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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说着,便出了门,这里兰湘月在烛光下看着那四个大碗,越看越是喜欢,只是可惜如今却没有桂圆龙眼等卖了,倒是培育不出绿苗儿来,不过也无妨,可以留着日后用。
因又想起池铭今天饭桌上狼吞虎咽的可怜相,兰湘月想了想,到底还是坐不住,安排了小龙睡下后,便来到小厨房,却正遇上打理小厨房的薛娘子,见她来了,不由得惊讶道:“奶奶怎么这个时候儿过来了?可是要吃宵夜?奴婢刚刚做好了元宵,想着再过一会儿炸了,给奶奶送过去。”
“今天晚上吃的挺饱,所以不用弄宵夜了。”兰湘月微微一笑,摆摆手道:“我找点儿材料,弄好后就回去睡了,你也早点儿睡吧。”
薛娘子答应了一声,看到兰湘月熟练地配着酱料,然后将几块五花肉切成了四四方方的肉块放进去,她便笑道:“奶奶可是要做东坡肉,哪有一大早上吃这个的?明儿中午吃的话,早上酱着也来得及。”
兰湘月笑道:“这会儿酱了,少放盐,到时候不至于太咸,其他的调料味道也足。”说完洗了手,又和薛娘子说了两句话后,方走出去。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池铭便起床了,来到工部一看,果然他是第一个,因也顾不上自豪,便一头扎进那堆册子中,埋头苦干起来。直做到中午,总算是整理出了个大概,剩下的却还要细细斟酌,只这半天功夫,身上衣衫都被汗水打湿,这还是初春,若是夏日炎炎,说不定就要中暑了呢。
走出房门,却只见整个工部都静悄悄的,因连忙来到院子里,才发现已经过了晌午,显然那些人都是出去觅食了,池铭不由得摇头苦笑,暗道自己如今竟是这样勤勉,工作到废寝忘食,若是让爹爹和大哥二哥知道了,恐怕会惊掉他们的下巴吧?
一面想着,也是无奈,看来今天中午又只能拿大饼凑合了,此时肚子饿得咕噜咕噜直叫唤,他摸了摸身上,银票元宝自然是不缺的,只是要看有没有铜板,想也知道,油饼包子都不能用银元宝去买。
只是池大人那是什么身家?身上怎可能带铜板?昨天身上那五个铜板还是早上买大碗时找零的,当时一股脑儿装在荷包里,结果就买了油饼,这会儿却还哪里找去?
不知道附近有没有酒楼,若是有,叫一桌宴席大吃大喝一顿也罢了。池铭昨天才来工部,结果进来后就扑在了工作上,对周围的环境并不熟悉,因这会儿想了想,便要出去寻个吃饭的地方。
恰在此时,就见一个人提着食盒进了院子,正是通儿,看见他,通儿便眉开眼笑道:“爷,还没吃午饭吧?正好儿,奶奶让小的来给爷送饭呢。”
“给我送饭?”池铭诧异,看向通儿手里那大食盒,着实不小,不由也露出十分感兴趣的模样,呵呵笑道:“你们奶奶今儿怎么这样好心了?搬来京城后,从来也没给我送过饭,今天是怎么说的?”
通儿笑道:“这奴才哪知道啊?奶奶说是投桃报李,奴才想了好久,实在想不起爷啥时候给过奶奶桃子,今儿才能得这顿饭做李子,不管如何,快先趁热吃了吧。”
两人说着话的工夫,就进了池铭的屋子,当下将那大食盒打开,就见上面是一大盘饭团子,中间摆着五色煎米饼,色泽十分诱人,散发出一阵阵米香,惹得池铭当即就吞了口口水。
第二层是一大碗东坡肉,还有一碟炸鸡翅,最下面一层则是一大碗鲤鱼炖豆腐,还有一大碗血豆腐肉丝生蚝羹汤,阵阵鲜香扑鼻而来,看得池铭食指大动,捧起那一大碗羹汤就先喝了一口。
“既是送午饭,怎么这个时候儿才过来?你小子又是在路上看什么热闹吧?差点儿耽误了爷的午饭,你可知罪?”池铭捞了一大块豆腐吞下去,一面训斥通儿一面点头赞了一声“好。”
“爷,说出来您都得吓一跳,秋晴雪您知道吧?不知怎么的,容貌全毁了,如今大街小巷都传遍了,说是原本六皇子要纳她为妾,结果忽然闹出这么一场子事儿,转眼间,这泼天富贵就没了,啧啧,真是可惜了儿的。”
“秋晴雪?那位天下第一舞姬秋姑娘?”池铭嘴里还叼着半块五花肉,听见这消息也愣住了,好半晌方皱眉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奴才急着给爷送饭,也没细打听,就是因为清歌馆前挤满了人,到底耽误了奴才的脚程。”通儿不忘再为自己开脱一下,然后道:“听说是丫头不小心,一下子把滚油溅在了脸上,一半面孔都毁了,唉!想想真是可怜,那得多疼啊。”
池铭没有说话,他想起就在几天前,正月十五的晚上,自己和那位风华绝代的秋姑娘还曾有过一面之缘,当日她身旁跟着段明睿和另一位贵公子,如今想来,那很有可能便是六皇子庄亲王了。以秋晴雪的容貌和舞艺,她又是清白之身,得六皇子倾心也不值得惊奇,只是没想到转眼之间,富贵梦化作泡影,且是连她赖以为生的容貌都毁了,这女子也着实是可怜可叹。
不过这终究是别人家的事,池铭也没有多想,当下用完了妻子的午餐,这货瘫在椅子上,心满意足的对通儿道:“你回去替我多谢奶奶,哎呀,这累了一上午,我觉着自己都快支撑不下去了,幸亏你们奶奶体贴我,这会儿一碗饭团子吃下去,身上又有了力气。”
通儿笑道:“是,奶奶对爷当真是体贴。不过这也要爷给奶奶机会,不然的话,奶奶就算想给爷送饭,也不得其门而入啊。”
池铭听这话明显是话里有话,因瞪了通儿一眼,冷哼道:“想说什么就直说,和我弄鬼?我若是连你这个跟班的都不能了解,还做什么主子?干脆买块豆腐撞死得了。”
“嘿嘿!爷明明知道奴才的意思。”通儿嘻嘻笑着,然后看看门口没人经过,这才小声道:“爷冷了萧姨娘这么些日子,也差不多了吧?姨娘不比奶奶,爷看奶奶屋里,什么时候不是欢声笑语的?姨娘那怜花小筑就不行,姨娘所能依仗的,也只有爷的宠爱,何况她先前把那么些人都得罪了,这会儿若爷不看顾着些,姨娘哪里还有好日子过?”
