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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容楚到来(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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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8章 容楚到来(4)

    邰世涛心中一跳,压低声音问:“如果北严守住了呢?”

    “那自然要恭喜她,予她嘉奖,升她职位,让她到西凌首府昭阳城授勋。”常公公咧开嘴角。

    邰世涛刚刚放下心。

    就听见常公公忽然语气阴森,伸出手掌,狠狠一劈!

    “然后以她私通西番为名,秘密逮捕,杀了她!”

    “就地正法!”

    刺客们说出的四个字,惊得连耶律靖南都跳了一跳。

    他愕然看看刺客,再看看太史阑——这女人不是护卫北严的功臣吗?如果不是运气好,刚才她就已经是刺杀敌军主帅的大功臣,怎么天纪的少帅,要将她就地正法?

    但耶律靖南已经没有时间惊讶,此时他终于听见外头的厮杀声,从城内各处传来,越来越逼近,无数火把燃起,点点星火,闪耀在漆黑的夜色里。

    他惊得顾不得伤势,猛地站起——有人夜袭!这时候哪来的人!是这次刺客带来的?所以他们能闯到这里?

    天纪属下的精英执法队队员们却也在面面相觑,他们是执行少帅命令的暗杀队,擅长潜伏和暗杀,并不参与作战,这次来也是一个十人队,一路潜伏而进,自然不是他们干的。

    不过这些人这时候回想起来,也觉得这一路闯进来太过顺利,他们本来是打算悄悄穿城而过,并不惊动任何西番士兵,进入北严内城,杀掉太史阑的,结果在接近耶律靖南主营附近,发现有乱象,且护卫人群空虚,临时起意想要刺杀西番大帅,立个大功才冲了进来,不想竟然在这里遇见太史阑。

    那现在在外面作战的是谁?城内四面火光,敌人竟然从四面八方进行攻击,一定人数不少。

    这几人对视一眼,不管来的是谁,总之都是己方,没什么好担心的。

    “拿下他们!”耶律靖南强忍痛苦,拔出腹中金剑,匆匆做了包扎,一边指令手下护卫留下包围这一群人,一边带人转过厅堂——他没空在这里追究,他要出去指挥作战!

    耶律靖南的护卫包围上来,天纪那几个刺客眼珠一转,忽然道:“我们来,是要杀太史阑,和我们比起来,她才是你们最大的敌人,你们罢手,让我们杀掉太史阑,然后我们自会退走,不插手此间战事,你们也少牺牲几人,如何?”

    那群西番士兵对视一眼,刚才刺客到来那一剑他们也看见了,自知不是对手,实在没必要拿自己小命去填,都默不作声向后退了退,散开包围。

    天纪属下那几个暗杀队员哈哈一笑,提剑向太史阑逼去。

    太史阑望定他们,眼神中并无畏惧,忽然哑声道:“天纪少帅?纪连城?”

    “你是要记住少帅名字,好将来下地狱参拜吗?”领头男子笑道,“也无妨,不过怕你得等最起码一百年。”

    太史阑不说话,望定他。

    她满脸沾着自己的鲜血,越发衬得眼神黝黑,因为长久没有好眠,黑色瞳仁四周泛着幽幽血色,似一簇簇飞舞的烈焰,她看人的眼神专注、坚定、充满恨恶和杀气,先前的悲愤已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滔天的杀意,钢铁般,锐利地逼了来。

    就是这些人。

    就是这些无耻、无用、无情、而又偏偏窃据高位掌握他人生死的人。

    就是这些内心里藏满阴私肮脏,只会崩毁而不能重建,却又不愿他人重建的人。

    凭什么想要抹杀她?凭什么?

    那领头人原本嬉笑自若,头一抬接触到这样奇特而可怕的目光,杀人如麻看管生死的人,竟然也心中一凛,忍不住倒退一步。

    随即他惊觉自己的失态,定定神狞笑一声,上前一步,举刀劈下!

    “呼!”

    蓦然厅堂里卷起一阵风,风声自地上起,转眼就越过那群刺客,风声裹着一条修长的影子,暴起的刹那就已经抵达刺客的背后,随即横肘一击,击出的肘影因为太过凶猛,瞬间凝结成实影,砰然一声,那刺客如被重锤击中,生生被这一肘击得飞起,噗地喷出一口混杂着内脏碎肉的鲜血,啪地撞在了墙上,哗啦啦一阵烟尘泻落,墙上生生被撞出一个人形的洞,而那人竟然还嵌在墙内,竟然因为撞入得太深,没有掉落!

    厅内一霎那陷入绝对的寂静,那是震惊和恐惧的情绪集合,人们定定地看着那人的后背——已经塌陷下一个拳头大的深坑,可以想见,这人内脏一定全部碎了!

