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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锦衣受伤以来,杜云柯一直为她牵着心,好不容易等她醒来,见她好转,如今又得走,他心里的不舍已经完全呈现在了脸上。看着锦衣,他站起身来,缓缓地朝向她走了过来,两人终于只隔了一桌相向而立。
锦衣立在桌边,目光驻留在桌面,听着他的脚步声,看着他一步步走近,然后停在了自己的对面。明知道他一定在瞧着自己,却始终不敢再抬头看他一眼,只是不时地摆弄一下手边的茶具。
“我……我马上要走了。”杜云柯看着眼前这个让自己总是无限眷恋的人,说道。
“嗯。”锦衣也不点头,也不说话,只是依旧垂着眼帘,轻轻地回应了一声。
绕过桌子,杜云柯一步步走近,他发觉锦衣的手在颤抖,他此时真的好想握住她的手,不让她因为不安而慌乱。
可是此时的锦衣确实快要不安到了顶点,她看着杜云柯一步步走近,有些慌乱地抬起头来,看见他眼里的疼惜与渴望,她忽然只想躲开,尽管她也渴望着他的渴望。
见他一步步地走近,终于迫近了自己,两人已近在咫尺,锦衣看着他的眼睛,看着他深情的凝视,她的心突突地大跳不止,她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压迫感,身不由主后退了一步。当她看见他伸过手来要握住自己手时的一刹那,她终于退怯了,她慌忙躲开了他的手,慌乱地提起了步子,从他身边绕过,此时她已顾不得脚步的踉跄,匆匆逃离了出去。
跨出门,她看见杜云和守在门外,心神慌乱的她早已忘了施礼,逃也似地冲向自己的屋子,进去关上了房门,依旧心头小鹿乱撞。
云和从借口离开后,就一直守在门口,两人的话他也能依稀听到,他只听到大哥说了句话,而锦衣答应了一声,然后根本两人就没再说什么话的样子,为什么锦衣会这样离开?他带着不解重新进去,看见兄长独自在桌边呆立着不动,上去问道:“大哥,怎么回事?”
杜云柯的眉头微微皱了皱,牵出一丝苦笑,转身道:“我走了。”然后再不看杜云和,径自走出门,离了织锦苑。
锦衣躲在房里,不知道自己做得是对是错,明明那么想见他,明明那么想听他说话,那么想和他说话,可是为什么机会降临,自己却又胆怯地躲开?难道那一刹那自己想到了锦浣的下场?还是单纯只是在面对他的时候太过胆怯?又兴许两者兼而有之?继而又想到了表小姐,心里开始安慰自己,对,我没有做错,表小姐才是和他共度此生的人,而我,什么也不是,什么也不会是的。可是为什么心里会隐隐作痛,一阵阵袭上心头。
那天后,杜云和发现锦衣总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经常人伺候在身边,魂却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时不时得喊上两三声才能钻进她耳朵里去。让她沏个茶吧,她还硬是把茶叶给弄错了。晚上就寝,只要自己醒来,就能听到她辗转难眠的声音。面对着如此失魂落魄的锦衣的模样,杜云和甚感无趣,这天忽然在书房练起字来,写了一会儿,他自我满足地道:“怎么样?我这手字是不是有所长进了?”
他是在对一边研墨的锦衣说话,可锦衣没回话,他见惯不怪地转头看过去,只见她手里不停缓缓研着墨,可是却一脸的面无表情,眼神呆滞,显然又在神游太虚。
“锦衣!”云和提高了嗓音道。
“喔……什么?”锦衣被喊醒过来。
杜云和看着满眼血丝的锦衣,皱了皱眉,将手里的笔递过去道:“你来,写几个我瞧瞧。我娘说你的字好,我到现在都还没见识过呢。”
“这个,奴婢怎么敢……”锦衣连连摆手退开。
“怎么?现在都可以不听我的吩咐了吗?”杜云和抓过她的手,一把将笔杆塞在了她的手心,“赶紧写来我瞧瞧,看是不是真如我娘说的那样。”
锦衣见他眼神犀利地盯着自己,只得遵命走到了书案边,看见纸上的诗句,不由愣了一下,是杜云和写了一半的一首李义山的诗。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她默念着,这难道正是现在自己和他的真实写照吗?
杜云和见她看着纸张发愣,一看上面的诗句,不由暗怪自己什么不好写,偏偏就写上这么一句,徒惹她心事。
锦衣被他一个提醒,赶紧收拾好心情,提起笔在纸上落了下去:隔座送钩春酒暖……走马兰台类转蓬。锦衣写完,把笔搁在了笔架上,退下了道:“奴婢献丑了。”
杜云和一看她的字,不由喃喃自语道:“这和你的字放在一起,那我的字算什么了?”
“少爷。”锦青迈步进来,将茶盏放上几案道,“喝口茶再写吧。”
“也好。”杜云和顺势笑着拿起茶盏喝了一口道,“对了,练字也练乏了,还是出去。”他觉得还是不要在锦衣面前献丑的好,没的又让她在心里瞧低自己,身子也大好,不如出去走动走动。
“少爷,你可别再在外头跟人打架了,要不然又该轮到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被姨娘训责了。”锦青忍不住出声提醒。
“你以为你家主子是专被人打的吗?”杜云和瞪了她一眼道,“我就不信碰不上那厮!到时候看我怎么收拾他!”
锦青望了锦衣一眼,却见她只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看来这会儿想让她劝上两句也不能了。
“锦衣,我们更衣出去。”杜云和放下茶盏就出了书房。
这回,杜云和把几个贴身小厮都带在了身边,就等着姜文博了。几个人提议游城隍庙,杜云和欣然同意。
一进头山门,两旁皆是杂货铺。二山门正中是个戏台,台下就是通路。过道两旁是卖桂花糖糕,酒酿圆子等等的小吃摊。戏台前是个极大的广场,这天有人在斗鸟玩,这跟斗蟋蟀一样,可以博采,输赢甚大。
几个人逛了一圈,又出来上了街市,看着外面的热闹气氛,锦衣抑郁的心情毕竟有所疏解。杜云和见锦衣脸上不时露出笑来,他自己也跟着欢喜。
“少爷,小的昨天碰到仁济堂的胡掌柜,问您什么时候过去看看。”福乐道。
“仁济堂?那是什么地方?”锦衣问道。
“那是我们杜家的药铺,老爷让二少爷帮忙管着。”福乐很乐意为她解释,随后又笑着问杜云和道,“少爷今天要不要过去看看?”
杜云和只是一笑,却不答话,反而进了一家绸缎庄,里头的掌柜见杜云和大驾光临,赶紧赔上笑脸:“原来是杜家二少爷,选料子吗?来,随便看,随便挑……”
杜云和看了一圈后,一指货架上的几匹绸缎道,“都给我拿下来瞧瞧。”
掌柜赶紧命伙计搬了下来。
杜云和摸着一匹鹅黄色系的布匹看向锦衣问道:“这个怎么样?”
锦衣点头道:“嗯,挺好看的。”
“你觉得什么颜色的最好看?”杜云和又问道。
“少爷问我有什么用,得问姨娘才对啊!”锦衣顺口答道,她心想少爷一定是要为姨娘制几身衣裳,遂道,“可惜姨娘喜欢什么样的奴婢不太清楚。”
杜云和看着她一笑,也不答话,向一匹水蓝色和一匹秋香色的布匹一指道,“给我用这两匹为这位姑娘做几身衣裳,尺寸待会儿我回去后你们再差人过来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