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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恬虽好奇钟离彻那个继母母子一言一行的目的,但是如今她新进门,正是忙乱的时候,一时也管不到他们。
换好了衣裳,喝了些冰镇绿豆汤,华恬浑身的燥热这才消了些。
不过也由不得她多歇,这会子还得到厨房里去做一两道菜出来给夫家尝尝,周全这习俗呢。
如今正是炎炎夏日,华恬想到要去厨房里又是烟又是火,眉头就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钟离彻自然知道华恬需要做些什么,他拿着扇子帮华恬扇着风,道,“你诗才了得,当得君子,都说君子远庖厨,不如便不去罢?”
想到如今天气,再想到厨房里那股子炎热,他委实害怕华恬伤了身子。
“这却不好,我又不是男子,哪里来的君子远庖厨。若当真这般,只怕外头要说我不做女子行径,却去学郎君。”华恬闭着眼,摇摇头。
因屋中放了冰釜,钟离彻又在旁卖力地扇着扇子,她如今已经凉快下来了。
但是昨日才洞房花烛,她身子这会子还是有些不舒服,又要舍了这凉爽去被火烤,她终究是舍不得。
“不如这样,我缠着你,不叫你去厨房。反正我名头由来不好听,外头知道了只会怪我。”钟离彻又想了个法子。
他虽知道华恬轻功绝佳,内力也不差,但是眼看着,心想着,华恬就是个娇滴滴该叫人疼爱的小娘子,哪里舍得她受苦?
听钟离彻提到这一事,华恬倒是记起一事,转脸看向钟离彻,道,“你这名声可不能坏下去了,得往好里塑造,你平日注意些,旁的茴香便能安排妥当了。”
见华恬盈盈妙目正看着自己,钟离彻心里痒痒的,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亲,“你倒也知茴香负责这些事,不愧是我选上的娘子。”
说着话锋一转,道,“我原打算是,你的名声得一直好下去,而不好的事都由我来处理,反正于我也无甚伤害。咱们一好一坏,什么事做不得?”
华恬先被亲了一下,见丫鬟俱在,心中羞恼,待要嗔怒的。但听钟离彻话锋一转说的话,心中顿时一软,知道他是希望好事由她来做,坏事他负责。这是他的一番心意,希望能够护自己周全。
不过她也不是个什么也不会做的,哪里愿意让钟离彻付出这等代价?
当下认真道,“咱们都作好人便罢,你偶尔出格些,拿个真性情名头出来挡着便是。”
说完见钟离彻待要反驳,便道,“你名声如何,我都是不惧的,只是我想着,总不能让旁人觉得咱们不般配。”
这一点说到钟离彻心坎上,他对华恬爱得刻骨铭心,自然是希望周围见到他们的人都能赞一句天作之合。这次成亲,许多学子都是说风凉话,认为他配不上华恬的,他如何好受?
说服了钟离彻,华恬强撑着站起身来,打算往厨房而去。
钟离彻见了,忙跟上去。
华恬心知钟离彻不该跟着自己,但两人才新婚,正是柔情蜜意之时,委实舍不得分开,于是只做不知,和钟离彻一道往厨房而去,打算差不多到了再将钟离彻赶回去。
一路见着的丫鬟都纷纷行礼,有些脸上恭敬,有些不动声色,有的则目露讥诮,倒是人生百态都看尽了。
“好了,你回去罢。就到厨房了,你却去不得。”绕过回廊,走到拱月门前,华恬对跟在旁的钟离彻说道。
钟离彻哪里不知道,可是他一片痴心两三年,这会子终于抱得美人归,还是新婚后第一日,心中正是恨不得将华恬抱在怀里日日看着,怎么舍得离开。
见华恬美目看着自己,半晌才低声道,“我舍不得见不着你……”
华恬也正是这个心思,这些听了钟离彻的话,知道两人正是心有灵犀,心中高兴,柔声道,“我亦是舍不得,你且去,我尽快做了菜回来……”
钟离彻听得华恬和自己一般心思,也是高兴至极,最后不舍点点头,又低声叮嘱了几句,舍不得走。
“看来大哥这风流浪子,终于叫大嫂收了去啦。”一道轻浮的声音响起,接着一个白袍男子缓步走来。
华恬看去,此人正是钟离彻的一个堂弟,排行第四,由来轻浮,名声比钟离彻还要差得多。
钟离彻脸上的柔情早就收了,目光沉沉看着钟离四郎,却不说话。
他这些年在军中历练,经过血与火的洗礼,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度。这番不言不语看着人,吓得钟离四郎到嘴的话收了回去,身子甚至抖了抖。
