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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第一反应就是要出事,眼瞅着凤瑾元和康颐的脚步都停了下来往那边看去,她就坐不住了,抬了屁股就要起身,却被赵嬷嬷一把又给按了回来:“老太太,您可千万不能动,今儿必须要稳住。”
老太太无奈地坐了回来,可心里却已经开始七上八下的翻腾着。她偷偷看了一眼边上站着的主婚人玄天麒,就见人家跟没看见似的,还是像之前一样站着,目不斜视,脸上挂着喜庆的笑。她便也安慰起自己来,不住地在心里对自己说:多跟人家学学,多跟人家学学。
这时,外头人群的反应终于有了进一步发展,就听有位不知是哪家的小姐喊了一声:“那是济安县主吗?她穿的是什么?”
老太太一听是凤羽珩到了,不由得心里揪揪起来。今天早上凤羽珩一直也没有出现,她就总觉得是个事儿,果然,这事儿到底还是来了。
随着老太太的猜测和外头众人的议论,有个一身桃红的小女孩款款而至,就在右侧门口站了下来。所有人都盯着她那身衣裳,只觉得这桃红的颜色就像是夏季里的花瓣覆盖到衣服上一样,逼真夺目却又并不艳得刺眼。料子上一丁点褶皱都没有,不但没褶,即便是大雪落下,也丝毫不会留下一丁点痕迹,反到是让人觉得衣上总有浮云隐现,如烟似雾,仿若仙境般。
这样的夺目之势,几乎抢尽了新娘子的全部风头,那些原本还集中在康颐那方广寒丝盖头上的目光瞬间就往这边倾斜过来。
人们都看呆了,过了好一会儿,就听见不知是谁又说了句:“这衣裳……是水云锻?姑墨国的水云锻?”
有懂行的人分析到:“不只,你们看那料子上绣的花,哪里是绣的,分明就像是真花开在上头,雪打之下愈发的娇艳。能出来这种效果,这是……这是把广寒丝给抽毁,用里头的冰丝当做绣线绣上去的呀!”
咝!
人们倒吸一口冷气,毁了广寒丝做绣线,如此大手笔,只怕宫里的娘娘也干不出来。
“看到她腰间那一小段儿纱料了么?我没看错的话,那应该是古蜀国宝若耶纱。”
“水云锻做衣,广寒丝为绣,若耶纱做饰,如此说来,就只差良人锦了?”
“傻子,良人锦虽也有多种颜色,但最好看最贵重的一种便是大红,那是出嫁时做嫁衣的料子。据说大红色的良人锦,古蜀国十年都难得染出一匹来,但凡出了成品,制成喜服后,一遇阳光,必然会现出一只浴火重生般的凤凰图案,足以让天下人叫绝。”
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着,所有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到这件衣袍上,完全忘记了自己原本是来观礼的。别说女人们惊叹,就连男人们也不得不为这样的大手笔而侧目几分。
凤瑾元瞪着那件衣裳的主人,他的二女儿凤羽珩,目光中带着凛冽和憎恨,他完全没想到凤羽珩竟然穿了这么一件衣裳出来,这让他的脸面往何处去放?
前时,前堂里头大皇子玄天麒突然高喊一声:“吉时已到,请新人入堂!”
人们这才反应过来今日的主题,纷纷把视线从凤羽珩身上收了回来,开始继续为凤瑾元起哄。
凤羽珩亦冲着她的父亲拜了拜,看着那二人牵手走进了前堂。
很快地,拜天地的唱声扬起,凤瑾元与康颐经三拜九叩,终于结为了正式的夫妻,而这一场大雪竟也在一声“送入洞声”后嘎然而止。
雪停了,宴席大开,凤家的几个孩子凑到一处,往院子里一站,着实是一道迷人的风景。
五皇子的目光一直都没从粉黛身上移开过,因为年初一闹的那一场,他这一个年都没好过,更没能往凤府来看望粉黛。他有心想去跟粉黛说话,可无奈身边二皇子一直在拉着他说话,让他干着急也走不开。
不多时,凤瑾元便回到前院儿来招呼客人。今日到府的都是贵客,不但来了五位皇子,还有几个臣国也送了厚礼来,但却只有姑墨的使臣亲自到访。
其它几国因千周的康颐是女主角,自然不算,宗隋的李坤跟凤瑾元算是有些隔阂,干脆在这场大婚之前就离了京。而古蜀的那皇子因为曾向康颐提过亲,要避嫌,所以也在前日便被打发走了。
一开了席便没了许多规矩,一些夫人小姐瞅着凤羽珩的衣裳实在是好看,免不得上前来套套近乎也能近距离多看上几眼。凤羽珩一边与她们说着话,一边对想容道:“姐姐不是也送了你一件云水锻的衣裳?怎的不穿出来?”
想容拧着帕子道:“我没舍得,想……想留着以后穿。”
凤羽珩笑她傻:“你正是在长身体的时候,再过两年长高了就穿不上了,岂不是白白浪费?”