    太史阑仰头注视那人,她今天也算见识到了,什么叫“一巴掌拍你到墙上,抠都抠不下来。”

    “砰。”打出那凶狠一肘的李扶舟,停也不停,一个转身,手中忽然多了刚才刺客的剑,他扭身,错步,蓝色的宽袖翻飞而起,剑光如流星,刹那自袖中穿出——

    “咻咻”两声,雪亮剑光直直延伸如丝绦,瞬间击中冲在最前面的两人,溅血花数朵,盛开在白色的剑光云浪间。

    身姿微斜,衣袖翻舞,剑在肘底的李扶舟,回眸的眼神平静而凌厉,一霎那美如天神。

    连太史阑也有些发怔,“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是不是也这般风神凛冽,惊艳刹那?

    “砰。”

    天神忽然自云端坠落,李扶舟身子一晃,似乎要倒,然而最终他只是撑剑慢慢坐下,坐在太史阑身边。

    他看起来力竭,其余刺客却不确定他是使诈还是真的受伤,被他连杀三人的手段和剑术所惊,一时不敢上前。

    李扶舟也开始咳嗽,一边咳一边却在笑,低低问太史阑,“如何?解气否?”

    太史阑注视李扶舟唇侧淡淡血迹,点点头,“解气。”停了停,又道:“太用力了,接下来你怎么办?”

    她想起耶律靖南的警告,李扶舟已经被截脉,三个时辰内不能动不能妄动真气,否则后果堪忧,她知道耶律靖南不是虚张声势,真不知道李扶舟刚才是怎么能冲过来,发出那凶狠绝伦一击的。

    “哎……”李扶舟似有些出神,想了想笑道,“有时候人着急起来,真真是没理智的。”

    太史阑正要说话,忽然李扶舟一把抱住她,向外一滚。

    “砰”一声,墙上的尸体连带碎砖大片砸落下来,李扶舟合身一扑,将太史阑护在身下,黄灰色的泥砖砸在两人脸侧,溅了一头一脸蓬蓬的灰,一块碎砖从太史阑颊侧划过,带出一滴朱红鲜血。

    “没事吧……”李扶舟捧起她的脸,赶紧用袖子去给她擦拭伤口,又怕袖子染了灰土导致她感染,急急忙忙翻起袖子换干净地方再擦,顺手撕下另一半的干净袖子,要给她包扎掌心伤口。

    太史阑咳嗽,按住他的手,低低道:“那么多伤,那么多敌人,你还管这个……”

    李扶舟没有停手,只轻轻道:“就算下一刻咱们一起死,我也希望你痛苦能轻一点,少一刻。”

    太史阑的手指停了停,李扶舟抬眸对她一笑,只觉得她手指凉,而轻软。

    然而此时,醒过神的众人,都已经举刀逼了过来。

    “对不住……”李扶舟每说一个字,唇边都不可自控地溢出一点血丝,衬他苍白脸色,平日温和里多几分凄艳,如染血的美玉,“我不能……再救你,但我可以……死在你前面。”

    刀光一闪,他忽然抱紧了太史阑,一个翻滚将她藏在自己身下。

    而头顶,群刀再次劈下。

    太史阑却忽然勉力抬头——她听见啸声——

    清越的、绵长的、充满警告的啸声,自城那头响起,像一条长龙,驾云御风,穿越天穹,滚滚而来,起头的那一刻还在天外,尾声已经到了眼前!

    有客云外来,啸声动全城。

    啸声惊得无数正在和夜袭南齐军作战的西番兵仰头四望,惊得耶律靖南脸色发青拍马遥望,惊得厅堂中正待下杀手的人们,齐齐一震。

    就这么一震之间。

    呼啦一声风卷门帘,帘子啪嗒甩在墙上,人影一闪,已经出现在门口。

    纷乱的北严外城,被夜袭的西番大营,啸声未绝。

    人影一闪,门帘被重重甩到墙上,再重重甩回来,再次打到墙上时,人影已经不在门前。

    明月追光,只追到一抹颀长华服的影子,风一般,穿过这血腥气浓重的厅堂,掠到屋角那对相拥的人面前,二话不说,衣袍一甩,一脚踢开两个挡路的刺客,一手拉开紧紧抱住太史阑的李扶舟,笑道:“朋友妻不可戏,这话可别让我说第三遍。”

    另一只手顺手贴地一抄,已经将太史阑的腰抄在臂中,就势一揽将她抱起,一边摇头,“怎么每次见你,都把自己搞得千疮百孔?我要不要做个笼子,把你给养进去?”

    太史阑没有睁眼,听见啸声那一刻,便知道他终于赶到,说来奇怪,她并没有听过他的啸声,他的啸声清越雄浑,也和平时略显低沉的说话声音不同,但莫名的,她就知道是他。

    知道是他,忽然就安心,烈浪化流水,软在了自己的血泊里,一霎前的悲愤、痛苦、怒火……都沉沉地淀在了心底,等待着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