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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卫城,李从璟将梁军俘虏一股脑儿全丢进大牢,他自认没有某党那么强的政治攻坚力量,不可能在短短一两日内就说服这些梁军,加入晋军阵营,去为他卖命。况且李从璟时间也不多,一旦李存勖从相州往卫州开拔,他就得赶去淇门。
在李从璟看来,淇门的梁军已经是自己碗里的肉,梁军士卒都是自己日后的部下,当然是不允许他们跑掉的。
夜半激战,虽然大胜让人鼓舞,但回到卫城之后,将士大多也已经疲惫,李从璟于是传令上下休息,自己则将这卫城的主事叫过来接洽。
之前梁军攻陷卫州时,镇将战死,县令被杀,县丞失踪,现在来见李从璟的,是卫城主簿。
在李从璟跟卫城主簿谈事时候,何冲带着人去了大牢。
作为梁军的一名都头,蒙三一直觉得自己勇猛无双,因此在被晋军当做俘虏押回共城的时候,一路上没少挑衅李从璟,言辞颇为偏执,甚至扬言要与李从璟再战三百回合。不过李从璟一路上看都没有看他一眼,这让他更加愤愤不平。
所以当听说有人要见自己的时候,蒙三还以为是李从璟找自己麻烦来了,不过待看清眼前的人,蒙三很失望,对方并不是那个杀了自家主将的李从璟。
何冲屏退左右,招呼蒙三坐下,不忘给蒙三倒了一碗水,微笑道:“蒙都头在这呆得还习惯吗?”
“习惯得很!”蒙三没好气道,谁呆在牢里会习惯,要不你来试试?
对蒙三的态度,何冲并不以为意,将水推到蒙三面前,笑容不减的套近乎:“在下看蒙都头年纪与我相仿,想必在南边也有家室了吧?”
“关你鸟事!”蒙三依然阴沉着脸。
何冲呵呵一笑,“难道蒙都头不想再见到自己的老母、娇妻了吗?哦,也许,你还有儿子或者女儿,想必他们都生的非常可爱。”
蒙三盯住何冲,冷笑道:“你是来劝降的?”
“不,我是来放你南归的。”何冲迎上蒙三的目光,一字一顿。
“什么意思?”
何冲这会儿倒不着急了,慢慢悠悠道:“今日从落雁口回共城时,五百梁军,唯独蒙都头敢对李指挥使怒目相向,壮士肝胆,何某佩服得很。只不过……”说到这,何冲附身逼近蒙三,言辞冰冷道:“何某可是听说,李指挥使回城之后,可是大发雷霆,要惩治蒙都头,以儆效尤呢。蒙都头,你就不怕自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吗?”
“直娘贼,有话直说,老子何曾怕了他李从璟?”蒙三拍案而起,倒是怒了,“还有,你是谁?”
“蒙都头何必动怒?”何冲擦了擦脸上被蒙三喷到的唾沫,淡淡道:“何某已说了,我是来放你南归的。对了,忘了自我介绍,何某乃魏博军指挥使,这回统领四百魏博军随李指挥使出征。不过,上面有人不希望看到李从璟太过张狂,所以命何某来做些事情,而现在,何某需要蒙都头帮在下一个忙。”
“噢?”蒙三倒是逐渐冷静下来。
“蒙都头想南归,自然要经过李从璟这一关,要对付李从璟。如此,你我便有了共同的敌人。”何冲正色道,“我有一计,可让蒙都头全身而退,并可报落雁口之仇,就看蒙都头是否有胆量了。”
“老子有的是胆量,只要你放老子出去,老子立即宰了李从璟那鸟厮!”蒙三豪气干云道。
“无需蒙都头冒险。”何冲道,他觉得火候已到,于是将计划和盘托出,“一个时辰之后,你让牢中的人传话给李从璟,说愿意投降晋军,并愿意带晋军以梁军溃军身份,混进淇门,待到午夜,你从淇门打开城门,和晋军里应外合,必能大破淇门。”
“而实际上呢?”蒙三问。
“实际上也是如此。只不过淇门城门一开,李从璟必带从马直身先士卒,你们在门内埋伏好弓箭手,放李从璟进入瓮城之后,立即关闭城门,届时万箭齐发,就算他李从璟再厉害,也只能死于非命。那时何某纵然拼死力战,也无法突破有大量梁军据守的淇门,届时,你们安全南归,何某也完成了使命。”何冲说完,露出阴险而得意的笑容。
今日魏博军军营动乱,被李从璟强势镇压,尤其是落雁口大胜之后,李从璟隐隐已有能控制魏博军之势,这让何冲极为心慌。他知道,若是放任形势发展,他必难再对付李从璟,回去之后无法交代,定然前程尽毁。
绞尽脑汁,何冲终于想出这么一条毒计,虽然上面无意让李从璟死,但他却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只要事情做得不留痕迹,无凭无据,在他看来,谁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蒙三听完何冲的话,一时沉默下来。
何冲也不催促,端起碗浅饮一口清水。
半响,蒙三抬起头,咧开嘴笑道:“何指挥使既然将这事告诉在下,在下若是不答应,怕是也活不成了吧?”
