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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湘月笑道:“人无完人,萧姨娘容貌倾城,舞姿绝世,为人又知情识趣,便是不能与你志同道合,看在这些好处份儿上,你也就忍了吧。”
池铭叹道:“我可不是忍了呢?不能志同道合我不怕,我只怕她别越来越得寸进尺,最后弄到我也忍无可忍的一天……唉!如今想来,我当日那样纵容宠溺她,也不知道是对是错。”
兰湘月没说话,默默喝着茶,只是在心里冷笑一声,暗道适可而止么?就看你那怜月姑娘是不是利欲熏心之辈了,若是那样的人,你放心,总有你忍无可忍的一天。
池铭和兰湘月说了这一席话,原本阴郁的心情好转了不少,再细细回想这妻子的话,从头到尾,不遮不掩,实事求是,没有半分挑拨离间,就是对萧怜月,她还说人无完人,如此胸怀坦荡磊落,真正是让他又敬又佩,一时间,甚至忍不住生出了一丝“恨不相逢未爱时”的感觉。
如果自己先遇到的是她,那么自己还会爱上怜月吗?池铭呆呆看着兰湘月,心中这样的想法只是一闪而逝,随即他便有些羞愧的挠了挠头,暗道池铭啊池铭,怜月进门不过一天,你就想着这样的事,纵然她有些错儿,你也太无耻了些,这不是吃着碗里瞧着锅里是什么?
想到此处,便咳了一声,恍惚眸子恢复清明,看着兰湘月道:“这两天你在这家里如何?两位嫂子都是嘴巴厉害的人,什么时候冲撞了你,你别太在意。”
兰湘月笑道:“我可不是不在意呢。本来么,你在家里游手好闲白拿钱,这夫唱妇随,我也可以说是和你一样的,还有什么不满足?就是受人家几句风凉话,也算不得什么。若大嫂二嫂讽刺两句就安心了,不会生出别的怨恨,那还正好儿呢。是了,我说这样话,你必然说我软弱,只我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生活的,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想让我去和两位嫂子争锋,那趁早儿打消了这主意吧。”
池铭又是一拍大腿,忙不迭点头道:“正经你说的有道理,都是一家人,言语间让一让有什么?尖儿人人都想拔,若因此争执起来,还有没有安宁日子过了?娘子你太谦虚,你说自己是软弱,在我看来,这哪是什么软弱?分明是看得通透,是大智慧呢,可惜怜月没有你这份儿心胸智慧,不然她也不至于庸人自扰了。”
兰湘月一开始便疑惑池铭怎会问自己那样的问题,如今听他说来,心里便明白了,这定是萧怜月受了岳氏林氏两句话,不忿之下找池铭诉委屈,逼着他和哥哥们夺权呢。因便淡然笑道:“萧姨娘过去是花魁,整个青楼里的女子以她为尊,如今受了点委屈心情不好也正常。”
“只是诉委屈也就罢了,偏偏她劝着我,要我去跟哥哥们要铺子要地产来管,你说,这可不是胡闹呢?”池铭冷哼一声,却听兰湘月笑道:“萧姨娘也是为你好,逼你上进,这你要是还恼她的话,可是不识好歹啊。”
池铭冷笑道:“我哪里是恼她逼我上进?就如你说的,我难道连个好歹也不知?我恼她的是,她也太看轻了我哥哥们,只……唉!罢了,和你说你也不懂,横竖这事儿我心里有数,和你说了这一席话后,我更知道该怎么做了。”
兰湘月听他这么说,也就不再追问。这里池铭喝了茶,就要和兰湘月下棋,却听她笑道:“你正经去哄一哄萧姨娘吧,她刚进门,不管是做错了什么,你就这么晾着她?她岂有不害怕惶恐的道理?”
