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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第四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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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回来的路上,宁迁云还给杨柳打了一通电话,杨柳说自己已经查到妹妹住在哪里了,在一个城中村的出租屋,而杨柳她自己,则在出租屋对面那栋楼租了一个单间,说这样就可以监视妹妹的行动了。

    让宁迁云奇怪的是,既然知道杨子在那里,为什么杨柳不直接找她呢?

    宁迁云刚回到自己住的房子,便看见有人在自己门前鬼鬼祟祟,蹲在地上,不知在做什么。

    那人的眼角似乎瞥见了正在上楼的宁迁云,赶紧站起来,把手中的信封递到宁迁云的面前,说道,“你的信。”

    宁迁云打量着这个男人,一边接过信,一边试探性问道,“我记得以前送信的人不是你啊。”

    “他病了,以后都是我送信。”这个男人说话很简洁,不带半句废话。

    宁迁云“哦”一声,便赶紧开门进去了,因为那个男人看自己的眼神,让宁迁云感觉心里发毛。当然,更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丁乙回信了。

    这次回信速度很快。

    宁迁云打开台灯,摊开信件,一个一个字地读着:

    “宁先生,很高兴能收到您的回信,但我还是很失望,因为这并不是我想要的,您可能还一直以为我坐在书桌前写故事,可事实是,我现在就身处在这样的环境,我很害怕,我希望你能帮我,哪怕是给我一些心灵上的宽慰。”

    这是第四封信的第一段,宁迁云看了有点心酸的感觉,但很快,接下来的内容便把心酸替换成恐惧。

    “我发现自己身处在1970年,这看起来有点像是穿越的感觉,却让我感觉无时无刻的恐惧。有一天,村里广播员在大喇叭里喊话,让全村人到广场的中心地带,说要举行批斗大会,这里当然包括我,可我错了,我本不该去的,因为我看见了最惨绝人寰的一幕。”

    “那是一家三口,他们被几条胳膊粗的绳子绑着,皮肉都被这些绳子勒出深深的血痕,不仅如此,他们被迫跪在狭小的广场中央,面向东方,后背还插有一块短小的木板,我看不清写的是什么字,但我知道肯定是一些什么罪名。”

    “我挤在人群之中,听花婶在一旁咒骂,说他们一家三口都是罪人,就应该受到这样的惩罚,就该怎么样,但我听了半天,都没弄明白他们一家三口到底犯什么罪。就在我走神的时候,突然听见前面有一位年轻人喊,‘浇,浇,浇’,一抬头,正好看见另外一位年轻人把滚烫的开水淋到他们的头上,紧接着,撕心裂肺的尖叫声让我差点在人群中晕倒过去,可是,可是,我发现周围的人居然在笑,得意洋洋,仿佛这样才能让他们感到满足。”

    “后来,我知道他们一家三口之所以受罚,是因为上个月少生产了一担米。对了,这个村里有一项奇怪的制度,规定每户人家都必须按要求每个月生产多少,多一担不行,少了一担也不行,可让我没想到的是,竟会遭到这样的惩罚。”

    “在接下来的几天内,整个村子又恢复了平静,大家各做各的事,一切似乎都有条不絮,但我知道,这个村子绝对没那么简单,虽然他们看起来慈眉善目,但从骨子里,他们都是冷酷无情的代表,每个人都是暴戾的独裁者,他们不仅独裁自己的行为,还试图去控制别人,黑暗,黑暗。”

    “我想到了逃走,离开这个可怕的村子,但不知为什么,从来没听村里的人说过外面的世界,仿佛这个村子就是他们所认知的整个世界,换句话说,这个村子是没有通往外面的路。但我想想,又似乎不对,因为这里隔三岔五有一位邮递员进村,他长得很彪悍,看人的眼神会让人感觉害怕。”

    “有一次,我问他,这附近有其他村子吗?他说没有,我又问他,那怎么到城里?他说,外面没有城。我很奇怪,想继续问他,但他却一声不吭地走人。”

    “我也试着去跟踪他,跟着他,也许可以到外面的世界,但不知为什么,每次到了一个山口,他就会消失不见,是真的消失不见,一眨眼,一个大活人就在我眼前消失了,然后再一眨眼,眼前出现一片白花花的坟墓。我很害怕,赶紧回到村子里。”

