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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是中外府不重视蜀中的人事打探,而是凡事都要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老实说就连李泰这里最开始对于蜀中的内部人事纠葛了解的也并不是很透彻,全凭着李迁哲游走两地逐渐的发展渗透。
但是蜀中最核心的人事问题,他则是在抓住武陵王萧纪之子萧圆正并且与蜀中进行前后数次谈判之后,才逐渐的深入了解。
毕竟从普通人视角来说,单就仇池氐杨氏那就是一笔写不出两个杨字,结果杨法琛举兵叛乱、杨乾运率兵平叛,彼此间似乎是仇隙颇深。
中外府并非不知兵,同样也深知人事情报在战争中所能发挥出的价值之大。别的不说,单单宇文泰自己还因为了解东魏内部人事问题、在战场上说服东魏大将彭乐从而逃出生天。
只不过蜀中本就人地闭塞,再加上率先接触西魏的仇池氐杨法琛出于自身的利益考量,给中外府提供了不少误导性的讯息,最起码并没有将杨乾运同样有拉拢的余地这一点透露出来。
如此一来,中外府在讨论针对蜀中的军事问题上,就会因为信息的缺失而有所偏差,不够全面。
当然,除了中外府自身的情报工作不够准确细致之外,也在于李泰这里的刻意为之。之前他遣使前往蜀中交涉,以萧圆正为筹码赎回王悦等败军,顺便也借此与蜀中一些重要人物取得联系。
之前宇文泰为了让李泰更积极的与蜀中进行谈判,将汉中梁州等地的行政管辖权力划给了荆州总管府。
虽然实际上只是名义上的划分,旋即中外府便将宇文护舅家表哥阎庆塞了进来,实际上的梁州军政事务仍然不归荆州总管府管理,反而占了总管府一个司马上佐的位置。
但这当中的弯弯绕绕,别人不知道啊!在杨乾运等蜀中人士看来,山南汉中尽是荆州总管府辖区,那荆州总管府对他们态度如何不就正代表着西魏?所以同荆州总管府之间的交流,对他们而言就等同于在和西魏进行交流。
至于彼此间交流进行到了哪一步,有没有讲到策反对方的内容,这一点李泰也不知道,起码嘴上得说不知道!
他今天所提出来的一个基本思路,那就是伐蜀不能靠蛮干,在正式的进行军事行动之前,必须要通过其他各种手段对蜀中的各方势力进行策反、拉拢等等各种操作。
正如李泰之前所言,武陵王萧纪居蜀十几年,虽然不谓大恶,但也并无大德,尤其他如今直接称帝这一举动又给蜀中内部带来了极大的冲击。无论接下来局势如何发展,有人得意必然就有人失意,那些在萧纪政权中利益诉求没有得到满足的人,就是值得拉拢的对象。
李泰提出的思路并不新鲜,重要的是在提出思路的同时,他还能够提供具体的执行目标和步骤,给仍自有些迷茫的中外府众人指明了一个方向。
“伯山所言当真详实有据、发人深省,兵者凶事、用之需慎,不战而屈人之兵,方为上谋。之前用兵失于轻躁,的确是有欠考虑了。”
听完李泰所言,宇文泰便开口说道,这也算是为上一次的用兵失败做出正面的检讨,同时也认可了李泰这继续挖蜀中人事墙角的思路。
但很快,同列席中的尉迟迥便开口说道:“太原公对蜀中人事知之甚深,想必麾下应有此类才流为辅。今府中正欲图之,未知太原公肯否将诸才流割爱荐于府中?”
