧热闹的百姓。
大齐民风……无八卦不欢。一大早出来闲溜达的人,早就盯上了广安王府门口这出戏。此时,眼见着戏码要进入高潮了,大家也渐渐收起伪装,三三两两结伴聚在一起,一面看戏,一面交头接耳交流心得,推演剧情。
这可不就是凌肃想要达到的目的嘛。
赵乐瞧了一圈周围,见人群越位越厚,心里越发慌乱。
“你……”他瞪着轻轻松松把整件事情都拉跑偏的凌肃,脑子一时转不过来,你字之后再挤不出半个字,把一张平平无奇的脸涨了个通红。
凌肃双手环胸,俯视着赵乐,满脸写着不高兴。
一旁的小兵卒见事态不妙,忙上前轻轻拉了拉赵乐,眼睛瞟了一圈看热闹的人群,低声道,“大人,这到底是王府,眼下这么多人瞧着,咱们不好硬闯,等郡王爷用完早膳再进去也不迟。这,郡王是宗室子弟,总不会不让咱们进去查办。”
“等他吃完饭,那刺客早就跑了!”赵乐横了小兵卒一眼,咬牙切齿。
凌肃将他们二人的话,听的清清楚楚。一颗悬着的心更放了下来,他们只是怀疑广安郡王府藏了刺客,而并不知道广安王荣汶就是昨夜那个闯入皇宫的刺客。
此时从祁王府出来要入宫的荣演,正从广安王府路过,见王府街口挤了很多人,便悄无声息的也加入围观行列,正好瞧见了门口这一幕。于是便缓步上前来,询问发生了什么。
凌肃和赵乐等人都忙着给荣演行礼,各持一词将先前发生的事情叙述了一遍。
荣演听过后,略一思索后,对赵乐道,“我正好要去拜访王爷,不若就替赵大人办了这趟差吧。赵大人既然是领了皇命要搜查全城,总不好在广安王府耽搁太长时间。”
“这……”赵乐有些为难。
二皇子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他们亲自进广安郡王府,务必要想办法坐实荣汶有不臣之心。眼下,这荣演横插了一脚,让他很是难办。
二皇子的脾气,若是这差事办不好,他肯定是要遭殃的,官位不保是小事,若再牵连别的……
赵乐越想越害怕,僵在原地不动,一脸为难的看着荣演。
“怎么?赵大人是不信本世子?”荣演神情颇为严肃,语调也带了几分不悦。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赵乐最是惹不起这位皇帝身边的红人世子,忙拱手行礼,连连退后。“下官这就告退,还烦请世子代劳。”
“嗯。”荣演嗯了一声,挥了挥手,示意赵乐等人退下。
赵乐一面躬身向后退,一面招手叫自己的人赶快跟上。
片刻,众人便都散去了。
凌肃看着站在门口的荣演,觉得此人可比赵乐麻烦的多了。还不如刚才就让赵乐进去,横竖他不敢查验荣汶身上是否有伤。而且,凭着赵乐那智商,他也明显是没怀疑到王爷身上。可这位世子爷,可就不一定了。
荣演见人都退去后,对凌肃客气的点了点头,“郡王可在府上?”
“在,我们王爷正在用早膳。”凌肃如实回答,随即侧了身,给荣演让出了路来。
他不能做出任何试图想要阻拦荣演的举动,以免他起疑心,也不能多说别的,多说多错,不说总不会错。
荣演抬腿迈过门槛,一面向王府内走,一面摇头笑道,“我这位堂弟,真是越发纵性。竟因为不想人搅了他用膳的雅兴,就将领皇命办案的中城兵马司众人拦在了门外。”
凌肃不知道荣演是真的认为荣汶荒唐,略有无奈,还是别有用心。只能一副尴尬神情迎合,“我们王爷素来如此鲁直,毕竟漠北的规矩不多。”
荣演点点头,似乎很是理解。在凌肃的指引下,踏入了荣汶的房间。
荣汶早已经用过早膳,此刻正怀中搂着一个美貌小婢女,教她识字。
荣演站在门口,看见这令人脸红的一幕,眉头微微一簇。荣汶却不以为意,似笑非笑的看着门口,松开了握着的小丫头的手。低低在她耳边说了什么。
那小丫头脸上一红,忙低头跑了。
“什么风把世子吹来了。”荣汶起身,来迎接荣演。
“倒不是风把我吹来的,而是你门口的一场大戏把我吸引来了。”荣演就着荣汶指引,在窗下的紫檀木圈椅上落座。
此时已有小婢女上前,上好了茶。
荣汶一面请荣演吃茶,一面道,“一大早就有不长眼的来扰我清静,凌肃素来为人谦和,若能叫世子瞧上大戏,可见对方跋扈至极啊!”