想容一想也是,便笑道:“那以后妹妹就常穿。”
众人一听,这么名贵的布料济安县主都能送人,想来这凤家的三小姐是极受她照顾的,于是赶紧巴巴的也跟想容套起近乎。这样的谄媚看在粉黛眼里那就如银针入眼,是看一眼扎一下,那个嫉妒劲儿就别提了。
反到是沉鱼淡定一些,她已经将全部身家和赌注都押在了康颐身上。若说一位能扶持幼弟登上皇位的长公主斗不过一个十三岁的小丫头,凤沉鱼绝对不信。
因为四小国的使臣就只有姑墨一国到场,他自然是要主动过去与大顺的几位皇子寒暄。凤羽珩早就留意到那人,那是个年近三十的壮年男子,身材高大健朗,皮肤黝黑,行走间脚下力道十足,该是员武将。
就见那人从大皇子玄天麒开始,依次向几位皇子敬酒,却在敬到玄天夜时略微怔了一下。凤羽珩站的地方刚好迎着那人的正脸,看到他似往玄天夜的身边瞄了一眼,虽然过程极快,却还是让她给逮了个正着。而那人在给玄天夜敬过酒后也往她这边看了一眼,随即又继续却与旁人说话。
凤羽珩与身边围着的夫人小姐们说了会儿话,便找个借口离了前院儿,顺着小路往里走去。不多时,就听到身后有重重的脚步声传来,她站住脚,回过头,果然见那姑墨使臣正往她这边走来。
“你若懂得调匀气脉,纵是走得再急,也不至于有如此重的落地感。”她无奈提醒。
那姑墨使臣有些不好意思,赶紧给她行礼:“末将见过县主。”
凤羽珩亦还礼道:“周将军有礼了。”先前玄天冥派白泽过来与她说过,姑墨的使臣是员武将,当年他平西北之乱时,顺手救了姑墨一皇子,没想到半年之后那皇子居然登上了皇位,连带着这位当初死护着皇子与敌人拼杀的、名叫周丑的普通将士也升任了大将军。此番他亲自来大顺朝贡,自然要与玄天冥站在一处。
周丑在玄天冥首次与他说起凤羽珩时便明白,这位济安县主定是不同常人,否则绝不可能入了玄天冥的法眼。他更是听了玄天冥的话,不管遇到什么事,找凤羽珩跟找他是一样的。
他左右看看,见四下无人,赶紧道:“末将长话短说,县主,刚刚我给三殿下敬酒时,看到他身边的一名随从十分眼熟,仔细想想便想起来,是在西北时见过。那时九殿下被围困深山,末将带人从外围营救时曾与那人打过几次照面。那时听他操着大顺口音,便以为是九皇下身边的人,也没多想。可今日一见,他却是站在三殿下的身边,那三殿下不是……不是跟九殿下不同路的吗?”
凤羽珩点点头,“是不同路。”再问道:“那人可有认出你来?”
周丑摇头:“应该是认不出的,那时大顺人只他一个,但姑墨人可是成千上万的,咱们记得他不难,他想记住咱们就不太可能了。”
凤羽珩心底升起一股凉意,早就怀疑当年西北之乱除去千周神射起了关键作用,不可能没有别的因素,不然凭玄天冥的战术和武功怎么可能被困山间。如今想来,也就只能是一个原因——有内奸。
玄天夜做为皇子,稍微掌握一下西北战况还是可以理解的。那些年姑墨老皇帝还没死,西北边境战乱不断,大军即便次次打胜仗也免不了有死有伤,招兵是家常便饭。玄天夜若有心,安插一两个人混入军营也不是不可能。
她目中寒光乍起,却又很愉快地便平复下去,只以那周丑说:“我知道了,也会转达给御王殿下,周将军辛苦,今日便好好宴饮,其余的事情交给我来做。”
周丑赶紧又行了礼,然后返身匆匆回了宴席现场。走回去的路上他只觉得后背阵阵发凉,以前只听说济安县主如何了得,只知道能被玄天冥看中的人必定不容小觑。却没想到,这凤羽珩小小年纪竟能有如此之势,一会儿是凤家娇小可人的二小姐,一会儿又是目中乍放着寒光的凌厉县主,这番情绪变幻间让人只看着便觉不可思议,就更别提这个丫头还会制一种叫做钢的东西,可断宗隋铁精。
周丑是带着惊叹回到席间的,不多时,凤羽珩也回来了。
就在两人都落了座之后,新娘子康颐除了盖头被下人簇拥着走了出来。
遵照国规,番国公主若下嫁大顺正二品及以上官员,那就代表着两国邦交更进一步,她的身份也就不只是一个新娘子,而是两国建交的重要枢纽,是要出来跟宾客见礼的。
康颐在外交方面很是拿手,虽是新嫁娘,却不见丝毫娇羞,落落大方地说了几番场面话,引得诸位皇子都不由得拍手称赞。
新娘子见过宾客,照规矩,凤家的孩子也要在这时向新母亲磕头行大礼。
几个孩子起身,迎着康颐大气端庄的笑款款走至场中,谁也没有注意到凤羽珩轻轻抬手,将一枚金簪插入了发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