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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将李雅狠狠教训了一通之后,傍晚时分李泰回到自家时,仍然有些余怒未已。
妙音自然也察觉了夫郎情绪的不对,几番小意试探之下,李泰也忍不住将此略作讲述,而妙音在听完后,便也忍不住笑起来:“当年户内顽劣的童子,如今也已经到了好色的年纪,知慕少艾了。”
“这是好笑的事情?”
李泰闻言后便白了娘子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他若是正常的品性趣味也就罢了,但如此趣味刁钻,不说于此受到的教养深浅,对我营规军纪也是一大败坏1
妙音见夫郎仍自愤怒有加,便也收起了脸上的笑意,小心为夫郎斟满一杯果酒,旋即便又柔声说道:“妾觉得夫郎对此事也是关心则乱,或许事中另有别情未定,李雅此子虽然少性顽劣,但从事之后夫郎也曾说已经渐识恭谨之道。”
李泰端起果酒一饮而尽,听到娘子所言便又皱眉说道:“是否那小子别处请托,让你为他说上几句好话?”
妙音闻言后便连忙摇头:“夫郎不说,妾还不知竟有此事。但今所言也不是为他转圜求情,只是信得过自家夫郎。这小子在户中教养多年,若真是不堪造就的朽木,夫郎想必也已经洞见他的本质,不会再有什么更高的期待。既然觉得仍有可教之处,也决计不会只教出一个任性妄为的狂徒。”
“无论有没有别情,他冒昧骚扰有夫之妇总是事实。只要仍在我门下任事,休想我下令将此女子配他1
李泰闻言后又冷哼道:“往日虽然他也不乏顽愚之态,但都还在尺度之内。唯独此番行事,有些骄横的过分。料想他耶留他不少财货,滋长了心内的骄性。来日便让达摩将这些财货没收,待他何时谦恭入骨再作发还1
他这里决定了要对这小子继续加以惩处,不想到了第二天,事情便又有了新的变化。
清晨时分,李泰还在内府用餐,若干凤匆匆行入,将昨夜军营中发生的事情向着李泰汇报一番。
李泰听到这话后眉头也是一皱,要不说南梁这群货就是典型的猪队友,不说大计相谋了,老子这里还气呼呼的打算给你们主持公道,结果你们自己却先跪了。跪就跪了吧,结果姿势还这么难看!
“那小子去了军营?”
他放下碗筷,又皱眉望着若干凤问道。
若干凤闻言后便点点头:“去了,得信之后第一时间便赶去。因受阿兄一番处罚、腿脚难行,被人抬着也要去,至今守在军营中不肯离去,很是痴情。”
“你也不必为他说情,此事不说营规军纪,在我门下只说家法。不管那女子之前处境如何凄惨,如今身陷绝境、遭其亲徒逼迫,亦皆他擅作滋扰所致。无论作何许诺,在我这里只是不允!让他速速给我滚回来,否则不要再入我门中!至于柳氏族众,继续拘在营中,不准接触外人。”
李泰略作沉吟后便又说道,柳家人行事丑不丑陋跟李雅的任性妄为并不搭界,这小子搞出的事端仍然是该怎么罚就怎么罚。
若干凤见李泰神情语气仍然严肃,便也不敢再多说什么,点头应声之后便又赶紧前往军营将李雅弄回来。
待到若干凤退出之后,李泰又向妙音娘子说道:“这小子惹出的事端,还要有劳娘子出面稍作善后。那柳氏娘子遭此逼迫,想来也难共其族属和气相处,暂时是不宜居住营中。她夫族长辈陈霸先与我旧有盟义,如今孤弱流落于此,也不好不管不问,娘子先将其母子引至别处暂作安置。”
妙音闻言后便点点头说道:“夫郎放心吧,我稍后便去,一定安排妥当。”
“娘子前计存恤城中妇孺,不如便从这对母子开始。虽然她母子也不算寻常平民妇孺,但疾困也有略通之处,不必特加关照,使其衣食有继、不曝寒野即可。大乱新治,太多需要救济的人,也不宜将资货滥使一身。”
李泰又微笑说道,为了庆祝娘子慈善事业的开始,他便又着令台府调配一百驾马车、五百名男女士伍以听使用。
妙音受到夫郎如此信任和支持也很是兴奋,她近日已经跟同样悠闲在家的几个堂嫂商讨类似事情,如今有了人马听使,当然要赶紧做起来。李泰都还没吃完早饭,她这里已经先解决完毕,转去内堂妇人们日常聚集的地方摇人去了。
待到李泰吃完早饭来到前堂,李雅已经被从军营中抬回来,当见到李泰入堂后,他便连忙翻爬起来跪在地上,语调沙哑道:“庄主,我错了……”
“你错在哪里?”
