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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和二十年八月初,因着询和玉璃的出巡,许是天宫见怜,许是酷暑将近,持续甚久的干旱终究结束了,从八月初四开始变接连下了十日的大雨。倒是滋润了京城早已干涸了许久的土地,便是原先上林苑中颓败的花卉也显得鲜妍了些。
询与玉璃是在八月中旬的时候归来的。询待她依旧是如同以往那般,虽说不算是格外的恩宠优渥,但眼神言语间,又似乎由着一种数十年的情分在。
茯若照例领着六宫嫔妃在乾元宫门外候着,询见了茯若,帝后二人只是淡淡寒暄了一两句,玉璃倒是盈盈下身给茯若行了礼,茯若见她身上皇贵妃的服饰上的纹样为凤穿牡丹。整件服装在鲜艳的艳红缎地上,绣八只彩凤,彩凤中间,穿插数朵牡丹。牡丹的颜色处理得净穆素雅,色彩变化惟妙,煞是华丽,直逼着茯若明黄镶红边的波纹的云锦宫装了,许是茯若许久的抑郁,便是凤袍的纹样亦显得有些微微黯淡,娇小玲珑的碧色兰花却是依旧鲜艳刺目。
茯若碍于询的面子,只是温和笑道:“皇上和皇贵妃到底是心诚,如今这也开始降雨了,便是皇太后也说如今可以省了不少的心思了。”
询淡淡道了句:“如此也好,只是难为皇后这些时日打理六宫了。”
六宫嫔妃只是照常给询问安,询随后只是让她们先行散了,只是吩咐了茯若及玉璃随她入了乾元宫去。
乾元宫的内殿大气开阔,南北长窗对开,借着这些时日的降雨,倒是给里头添了一股清凉之意,询只是如常坐到了正中的软塌上,茯若随后已是坐到了软塌的西侧,玉璃在一旁垂手侍立,询瞧着,只让小太监去给玉璃搬了一个椅子来,随即才道:“朕如今觉得太子的婚事倒是耽搁不得了,且朕与皇贵妃在途中已是商议了一二,只等着回宫再与皇后商谈。”
茯若缓缓拢着头发,淡淡笑道:“却不知皇上和皇贵妃相中那户人家的女儿?”
询不答话,却是玉璃盈盈笑道:“却是光州傅氏家的女儿,乃是朝中观文殿大学士傅万吉的幼女。且光州傅氏也算是世家大族,自惠宗朝开始便在朝为官了。且安惠长公主不也是下嫁了光州傅氏,若是这般论起来,她家的女儿倒也担得太子妃的位子。”
茯若沉静这眼光打量了玉璃一眼,只是徐徐道:“既是如此,皇上和皇贵妃都已有了主意,本宫倒也觉得极好,权且选那傅家的女儿。只是昭惠太后那儿?皇上也该去给太后娘娘言语一二。到底也要顺着太后娘娘的意思。”
询只是点头道:“朕倒是先想到了这一层,不过既有安惠这一层关系,料想昭惠太后应该不会反对,且明日皇后与朕一同去长乐宫向她问安时,再给她说这件事吧。”
随即,询只是示意茯若与玉璃二人出去,高柱上前来询问今夜由哪位嫔妃侍寝,询思量了一下,只是翻了沈婕妤的牌子。
茯若玉璃二人退出了乾元宫,只在长街上走路,倒是玉璃沉不住气,先行道了句:“难为皇后娘娘为着太子妃的事情费神了许久,如今皇后娘娘先前的功夫也算是悉数白费了。到底是皇上不够宽仁,早知如此,又何必要皇后娘娘费心了。”
茯若睨了玉璃一眼,浅浅笑道:“本宫到底正宫皇后,自己的儿子娶亲,本宫这个嫡母自然是要费心的,且说便是选了傅家的女儿又能如何,便是将她从正门抬进来过后,她也是要先到凤仪宫向本宫这个嫡母问安,随后才去皇贵妃的永安宫。”
“皇后娘娘所言极是,臣妾的儿子自然也算是皇后娘娘的儿子,只是臣妾到底也是他的生母,若是将来臣妾的儿子荣登大宝,宗法名分到底是及不上骨肉血亲的。”
“大胆,难道皇贵妃眼下敢来威胁本宫不成,你便不怕被皇上知道皇贵妃这般的心思。且皇贵妃莫以为把持太子妃的人选便能胜券在握,且不论昭惠太后那边还未同意,便是太后应允了,皇贵妃到底莫忘了,安惠长公主乃是昭惠太后一手养大的,光州傅氏的人会亲近本宫与昭惠太后还是会亲近皇贵妃,你可要仔细掂量。切莫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
玉璃瞧着茯若微微沉郁的脸色,只是浅笑道:“皇后娘娘怎的不会明白臣妾的秉性,若是臣妾手中无全权把握,怎会冒险。便是安惠长公主乃是昭惠太后所养又如何?且不论安惠长公主的生母乃是贞熹皇后,且便是那光州傅氏也不单单仅有安惠长公主及她夫君一户人家。那傅万吉与那傅溪不过是远房堂兄弟罢了,两家不过是祖上乃是亲兄弟,如今关系门户越发远了,便是傅溪去了安惠长公主,倒也为曾见到那家占了多少的光彩,若是如今他的女儿成了当朝太子妃乃至未来的皇后,你说说,她们会向着臣妾还是向着皇后娘娘。”
茯若嫣然一笑,冷冷道:“皇贵妃好精细的心思,难为你肯思量这许多。只是皇贵妃要明白一句话,机关算尽太聪明,切莫到头来算计了自身。”
玉璃娇媚的笑影如同锋锐的剑刃寒气煞人,她只一字一字道:“凭着怎么样?到底皇上的心里是相信臣妾的,且皇上的心到底放在臣妾这里多些,难道皇后娘娘还不明白这些么?”