李泰听到这话后便也笑语道:“这是当然,无论在府在镇,不过职事不同,可若是讲到勤事立功之心,则内外本无不同。边中才士若能得辟府中,听受主上遣使,与他们各自而言也是一大幸事。荆镇确有精熟蜀事的才流,稍后我便一一具表以荐,敬请主上赏识拣眩”
如今荆州总管府仍然隶属于中外府之下,那自然也免不了会有人事方面的交流。就像之前霸府召贺若敦等归府入事,又派遣裴侠等前往荆州任职。
李泰之所以不敝帚自珍,将他所了解的蜀中人事情报尽数道来,就是为的增加在伐蜀一事当中的存在感和话语权。 他本人当然不能率军入蜀,但却可以派遣总管府属员参加,更不要说之前同家中诸堂兄讨论已经决定李士操也加入伐蜀之中。
听到李泰答应的这么干脆,尉迟迥也不由得愣了一愣。相对于这些熟悉蜀中事务的人员,中外府更在乎的其实是与蜀中人士接触交流的主动权。
因为不知道荆州总管府具体已经发展到了哪一步,中外府也不好直接绕过总管府、贸然去与对方进行接洽,以免暴露出西魏内部的上下隔阂与矛盾。
尉迟迥还待要开口想要确认一下李泰所荐人才是否与此密切相关,但大行台也看出了他的意思,抬手示意他不要再讲下去,旋即便又对李泰笑道:“如此我便安待伯山为我举荐贤良、以成大事1
李泰先是谦虚恭敬的应声,旋即便又继续说道:“若只仰仗策反蜀人,终究难免因人成事的被动。今者强势在我,虽然用兵需要慎重,但仍可有别计搭配并行。”
堂内众人听到这话后不由得又打起了精神,想要听听李泰还有什么妙计。
“自古以来,国无二君,武陵王既已逆立,则其与湘东必难两存。蜀中虽因其地势闭塞而少受兵灾所扰、势力得以保全,但江陵却有平定祸乱、中兴社稷的大义所在,两者相斗、必有一死。”
听到这里,堂内众人也都连连点头,这个方面的话题也是近来讨论的一个重点。
听到李泰也讲到这一点,尉迟迥便又开口发言道:“梁之三分,江陵已得其二,蜀中既无平贼定乱之大义,今又横生逆立之变,凭其一隅,绝难与江陵争锋。若是江陵挟势以进,克定蜀中,则我再图亦难,所以需要从速取之啊1
很明显,不同于其他人的保守之计,尉迟迥便是主张快速伐蜀的一个激进派。
其所言倒也不无道理,如今湘东王已经趁着平定侯景之乱的一系列战事,把南梁除蜀中以外的其他人马势力统统纳入了麾下,势力可谓暴涨。而蜀中也素来不以人马精强而著称,凭其一隅之地的确难以匹敌坐拥整个江南势力的湘东王。更何况别人在外打生打死,武陵王却窝在蜀中悍然称帝,这本身就是大失人望的行为。
但越是纷繁的局势,越有不同侧面去看待和解读的必要。侯景之乱虽然平定,但江南也已经残破不堪,并不能即刻增加湘东王的势力。而且在侯景之乱中涌现出来的大小军头们,他们也只是名义上奉从江陵而已,湘东王也难以对他们进行灵活的调度。
更重要的一点,国中的叛乱虽然平定了,但南梁的边防形势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江北诸多重镇的丢失使得南梁边防压力变得空前巨大,已经是破鼓万人捶的局面了。
后世不乏议论声说湘东王在平定侯景之乱后没有选择迁都建康、而是继续留在无险可守的江陵,被西魏发动袭击一举攻克江陵,是南梁覆灭的直接原因,言中不乏指责湘东王优柔寡断、立于危墙之下的不明智。
但是建康就安全了?其城池本身便遭到了严重的战乱破坏,而整个江防压力也是非常的巨大,更不要说在发生这一系列的改变之前,侯景乱军轻松渡江、天堑变通途的旧事给时流带来的心理冲击有多大。
总之如今的南梁绝非侯景一死便万事大吉了,湘东王眼下能够调动的军事力量仍然非常有限,否则也不至于被王琳部将叛乱搞得焦头烂额。
李泰并没有过多的言及一些前瞻性比较浓厚的预测,仅仅只是就南梁当下所面对的问题进行一番讲解,目的只是为了说明尉迟迥这一看法是有点杞人忧天,就这兄弟俩内斗的过程中,他们是有足够的时间骑墙观望以坐收渔翁之利。
讲到南梁的情势变化,在场众人无疑李泰才是最专业的,所以在听完他的分析后,就连一些同尉迟迥怀有一样想法,感觉时不我待、需要尽快行动的人也都感觉情况似乎并没有那么紧迫,还可以再等等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