“此番大嫂必是去厨房做菜罢,四郎不打搅了。”钟离四郎委实被钟离彻的气势压得喘不过气来,不敢造次,规规矩矩恭恭敬敬地跟华恬说话。
华恬微微一笑,“四郎若有事,自去罢。”
钟离四郎拱手作揖,“大嫂嫁妆丰厚,府中人都去观看了呢。”说完也不等华恬和钟离彻两人反应,便转身走了。
提高了这话,华恬心中微微一动,想起外头传说的,华府厌弃了她,给的嫁妆都是不值钱的,便冲钟离彻微微一笑。
钟离彻也听到过这些嫁妆,伸手捏了捏华恬的翘鼻,吩咐几句,这才真走了。
却说华恬在厨房里,却并不真正动手,而是挑出菜,命厨房里的人洗干净切好。又让来仪将准备好的调料拿出来放好,一切准备就绪,火也生起来了,她便在旁指点。
原本是做一道菜便足够,但是既然已经来了,她便做了两道菜。
厨房里的人知道这位新夫人做的必定是华府秘传的菜式,却也不敢偷学,到了做菜时,没一个人敢盯着放的调料顺序的。
菜出了锅,那香气让得镇国公府厨房最出色的大厨,都忍不住流出口水来。
他知道,他是做不出这种味道的。
华恬满身是汗,让丫鬟将两样菜端到吃饭的饭厅里,等着长辈过来开饭,自己则回房换了浑身是汗的衣衫。
这个时候已经到了午膳时分,除了华恬的两个菜,其余的菜也被陆续端上来。
华恬换好了衣衫,带着来仪往饭厅而行。
镇国公府极大,走不多久便听得不远处小路上两个少妇低笑着走来。
当中一人鄙夷道,“这这么‘名画’,也好意思叫做一百二十八抬嫁妆,真真笑死人了……”
“那上头写着名画,想必都是名士所作的画呢,倒也当得嫁妆。不过六娘也是好命,除了华府准备嫁妆,恩师们竟也凑齐了六十四抬,这在大周朝都是独一份的。”
另一个声音笑吟吟的,似乎对华恬充满了好感。华恬听得出来,这是钟离二郎的那位妻子付郁芳。
“你便是这好性子,见了谁都赞一声。单华六娘这嫁妆,外头不知多少人笑话。”鄙夷声音继续说道。
“六娘是咱们家里人,才学了得,我是极佩服的。丽玲你少说几句,再说我可要生气了。”付郁芳继续说道。
“二嫂你性子也太好了,华六娘娘家办事难看,活该叫人笑话,我也是看不上——”沈丽玲说到这里,猛一抬头见华恬笑吟吟地站在前头,顿时活见鬼般瞪大了眼睛,再也说不下去。
付郁芳听沈丽玲说到一半便停下了,心知有异,忙抬头看去,看到笑着的华恬,脸上顿时尴尬起来。
“大嫂——”付郁芳的尴尬一闪而过,暗地里扯了扯,很快拉着沈丽玲上前来跟华恬打招呼。
“大嫂——”沈丽玲对华恬极不满意,虽然打了招呼,但是眼里的鄙夷却是谁都瞧得出来的。
华恬点了点头,若无其事地说道,“正要去用膳,不想遇见郁芳和丽玲,正好同去。”
“求之不得,我是一向佩服大嫂的。此间能亲近,心情激动之至。”付郁芳忙说道。
华恬点点头,别有意味地看了沈丽玲一眼,笑着挽着付郁芳往前行。
沈丽玲瞧见,心中想着方才自己对华恬说嘴,此间华恬不顾自己,却去讨好付郁芳,定是心中恼恨了自己。
这么想着,她跟上前去,心里思量着什么时候率先去老镇国公夫人那里告告状才是。
她嫁的是钟离三郎,但进门早,已经诞下子嗣,在府中极为得宠,所以行事向来是目空一切。
华恬虽说挽着付郁芳,但是说话的时候并没有厚此薄彼,每次都带上沈丽玲,甚至跟她也能聊上几句。
可是沈丽玲认定了华恬心中恼恨自己,答话之际想得更多,只以为华恬是为了解除自己的戒心。
到了饭厅,人都来齐了,男女分席而坐,中间用屏风隔开了。
华恬见状,心里庆幸自己此番做了两道菜,正好一桌放一道。
作为新妇,她并没有落座,而是站在老镇国公夫人身边布菜。
她事先打听了老镇国公夫人的喜好,所以夹的第一个菜便是老镇国公夫人最爱吃的。第二个菜,才是自己才在厨房做的清蒸八宝猪。
因为主要针对人群是年老一辈,所以这清蒸八宝猪蒸得比平日吃的还要酥软,又加入了些秘制的香料,尝起来特别可口。
老镇国公夫人在这清蒸八宝猪才入口,便双眼发亮,一边嚼一边点头,那浓郁醇香的味道在味蕾上散开,便是夏日也叫她开了胃,恨不得多吃几块肉。
几个未出阁的小娘子看见,便忍不住夹了一块吃。
这一吃,筷子就不愿意停下来。
因是夏日,众人吃饭都没什么胃口,所以多日不吃肉了。这会子,华恬做的这道肉菜,竟然被吃了个精光!