茯若只逼视着玉璃,缓缓道:“本宫自然知道这些,不过可惜,皇上再是如何向着你,便是皇上将他的心都给了你,中宫皇后也只有本宫一个,本宫才是皇上的正妻,就算皇上待你是刻骨铭心的爱意,你也不过是个小小的妾侍罢了,难道还能想着跟中宫皇后比肩么?便是往后你的儿子登基,你也不过只是圣母皇太后,本宫的名位也就在你之上。”
玉璃微微冷笑:“难为皇后娘娘还肯这般自欺欺人,娘娘的后位乃是如何得来的,相信不许臣妾再来言语,且枉费皇后娘娘苦苦守着那个有名无实的后位,皇上待皇后娘娘原本便不过尔尔,若是皇后仍旧要这般让皇上觉得生厌,只怕是不多日,将来这中宫易主也未可知啊,且不论还出了欧阳泰的事情。若是那欧阳泰识相些自裁了,若是留他苟活着,只怕皇后娘娘还有的烦闷了。”
茯若嘴角凄微的笑凝结得僵硬,强自镇定道:“那欧阳泰的饮下的毒酒,便是本宫亲手递上去的,只是难为了皇贵妃一番心思想要除了本宫,如今看来却是枉费了心机,你早早就在坤华宫安插了心腹你以为这档子微末小事能瞒过本宫么?你以为凭着欧阳泰那件事便能斗垮本宫么?本宫心里只有后位,只要挡了本宫的后位的人,本宫都会毫不留情的逐一铲除。”
玉璃的目光中如同凝结了寒霜冰雪,只是道:“便是皇后娘娘亲手给欧阳泰送上了毒酒,但在皇上心里,他依然不相信皇后娘娘,且臣妾也会尽力让她不要相信皇后娘娘。”
茯若凄然一笑,道:“皇上他何时相信过本宫,且不说原先你除了润儿嫁祸到本宫的头上,便是你昔年小产之事,你亦心知肚明,皇上何时相信过本宫,但都不要紧,本宫如今仍旧还是皇后。在恩宠与名位上,若是本宫失了恩宠,那本宫只能牢牢抓住名位了。”
说了这许久,玉璃与茯若的神色都显出了几分倦意,玉璃微微一福,只是往永安宫走了。茯若瞧着她远去的身影,只觉得整个人的身心都已倦态之极。
第二日,询与茯若只是往长乐宫去给昭惠太后说了此事,昭惠太后先是微微一惊,随即便只道了句:“若是皇帝皇后觉得妥当,哀家倒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只是权且皇帝拿主意吧。”
往后一个月,询只是让礼部的官员开始着手此事,每日茯若只是忙着诸多繁杂的事务,连着六宫嫔妃的问安也都一概免了。每日只是多和安尚仪及管事的宫女商议事务。
可巧这日洪尚仪来了凤仪宫给茯若送昭惠太后的赏赐,原是些极好的刺绣。茯若正在用早膳,洪尚仪只进来笑道:“皇后娘娘如今忙活了好些时候,如今可清闲些了。”
茯若只饮了一口笋汤,才缓缓道:“这也还好,只是一些赏赐,怎的也劳烦洪尚仪亲自来送,这等小事,只让长乐宫的小宫女来做便好了,何苦劳烦洪尚仪呢?”
洪尚仪笑道:“原是昭惠太后说着要奴婢亲自送到皇后娘娘宫里才好,这样太后娘娘也可略略放心。”
茯若知她话中有话,只是沉静笑道:“既是如此,本宫已是知道了,洪尚仪且先回去吧,待得本宫午后再去长乐宫向太后娘娘谢恩。”
已是渐渐入秋的时节,茯若入了凤仪宫的内殿,只觉得庭院的枫叶凄艳似血。茯若瞧着这一景致沉思了许久。
宝带走进,给茯若披了一件云锦披风,关切道:“如今天气到底有了些凉意,皇后娘娘若是着了风寒,那奴婢只真真是要没了主心骨了。且还有六宫这许多事。”
茯若的神色里含了一丝无奈,只是低低道:“你且瞧那枫叶鲜红似血,瞧着却是迷人,但本宫只觉得如今本宫的身心却似那枫叶一般,早已是鲜血淋漓了。”
宝带只是摇头道:“皇后娘娘切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娘娘的福气到底是在后头。何必为着这些个小事情烦心呢?”
茯若叹气道:“本宫的一生原已是这般了,再是有福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