“何某必杀你灭口。”何冲倒也坦率,这没什么好掩饰的,大家都是明白人,“不过,何某想来,蒙都头似乎没有不答应的理由吧?”
“你说得对!”蒙三站起身,“这事老子干了!”
何冲笑了。
跟卫城主簿谈完事,天边已经露出一线鱼肚白,李从璟这才准备稍作歇息。恰巧,这时候,落雁口大战之前就被他派去淇门的李荣,带着消息回到共城。
来自大信息时代的李从璟,自然知道信息的重要性,所以他宁愿李荣不参加落雁口大战,也要早早将他派到淇门,弄清淇门情况。
“指挥使,前梁军都头蒙三,说愿意归降晋军,并有破淇门之策,求见指挥使。”张小午这时进来说道。
“蒙三?”
“就是昨夜一路上都在嚷嚷,要跟指挥使再战三百回合的那个梁军。”张小午说道。
“哦,是他。”李从璟想起这个人来,“带他来。”
李从璟让李荣下去歇息,不多时,蒙三被带上来。
“蒙三见过李指挥使。”蒙三被绑着进了门。
李从璟挥手示意亲卫给蒙三松绑,然后问道:“你有何策可破淇门?”
“我愿意带晋军伪装成梁军溃兵,逃进淇门,届时与李指挥使里应外合,破淇门。”蒙三道。
“法子倒是不错。”李从璟点了点头,“不过,本使如何信你的话?”
蒙三嘿嘿一笑,“蒙某败军之将,便是只身逃回大梁,也是死路一条,我在大梁无亲无故,更无此必要。再者,素闻晋王雄才大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能归附晋王这样的明主,何乐而不为?李指挥使派精锐与何某同行,若是何某反水,李指挥使麾下精锐要杀我易如反掌,蒙某哪能自寻死路?”
李从璟稍作沉吟,他想起这个时代的军队,忠诚度实在是太奢侈的东西,因为礼崩乐坏、道德沦丧,加上乱世求生艰难,已经很少有人再去敬畏头顶的神明,而只在乎自己的切身利益。所以军队莫说投降,便是动乱、反叛的事情,也是再平常不过。因此蒙三的选择,其实并不奇怪。
见李从璟没有立即回应,蒙三沉声道:“某是军人,是战士。军人战死沙场,战士马革裹尸,这都是宿命,某并不贪生怕死。只是,某不想死得没有价值,更不想活得没有血性,将军能万军之中取张朗首级,还担心某这样一个小角色耍心眼?”
李从璟重新看向蒙三,认真道:“乱军之中杀张朗,和担心不担心你这样一个小角色耍心眼,并不是一回事。”
不过,话虽如此,李从璟还是道:“蒙三,此番你若建功,本使恢复你的都头之职。”
蒙三精神一振,“一言为定!”
李从璟安排人手带蒙三下去之后,他在房中来回踱步,仔细思量蒙三方才所说的话,衡量其中是否有破绽。
蒙三的话在逻辑上无疑是说得通的,但李从璟心中始终存有一丝怀疑,苦思良久,他终于抓住了一些什么,随即让张小午进来,道:“去将共城主簿叫回来。”
不多时,归程半路上的主簿又被请回来,这回李从璟态度上要热切不少,直言道:“主簿在共城当差,已经不少年了吧?”
主簿道:“不瞒指挥使,某在共城当差已是十多年,仅是这主簿,就干了五年有余。”
李从璟忽然认真的看着主簿,问道:“想必主簿知晓本使的身份?”
主簿闻言有些愕然,随即拱手道:“指挥使乃内外蕃汉副总管之子,下官略有耳闻。”
李从璟微微点头,面色肃然起来,道:“我观主簿对共城上下事务尽皆烂熟于胸,想必主簿平日对公事也是尽职尽责,像主簿这样的人才,不应该在主簿这样的位置上呆了五年之后,还不得寸进。”
“这……”主簿不知李从璟所言何意。
李从璟开门见山,语不惊人死不休道:“李某手下有一大功,若是主簿助我斩获,李某敢保证,此战之后主簿必定高升!”
交浅言深,本是大忌,但李从璟身份不同,对主簿来说高高在上,所以这话并不显得突兀。饶是如此,主簿也是一脸惊讶和茫然,当然也有不少期待之色。
随即,李从璟对主簿耳语几句。
主簿恍然大悟,随即拱手笑道:“区区小事,某定为指挥使办妥。”
“如此,有劳主簿了。”李从璟道。
主簿旋即领命去办事,李从璟便在屋中休整等待。
半日之后,主簿再次到来,向李从璟复命。
李从璟谢过主簿之后,让人将蒙三带进屋来。
蒙三进屋后,向李从璟见礼,却看见李从璟脸黑如墨,心中隐隐已有不安之感。
李从璟不喜欢废话,他直视着蒙三,道:“蒙三,你从大骂本使,到主动投靠,中间不过几个时辰,转变未免太突兀了些,不得不让本使生疑。好在本使谨慎,何冲昨日去大牢见过你,此事本使已委托主簿查明。何冲与你说了什么,你是如实招来,还是要本使动手从你身上拷问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