李泰入堂坐定,望着这脸色憔悴、眼神黯淡的小子说道。
“我只道自己一腔真情,又有能力,愿意给那娘子更好的生活,便不管她本身的忧困,唐突骚扰,让她处境更难。昨日我奔入营中时,柳氏徒众险将那娘子孩儿扼杀,那娘子泣血长号,概因我致……如果不是在城内,如果不是有人搭救,这母子怕要被我一腔爱意害死。我错了,该当受庄主的惩罚1 李雅语调沙哑低沉,再不复昨日挨罚时还在嚎叫争辩的顽劣姿态。
听到这小子态度诚恳的认错,李泰态度也略有舒展,终究是自家庭前长起的,也不能犯了一次错就直接打死。
“你犯的错可不是一番责打能免的,还要再有别的责罚。你的官爵一并革除,以警那些同样有此心怀的骄狂将士、严正军法,你服不服气?”
李泰想了想之后,又望着这小子说道。
“官爵全夺?”
李雅听到这话后惊诧抬头,但见李泰那严肃视线便又连忙低头说道:“服、服气,我把人害惨了,该当此罚。”
“你耶留给你的资财,检点一番送去达摩处,几时归还需要观你表现。退下吧,去寻医师将腿脚伤情仔细诊治一番,月中随同换防甲卒一起往新野守仓。”
李泰早着员引来医师在堂外等候,说完对李雅的惩罚后便起身示意医师为其诊治。
“这、这,庄主且慢。我、我还有事,庄主可以再责打我一通,我想留在襄阳,哪怕再作卑用1
李雅却仍深跪不肯起身,口中颤声说道:“我不是不肯受罚,只是、只是想留下一些财物来养、养家。柳家人以为杀了那孩儿我会高兴,但我既爱那娘子,当然也爱她那孩儿。
她母子已经受此虐待,势必难再共亲属相处,我知、知是我错,所以更要供养她们,不能抛却不管……我任庄主打罚,但我惹出的祸端,也该由自己担当,不能由得那母子受苦1
李泰听到这小子的话便又皱起了眉头,倒不是因其仍然冥顽不灵而恼怒,而是觉得自己似乎小觑了这小子的决心。哪怕是年少轻狂,莽撞犯错都不可取,但即便是垂垂老矣,肯为自己所犯的错承担责任而非狡辩推脱,都是一种品德。
只不过这小子太年轻,经事太少也乏甚表现,出于荷尔蒙和道德感的双重影响仍然头脑发热,未经思考的想要承担一个需要长久践行的责任,李泰对此自然也不会盲目听信。
“既然不愿远离襄阳,那便去甲坊、马营当役。半年之后,再来见我。至于那对母子生计如何,自有旁人妥善安置,不需你来操心。”
李泰说完这话后便摆摆手,示意将这小子抬下去。
“大王,这处罚是不是太严厉了些?起码、起码待他熬住了处罚,也该给一些情事上的安慰……”
作为一起长大的伙伴,若干凤看到李雅这遭遇也是有些不忍,便又小声求情道。
“他虽然自小寄养门内,但我终究不是他的恩亲。若能熬得住处罚,我对他亲信如初。但其终身大事,终究还是要求问他自己的父母。”
这小子不同于若干凤,老子李穆不只还在世,而且还挺命长,李泰对他打罚教育也就罢了,但在婚姻上指手画脚那就有点越俎代庖了,所以这糟心事还是传信给李穆让他自己心烦处理吧。
李雅这件事虽然让李泰心烦了两天,但台府军政事务也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仍在照常运行。尤其是李泰要带着兄弟们一起吃软饭的大计,也因为河东柳氏适逢其会而有了一个良好的开端。
虽然这一次河东柳氏也算是遭受了无妄之灾,属于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但来都来了,李泰也不打算轻易放过他们。
他向来觉得,对于黔首小民如果不给他们公平公正,他们就难有活路,因为小民的生态环境太脆弱了,只有在秩序正常运行之下才能享受些许安定。
可如果对这些豪强世族也讲什么公平公正,那无疑就是自缚手足,只会让自己的操作空间变校而且这些豪强世族命硬的很,折腾个三五次也能挺得祝苦一苦你们这些豪强士绅,咱们襄阳好日子还在后头嘞!
河东柳氏合族被捕自然落在有心人的眼中,但具体原因为何却是众说纷纾而伴随着柳氏族人被捕,关于襄阳周边士民申报资业以备乔迁新城的政令也同步推动执行起来,顿时又让民间对此产生了种种解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