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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铭左右四下看了看,有些尴尬的咳了一声,然后小声道:“那你再看看,此时除了你我和这位老人家之外,还有几个清醒的?”
青年四处看了一圈,终于微微叹了口气,然后又对池铭道:“是了,兄台贵姓高名,看你们这么多年轻人过来,应该是哪座学院的学生吧?”
池铭连忙道:“在下池铭,不知兄台贵姓?我们的确是学生。却是没有说出自己的学府,实在是因为同学们此时眼睛都直了,说出去太丢国子监的脸了,若是让先生们知道,非掐死了他们不可。
此时舞台上音乐已经停止,舞队徐徐散去,池铭扭头看了一眼,再转回头时,却见青年已经坐正了身子,到底对方叫什么名字也没问出来,这让池铭有些好奇,暗道此人是谁?竟能丝毫不受天魔舞的影响,单就这份定力,便不寻常了。我是因为湘月和怜月,所以还能把持住,他难道也是因为心中有深爱的人?
正想着,忽见几个妙龄女子款款而来,池铭吓了一跳,开始还以为是那天魔舞队的人竟亲自跑过来做什么,后来定睛一看,才发现不过是几个漂亮女子,身上穿的都是寻常衣衫,并非那充满异域风情的罗斯女郎。而这几个女子过来也的确是有目的,人家是来收钱的。
一时间二楼众人便纷纷掏钱,走得近了,池铭只听身旁不远的女子用非常动听悦耳的声音笑道:“谢谢惠顾,五十两银子。”
幸亏手中没有茶杯,不然只这一句话,就要让池铭喷茶了。
五十两银子,这是开玩笑吧?看这么一场靡靡之音,就要花费中等人家两年多的生活费用?池铭瞪大眼,但随即便扭头看向坐在他右边不远处的赵文:为了好人缘,这厮竟然不惜花这么大价钱,真是太他妈败家了。
却不料他这一看过去,登时就见赵文全没有了来时的意气风发,小脸煞白满面惊恐,喃喃道:“五……五十两银子?怎么可能?”
不会吧?这厮意气风发牛气冲天的带他们来看天魔舞,难道竟然没预备够钱?池铭整个人都囧囧有神了,没办法相信会有这么扯淡的事情。
嗯,猜错了,一定是自己猜错了,赵家的确很有钱。他暗暗想着,但是很快,赵文的话便把他的想法给击得粉碎,只听他低声向到了他身边的收钱女子吼着:“怎么会是五十两银子?你们是在讹诈吗?明明前天还是十三两银子。”
“涨价了啊,难道公子不觉着今天的舞队人数多了些?一支舞也是平日两支舞的时间吗?”那女子微微一笑:“我们门前贴了很醒目的告示,公子没有看到吗?”
醒目的告示?当时他们一群人闹哄哄进门,哪里会去注意什么告示?眼见赵文孤零零手足无措的模样,池铭便知道自己刚才的猜测成为现实:因为事情突然,所以这厮预备的钱真是不够。
赵文开始四下里张望了,然而这些学生中虽然不少官宦子弟,却是要在国子监中刻苦攻书的,肯把孩子送到国子监去攻读的父母,除了赵文这样特殊的,又有谁会给孩子那么多钱花天酒地?因此一看见他望过来,其他人也顿时傻眼。
“我……我哪会带那么多钱?你们去和鸨母说,我……先欠着,回去就拿钱来补上。”赵文沮丧的说完,却见那女子摇头微笑道:“这钱数目太大,所以我们从不赊欠的。”
“你就去和鸨母说,是赵公子要赊账。”众目睽睽之下,付不出钱已经够丢人了,此时再被那女子这样一说,赵文简直就觉着脸上的皮都被撕去了一般,不由得就恼羞成怒。
“这正是妈妈定下的规矩。”收钱女子却毫不松口,不但如此,那护着她们过来的十几个彪形大汉此时也都凑了过来,一个个面色不善,看来赵文再说一个“赊”字儿,他们就准备动手揍人了。
“你们这些混账东西,我岂会赖你们的钱,爷们都是国……”赵文实在没办法了,此时只想拿出身份来震慑一下,国子监监生的名头虽不出奇,在这种地方也还算是响亮的。
却不料他刚只说出一个字,便听一个清朗的声音道:“原来赵兄带的钱不够么?你那里有多少?我这却也有些银子,咱们凑一凑,大概就够了。”
赵文回头一看,说话的正是池铭,他心里这个气啊,偏偏今天流年不利,丢人丢到这个份儿上。但若是池铭真能拿出银子,倒比嚷出自己等人的身份好,眼见几个同学已经瞪眼了,赵文当然也立刻察觉出在这种场合公布身份的不妥。
池铭也真是无奈,如今他可不再是那个一掷千金的纨绔,又因为瞧不起那**作态的天魔舞,所以很不想为这破玩意儿出钱,然而赵文这混蛋预算错误,钱不够竟想报出身份来压人,他哪里能让对方这么干?所以只好及时出声打断。
“我身上共有五百两银子。”三十二个同学,每人五十两,那就是一千六百两银子,赵文身上带的连零头都不够,此时简直是面红耳赤,恨不能地上有条缝隙让他钻进去,由此也可看出,这扶月楼涨价涨得有多狠,竟涨了四倍还多。
奶奶的,没有金刚钻你他妈揽什么瓷器活呢。
池铭一听自己竟要出一千一百两银子,顿时大为肉痛,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面上却也只能云淡风轻道:“这样啊,我这里正好还有一千一百两银票,倒是够了。”说完从怀中摸出几张银票,数了三张出来,其它仍揣回去:虽然改了一掷千金的毛病,但出门时身上打底三千两银票这习惯他倒是始终未改。
楼云庞密等人这会儿已经顾不上去埋怨赵文了,三十多个人直愣愣瞅着池铭,那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宛如一只只大金鱼似得:妈的,什么叫深藏不露?这才叫深藏不露啊。看看人家池铭,一出手就是一千一百两银票,磕绊都不带打一下的,而且看那架势,人家身上很显然不止是这点钱,肯定还有更多。大哥你这么有钱,平时就穿那么几套衣服扮猪吃虎,这也太他妈有性格了吧?