“湘月是最大度的人,就算是怜月之前做的事情不对,也断断不会命人去踩踏于她。”池铭哼了一声,想想萧怜月此前的所作所为,心中就觉着像是堵了一块什么东西似得。
“奶奶自然不会叫人踩踏姨娘,不过那些管家婆子和媳妇的为人,爷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呢?”通儿嘻嘻笑着,却见池铭瞪了他一眼,淡淡道:“你这小兔崽子从来不肯在我面前说怜月的好话,怎么今儿却转了性子?怜月给了你多少钱啊?”
通儿被主子一言揭破了秘密,也不惧怕心虚,只嘻嘻笑道:“爷你说说,姨娘上赶着给奴才送钱,奴才难道不收?从前姨娘看奴才都是鼻子朝天的,难得这一回和奴才好好说话,奴才自然要为姨娘分忧了。”
这番话半真半假,通儿也是和池铭混的时日长了,自觉了解主子的性格脾气,方敢如此放肆,却见主子的面孔慢慢沉下来,好半天竟不再说一句话,这小子立刻便发毛了,呐呐道:“爷别生气,奴才这就把钱还给姨娘,奴才再也不敢了……”
池铭见他吓得面无人色的模样,又禁不住嗤笑一声,虚踢了一脚道:“无胆鼠辈,没有金刚钻就不揽瓷器活儿,如今收了钱,看着办不成事儿,又要把钱退回去,你怎么这么厚的脸皮?以后别再说是我池铭的奴才,不够丢人的。”
通儿见主子露出笑容,这才大大松了口气,抹抹头上汗水,嘻嘻笑道:爷,您刚才真是吓死奴才了,在您身边这么多年,实在是没见过您这个模样。“
池铭不语,好半天才对通儿道:“行了,你回去吧,和怜月说,我今晚去她那里。”
“哎,奴才这就去给姨娘报喜。”通儿满脸喜色,手脚麻利的收拾了食盒,转身跑了出去。这里池铭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才又叹了口气:他知道萧怜月的出身不好,然而出身再不好,这是自己几乎为其倾尽所有的女人,若是嫁进池家后依礼正行,想来谁也不敢就不把她放在眼里,可是如今呢?别说那些管事婆子媳妇,就是通儿,这跟在自己身边,清清楚楚知道自己有多爱她的奴才,都敢收怜月的钱来游说自己,可见对这个所谓的姨娘主子是一点儿尊重都没有。偏偏又有兰湘月那样接近完美的当家主母比量着,可不就显得怜月越发不堪?
丑人多作怪。
想到楼云和自己说过的话,蓦然间,池铭心中就浮现出这样一句话。他并非是瞧不起爱人那些行径,而是真心为她可怜:明知道自己的出身不算高贵,也不了解大户人家的礼仪,尤其是自己如今成了官员,这女眷们的往来讲究更多。这种时候,她就该朴素端庄才是,俗话说得好,露巧不如藏拙,难怪她的名声在女眷们中那样不堪,如今想来,那些正经夫人,只怕都把她当做跳梁小丑般的看待了,她是新科状元的妾侍,但是在别人眼里,她一举一动,还是如青楼妓女般张扬不堪。
如此想着,一时间既觉着萧怜月可恨,一时间却又忽然觉得她可怜。因摇头自语道:“怜月会变成今日的模样,追根究底,我也有责任,这几年在外,没有在家好好教她这些道理,怎能怨她不知规矩?她想要管家之权,只怕也是因为我没有给她足够可以依靠的感觉,所以才想抓住别的,既如此,不如今天晚上回去,和她开诚布公的谈一谈,只要让怜月明白,但凡她能依礼正行,池府就永远是她的家,想来日后她也就不会这样不懂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