这话说的又护短又刻薄,夸赞了自己的部下,却把别人的部下说的一文不值。听闻这荣汶不仅纨绔,还毒舌,看来不假。
从前果然是他们兄弟相处不多,未见他本性。
荣演接了荣汶递上的茶,“你不知来者何人吗?”
“知道啊,不是五城兵马司的吗?一大早就嚷着什么护卫京师安全,例行检查。”荣汶在荣演对面坐下,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瞧见没,护卫京师安全护卫到我府上了。瞧不起我是个新入京的王爷。”
看来,荣汶确实也如传闻一般,争强好胜、极好面子。
荣演目光毫无波澜,却带了几分兄长对弟弟无奈的笑容,“来的是中城兵马司的副指挥使赵乐。”
“不认识。”荣汶翘起二郎腿,也端了茶来品。“我才入京不久,也不大关心朝政。这京城里的官儿多的就跟那街上乱窜的野狗一样,记不住。”
荣演险些被一口茶呛住,这形容粗鄙又形象,他又说的这么理所当然,真是有趣。“他是二皇子的人。”
“啥?”荣汶一副吃惊样子,“二皇子还结党营私?”
荣演眉头微扬,没有回话,但却表达了默认。
这个荣汶,是真的这么心无城府吗?荣演看着他,没在接话。
荣汶神情自若,啧啧道,“瞧他挖人墙角的样子,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挖了谁的墙角?”荣演是真的不知道,也真觉得好奇。
“我的!”荣汶一副愤恼样子,“我原是与锦乡侯府的姑娘情投意合,他中间横插一脚,说是两家从前早有婚约。我呸,就是瞧人家姑娘好看。”
荣演蹙眉,“你原不是同思离郡主定亲的?”
“那是后话。”荣汶摆手,显然不想再提姜采这个话题,也不想深入解读他和荣沐的过节。仅仅只是想表达给荣演,他讨厌二皇子荣沐。
荣演觉得颇有几分兴味,众人为了生存皆要将自己的好恶隐藏起来。可荣汶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之,不仅要表达出来,还要表达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他这样,要么是真的这么喜怒形于色、心思单纯,要么就是演技极佳、善于伪装。
以他的身份,若是这幅没有心机和城府的样子,真能活到今天?
荣演是不信的。
况且,机要阁内丢的是当年靖安王谋逆的卷宗,荣汶是很难脱离关系的。
除非,荣汶并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荣演仔细看了看荣汶,怎么都觉得他的身量和昨日那刺客很像。况且,荣汶常年居于漠北,与镇北王府来往密切。据密探来报,他与镇北王府小王爷是莫逆之交,自小一同习武,他的武功是极好的。并且,轻功极佳。昨日那刺客飞檐走壁的样子,也是轻功极好。
昨日,那刺客消失在凤梧宫附近。荣汶同姜采订过亲,去求她帮忙,很合理。而且,今日他很明显的不想谈及姜采。
荣演觉得,不能被荣汶牵着走,他要掌握主导,于是状似不经意的问道。“说起郡主,她入宫已有时日,不知王爷可否去探望过。”
“我探望她做什么?”荣汶单眉一挑,“我们的关系难道不尴尬吗?”说着又一副自暴自弃的委屈样,“我也真是倒霉,一个、两个都求而不得。”
明明是他为了姜采去太后面前拒绝娶花羽柔的啊,可瞧他的样子,另有隐情?这隐情是二皇子荣沐?
荣演蹙了眉,刚要说什么,却被荣汶抢了先,“话说回来,你是不是喜欢姜采?庚帖被毁之后,我听闻是你送去了血莲参。还是你亲自去冒着生命危险去摘的?我那庚帖,不会是你找人放火烧的吧?”
这是什么脑回路?荣演瞠目结舌。
荣汶却乘胜追击,“你也忒不地道了,你和我说,我还能同你抢是怎么着。如今可好,被圣上召进宫里封个什么劳什子郡主。上回被封君主的,送去和亲了。这次……哎~”
和亲?荣演……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