难得吃得如此满足,老镇国公夫人拉着华恬的手不放,口中笑道,“恬儿今日做的这道菜,可是我从未吃过的美味,果然是个手巧的。”
口中说着,将自己手中一只并不十分华丽的金镯子摘下来,让华恬戴上。
华恬口中推辞,到底还是收下了这镯子。
旁边付郁芳和沈丽玲眼瞧着,目光都闪过异色。
这老太婆果然偏心,华六娘一进门,首饰便不要命地送。早间那锦盒里,装的还不知道是什么好东西呢。
老镇国公夫人拉着华恬的手,“这里热,你陪着老太婆到旁边的屋里歇一歇罢。”
华恬忙应是,低声在老镇国公夫人耳边低低,目光却看向付郁芳和沈丽玲。
付郁芳和沈丽玲两人站得近,所以让得沈丽玲因为华恬看的是自己,顿时打起了万分精神。
必定是告状了,告状我嘲笑她的嫁妆不值钱,告状我欺负于她……
沈丽玲捏紧双手,勉强挤出笑容,道,“我们也陪着老夫人进去说说话罢。”
“都一起来罢。”老镇国公夫人挥挥手,将一众女眷都招了来。
那些年长的,都知道了沈丽玲嘲笑华恬被华恬捉了个正着,这会子见华恬凑近老镇国公夫人耳旁说话,还不时看向沈丽玲,心中都道华恬告状了。
这下听见镇国公老夫人唤她们都进去,忙都同意,打算进去了看这进门的新妇和得了儿子的旧人针锋相对。
进了一旁的偏厅,有风吹进来,厅中又放了许多冰块,竟非常凉快。
华恬坐在老镇国公夫人身旁,帮她捏着手臂,引得老镇国公夫人又是一顿夸赞。
厅中大小娘子听着镇国公老夫人夸赞华恬,心中一阵羡慕,但更多的是希望华恬和沈丽玲快些吵起来,口中只是泛泛应着。
华恬看向右侧窗边,见那里似乎有一条回廊通出去,看了沈丽玲一眼,凑到老镇国公夫人低声道,
“祖母,这里虽凉快,但祖母身体却受不得,不如咱们到那右侧的窗子底下坐着,既能纳凉,又能赏荷。”
沈丽玲见华恬又看了自己一眼,浑身的毛都要竖起来了,却一时找不到什么话来说,眼睁睁地看着老镇国公夫人点点头,便跟着华恬到右侧去了。
她心中又是恼恨又是焦急,一抬头见其余人都幸灾乐祸地看向自己,顿时更恨了。
侧耳倾听,却又听不清华恬和镇国公老夫人那边到底说了什么,只是听得到嗡嗡嗡的声音。
原本就烦躁不已,再被这嗡嗡之声一吵,沈丽玲蓦地坐起来,顺手将一旁一套茶具扫到了地下,放声哭道,
“大嫂身份高贵,刚进门还要与老夫人告状说嘴,我这可怜出身的,冤死在这里也无人见怜……”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