这样想着的众人禁不住就泪流满面了,素日池铭才高,他们都是有些嫉妒的,也只能用自己的身家来自豪一把,觉着池铭再有才,不过是个普通人家的孩子,远远比不上自己。谁能想到,同学三年,他们竟全都走了眼,就看人随随便便身上带着几千两银子的派头,这就算不是什么贵族子弟,也必定是大富人家的儿郎,这简直让他们最后一丝优越感都没了。
那青年和老者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大堆呆头鹅,直到学生们都走了出去,老头儿才捋着山羊胡子笑道:“有趣儿,有趣儿,我竟不知道国子监里还有这么有趣的学生,哈哈哈,改天得找苗大人喝两杯,那个小家伙叫什么名字?池铭是吧?嗯?池铭?竟然是他?”
青年笑道:“正是叫池铭,怎么?阁老认识他么?我看此子倒有些气度见识,但不知会不会参加今年的秋闱科考,若是参加的话,或许能金榜题名,为我大夏再添一名青年俊才啊。”
两人一边说着,也起身离去,待到了门外,四下里一望,哪还能看到那些国子监学生的身影?两人也不在意,眼看着周围阴影中走出几个寻常打扮的彪悍汉子,他们微微一点头,便上了马车,那几个汉子默默随在后面,转眼间也是离开了这个销金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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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娘,今儿是中秋节,厨房里新做的月饼,奴婢好容易央求了李婶子,得了两块,您快趁热吃。”
就在池铭在扶月楼看天魔舞的时候,池家茂城乡下的某个庄子里,萧怜月却满面凄苦的坐在一间破旧屋子里,正巴着窗子喃喃自语,骂着远在京城的“负心汉”池铭。
正骂得起劲,就见芳草走进来,手里拿着两块刚出炉的月饼,这萧怜月眼睛不由得一亮,飞快下了炕,将月饼接在手里,只闻着那香甜气息,口水就要流出来了,一张嘴,竟是咬下了一大块儿去,把一张樱桃小口塞得满满,哪里还有当年茂城第一花魁的风采。
眼看着曾经面对满桌佳肴都不屑一顾的主子此时就像个讨饭婆似的,须臾间就将那两个月饼吃了个干干净净,连手心里沾得一点儿渣子也不放过,用舌头一一舔去。芳草眼泪便忍不住下来了,哽咽道:“姨娘,爷是不是忘了咱们?或是太太和奶奶把姨娘的事告诉了他,他再也不肯理咱们了?不然在这里熬了三年,怎么就没见一点儿出头的迹象?姨娘,咱们是不是要在这里熬死了?”
“不可能。”
萧怜月猛然直起身来,冲芳草怒吼了一声,然后她胡乱挥舞着那细如柴棍的胳膊,一遍一遍大叫着:“我不信爷会那么绝情狠心,他不会这么容易就忘了我,当初那么些山盟海誓,哪会说忘就忘?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没错,爷绝不会忘了咱们。”就在萧怜月疯狂的呐喊声中,另一个笃定的声音传来,却是在一旁缝补着衣裳的香篆。
萧怜月不过是胡乱嚷着,只从她挥舞的胳膊便可以看出,她这纯粹是色厉内荏,借由这样的话来消除内心的恐惧。而香篆的话就比她笃定多了,一时间,就连萧怜月都忍不住向这个丫头看过去:三年啊,连她自己都完全丧失了信心,她不明白这个丫头为什么还能如此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