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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好,最美在苏杭。日出时红似焰火的江花早已开过了最美好的时节,而今已然悄悄地在寒冬里酣眠。夕照下悠远深长的古道青石仿佛还回荡着昨日木屐声声的轻吟。美丽的杭州城就在杨柳堆烟和寒暑重叠中日复一日地涵养着这一方水土。
偌大的百川山庄大气恢弘,同样的青瓦白墙却因为建筑者的一双巧手而呈现出不一样的气势,无论是广阔的山庄轮廓还是张扬肆意的屋角飞檐,处处彰显着它在杭州城中不一样的地位和意义。
宁祁随着引路的下人一路走进百川山庄之中,不快也不慢,出去之前的暗探不算,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光明正大地走进来。为了方便行事七星阁的人都不曾入住百川山庄,贺寿之时他也只是派了梁经和宋毅前来,这种应酬的场合他并不喜欢,所以,能避则避。
袖中的手轻轻拂过烫金的请柬,白乐天突然的邀请让他有些意外,却也没有推拒,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何况,百川山庄地道中发生的一切,还有城中不知从何而来的流言,不管白乐天此番到底是打得什么主意,无论如何他也都要走一遭。
引路的下人将他引到白府花园东边的茗彦堂里后便躬身退了出去,而后,白乐天大笑着从里面迎了出来热情地说道:“承蒙姜阁主赏光,老夫可是已经等候多时了!里面请!”说着便引着他到后边的轩堂里入座。
转过去之后,宁祁才发现,这茗彦堂也算是别有乾坤,前面看着像是会客的地方,房间设置规矩严谨,后面却布置的精巧细腻,颇有几分小家碧玉的江南特色。两旁以屏风隔开,听气息后面应该有不少人,大多杂乱沉重,想来只是普通人。而其中另有两道,一道气息沉稳绵长,但是十分轻,应该也算高手,当然他还没放在眼里;另一道,极其细微,似有若无,若不是他特意查探可能也会忽略了去,而且,这气息似乎有些熟悉。上首正中间的位置布置了一桌酒席,不用问肯定是白乐天准备的,就是不知这到底是鸿门宴还是迷魂宴了。
“不知白庄主今日邀在下前来所为何事?”宁祁开口问道,他的确有些好奇白乐天的意图,万风洞的事他应该查不到才对,想到万风洞又禁不住想起楼未雨来,也不知道她恢复得怎么样了?
“哈哈,姜阁主少年英雄,老夫可是久仰大名了!若是不嫌弃的话,唤老夫一声世伯便可,老夫对阁主可是一见如故啊!”白乐天一手捋着胡须笑着说道,一边打量着宁祁,越看越觉得满意,不愧是他挑中的人。一表人才不说,不卑不亢,甚至隐隐还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王者气势。
宁祁不喜欢这些虚与委蛇,但是并不代表他不擅长,既然白乐天不肯直言,他也乐得静观其变,随手把玩着手中的酒杯,葡萄美酒夜光杯,不说别的,论享受,白乐天也算深得个中精髓。“庄主盛情相邀,在下自该从命,这一杯敬世伯。”
见他如此配合,白乐天脸上的笑意又加深了几分,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白乐天一边劝他吃饭喝酒,一边看似随意地打听着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宁祁又岂是易与的,推杯换盏,谈笑风生,言辞之间滴水不漏,白乐天想打探的消息一点也没打探出来,只是他面上却毫无恼怒之色,反而对宁祁的欣赏更加深了几分。
酒过三巡之后,白乐天喝得红光满面,他带着几分醉意向宁祁笑道:“只是饮酒太过单调无趣,今日安排了些助兴的节目,贤侄不妨一观。”说罢,击掌三声,丝竹管弦的乐音立即便从两旁隔开的屏风后传了出来,一阵香风飘过,堂前的空地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盛装而来的身影,背对着宁祁和白乐天,丝滑柔软的长发被数支金色的簪子挽起,只剩了一缕垂在脑后随着女子的动作而颤动,大颗的珍珠镶嵌的珠花装点了如云的墨发,一袭粉色的纱裙勾勒出窈窕的身形,纤腰楚楚,不盈一握。
丝竹的清音时缓时急,那道身影便随着节奏起舞蹁跹,就在人们以为她要转身露出庐山真面目之时,却发现,女子的脸上还罩着同色的轻纱。若隐若现的面容,轻灵柔媚的身姿,仿佛是着落凡尘的仙子,美得如梦似幻。
宁祁扫了一眼屏风后面,心念急转,随后便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跳舞的人,眼神随着堂前舞动的身影而变幻莫测。
白乐天满意地看着宁祁的反应,这可是他精心安排的一出好戏,自己女儿的魅力他再明白不过,这样精心设计的出场,只要是男人就绝没有不动心的。
音声渐歇,屏风后的乐师悄然离去,起舞的女子缓缓转身,一丝调皮的风不知什么时候从窗外闯了进来,伊人覆面的轻纱无声地坠落……
那是一张美得不真实的脸庞,面若银盘,眼同水杏,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袅娜纤巧,韵致无双。
“啪啪啪”,宁祁回过神来拍手称赞,“好一段《仙乐风飘》,想不到世伯府上竟有如此妙人!”
见他称赞,白乐天更是开心,“贤侄过誉,小女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难登大雅之堂,水儿还不上前来向姜公子见礼?”后半句却是对站在堂前的舞者说的。
宁祁指尖微动,收回打量的目光,眼底划过一抹深思,极快地便消失不见了。
白若水这才婷婷袅袅地走上前来,一张口便是温香暖玉的吴侬软语,“小女子白若水,见过姜公子,方才献丑了。”
佳人行礼焉能安然受之?宁祁连忙伸手阻拦,“白姑娘折煞在下了。”
“水儿,还不快给姜公子倒酒?”满意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白乐天觉得目的已经达到一半。
白若水轻声应“是”,随即便执壶倒酒。
红酥手,琉璃盏,白玉杯,组合在一起便成了一幅绝美的画,这样的手倒出来的酒似乎格外清冽醇厚,连香气都浓了几分。若是到了现在宁祁还不知道白乐天的用意那可就是笑话了。只是,他非但没有拒绝,反而顺势接过了白若水手中的酒杯,以极为惊艳和欣赏的目光看了白若水一眼,就如同那些看到绝世美女的凡夫俗子一样,满是享受地饮下了杯中的酒。
屏风后,一双葱白柔嫩的手,不自觉的握紧,粉色的指尖深深地压向了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