池铭道:“我太知道她的性子,这会儿去哄,绝哄不好的,只会哭得更厉害。再者,若要家宅安宁,必须兄弟齐心,这一点说起来容易,可你看古往今来,但凡是那大富大贵的家族,有几个人能做到?好容易我上辈子不知烧了多少高香,这一世让我落在这样一个和睦家庭里,我虽爱怜月,却也不能完全任她拿捏,不然将来她胆子大了,离间了我和哥哥们,那便是大祸事,所以这一次决不能放纵着她。你快去拿棋盘棋子来,咱们杀两盘再说。”
话音刚落,忽听院里通儿的声音响起道:“爷,老爷叫您去书房,说是有事吩咐。”
“又有什么事吩咐?刚刚去前院的时候儿不说。”池铭咕哝着站起身,又对兰湘月道:“今儿我在你这里吃午饭,你让人去厨房告诉一声,把我的饭菜端到这里来吃。”
兰湘月答应了,这里池铭转身出门,直到走的不见了影子,芙蓉就对兰湘月笑道:“别说,还是奶奶的眼光准,爷虽然爱萧姨娘,这是非对错却分得清楚,进退分寸也把握的好,奴婢原先还担心他痴迷萧姨娘,会失了立场,如今才知道,我竟是杞人忧天了。”
兰湘月一笑,扬着下巴道:“那是,不因为他是这样的人,我难道肯嫁进来?受气么?”一边说着,就把红袖叫进来,让她找小丫头去厨房通知饭菜的事儿,她这里就继续绣着自己的香囊。
眼看又绣了一个花瓣,只觉着眼睛有些发涩,便放了绣绷子,对芙蓉道:“做了这一阵子针线,这会儿只觉着脖子发酸眼睛发涩,我出去走一走。”
说完就出了门来,到院里假山水池旁看了回荷花,那小小水池里的几株荷花此时已经抽出了荷箭,碧绿莲叶又大又圆,上面几个水珠儿滚来滚去,煞是有趣。
接着又往右边院子里的两棵大银杏树下徘徊了一回,怜花小筑里有两棵高大垂柳,她这院中却是有两棵大银杏树,兰湘月很喜欢这两棵高大银杏,只看那大树长得茂盛,便知秋天时定会有一树金黄的美景可欣赏了。
因在院中走了小半个时辰,舒展了下四肢,正要回房里,忽然就听院外“咕咚咕咚”的脚步声响起,接着池铭一头闯了进来,衣衫发髻散乱,看见兰湘月,便扑上来抱着她大叫道:“娘子救命,娘子救命啊。”
“怎么了?”
兰湘月吓了一大跳,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竟将池铭这一向重视形象的纨绔子给吓成这样,当下她自己都吓得心脏差点儿停摆。
“爹爹听信了大哥二哥的谗言,认定我是家里唯一能够靠读书光宗耀祖的人才,替我请了先生,要我从今日起就闭门读书,啊啊啊……娘子,我不要读八股文,我会被活活闷死的。都怪我看错了大哥二哥,呸!我还一直以为他们是好人来的,还说他们刚正,结果如何?他们这是杀人不用刀砍人不见血啊,娘子快救我,你去爹爹面前求情,就和他说我不是读书料子,你是远近闻名的才女,只要你说我不是读书的料子,爹爹必然相信的。”
池铭悲愤的眼圈儿都红了,巴拉巴拉一顿说,只把兰湘月气得差点儿就软倒在地上,心里真想狠狠一脚把这货踹出十万八千里外去:吓得本姑娘心脏都要停跳了,结果是因为这样一件事,我圈圈你个叉叉啊……
兰湘月差点儿就在心里骂脏话,因面无表情盯着池铭,就见这货还在那里气愤的喋喋不休,咬牙道:“不行,只说我不是读书料子还不行,这样虽然我可以不用读书,但也太便宜了大哥二哥那两个混账哥哥,嗯,娘子就说他们才是读书的料子,唔,陷害一个就够了,剩下一个还要打理家族产业,赚钱供我吃喝玩乐。好,让我想想,到底陷害哪一个好呢?大哥擅长做生意,不能陷害,家里银子就指望着他;二哥擅长种地,唔,今年爹爹还打算捐粮,也不能陷害他,不然地亩不能高产,于咱们家的长远之计有影响,哎呀,这可真是为难啊……”
“为难什么啊?”兰湘月翻了翻白眼,冷笑一声道:“事实不是明摆着吗?全家就你这么一块闲肉,而且爷的诗词歌赋,那也是茂城闻名的啊,公爹做出这样的决定,再英明不过了,你不读书,指望着谁去读书光宗耀祖?”
“什么?”池铭吓得脸色都苍白了,连连摇手道:“娘子,你……你可是我的妻子,万万不能和大哥二哥沆瀣一气陷害我啊。那个……我……我也不是这当中的料子,我……要是把这重担交在我身上,你就是我池家的千古罪人……”
不等说完,就听院外一人喊道:“三爷,您就别躲了,老爷吩咐了,您再躲,奴才就要带着人去把您绑着去书房了,您看您这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是不是?”
“放屁。”池铭在院内跳脚高声叫道,优雅公子的形象半分都没有了,如同个泼皮似得嚷道:“要我去念那八股文,除非我死了。”
说完他一把抓住兰湘月的胳膊,神情坚定道:“娘子听见了吗?要我读书考进士,为夫我宁死不从。”
兰湘月哭笑不得,将胳膊从池铭手中抽回来,毫不同情道:“人生自古谁无死,念不念书都得死。爷啊,你就安心去吧。”
“娘子,你太无情了,你这是谋杀亲夫。”池铭一脸悲愤的看着兰湘月,似乎没料到她竟会如此“无情”,于是一甩袖子,果断坚决的大踏步冲进屋里,显然是去找地方躲藏了。
在院外喊话的是池斌身旁随从武陵,原本因为这是后院三少奶奶的院子,他还不敢造次,然而眼瞅着这三少爷就是利用自己这种心理,下定决心躲藏不出了,他无奈之下,也只好在院外高声向兰湘月告了声罪,接着便带着三五个家丁走进来。
兰湘月引着武陵和那几个下人来到屋里,见红袖和芙蓉都在屋中捂着嘴巴偷偷笑,她便淡淡问道:“爷躲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