    “对了,我身上的伤好了,我被分配到花婶一家,从这个月开始,我也有了生产任务。任务虽然比较轻松,但花婶似乎格外紧张,每天都会唠叨几句,让我再检查检查,让我再认真认真,一定不能出错,等等。”

    “其实,我都知道,花婶是害怕因为我没做好而受到惩罚,毕竟那种开水淋到身上的滋味,想想都觉得全身发疼。”

    “还有,可能你会觉得奇怪,为什么我对外面一无所知,却能想到给你写信?因为我以前那两位新爹娘是以前的知青,他们家里有一大堆的书籍,我看过你写的短篇小说,让我印象深刻,所以,我也恰好记住了你的联系方式,这可能就是某种缘分吧。”

    宁迁云读到这里,第四封信已经结束。

    虽然丁乙在信上这样说,但宁迁云还是很难相信她说的穿越,难道一个活生生的人真的可以穿越到1970年?这未免有点太扯了。

    不过,唯一值得怀疑的,就是那位邮递员,丁乙信上说的邮递员似乎就是刚才遇见的那位。既然是这样的话,那么,只要下次遇到那位邮递员的时候,问清楚就行了。

    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除了杨子的事。是啊,现在宁迁云最烦的就是杨子的事,更可怕的是,昨天自己应该就和杨子睡在同一张床,就这样和一位精神病患者过了一夜。他并不是嫌弃她是精神病,而是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宁迁云按按太阳穴,自己有点困了。

    他关了台灯,打算在书桌上趴一下。

    等宁迁云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周围黑漆漆一片,这种黑暗的感觉让他不太适应,耳朵有一种翁翁叫的声音,像蜜蜂在自己耳边飞来飞去那样。

    宁迁云拍拍耳朵,但他又听见另外一种声音。

    “我在你后面。”

    “谁?”宁迁云的反应很快,立马转头,但自己身后只是空荡荡的,并没有什么东西,“你是谁?”

    “我想跟你说件事。”

    “什么事?”

    “关于杨柳的事。”

    “恩?”宁迁云皱起眉头,起身想去开灯,“她怎么了?”

    “不要白费劲了,进屋前,我就把电线剪了。”那人露出一丝得意的笑。

    果然,无论宁迁云怎么按,灯的开关都没有任何的响应。

    “你到底想说什么?”宁迁云依然不死心,说话的人既然在屋里,那么肯定可以找到的。

    “离杨柳远一点,别靠近她。”

    “就这样?”宁迁云已经可以推断出声音是在哪里的了,正是在自己的房间。宁迁云正按住门的把手,再等一下,就可以猛然推开,让里面的人措手不及。

    “你不要进来,你进来,我就不见了。”

    “那又怎么样?”宁迁云正想推开。

    “难道你不想知道我说这件事的原因吗?”

    听到这句话,宁迁云停住推开门的动作,问道,“原因是什么?”

    “他(她)不让我说。”

    “他(她)又是谁?”宁迁云不解地问道。

    “这个你不用管,总之杨柳是恶魔,是恶魔……”

    “我凭什么相信你?”宁迁云冷笑道。

    过了几秒钟后,里面的人再也没有说话了,宁迁云试探性问了一句,“你和杨柳是什么关系?”

    但里面的人还是没有回话。

    宁迁云拧动把手,直接把门打开,发现里面空无一人,但窗户被打开了,瑟瑟的夜风把两边的窗帘吹得高高的。

    他可能从窗户跑了!

    宁迁云立即跑到窗户那里,趴在窗户往下看,楼下有一摊鲜红的血泊,而在血泊的中央,有一个男人正躺在那里,这个男人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宁迁云吓到了,朗朗跄跄,向后摔倒在自己的床上,他看见了倒映在天花板的自己,血肉模糊,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惊恐地问道,“你是谁?”

    “我是你。”天花板上的“宁迁云”讲话了。

    “那我是谁?”

    “你就是我啊。”

    一眨眼,天花板倒映的自己不见了,换而出现的是密密麻麻的头发,从天花板的缝隙中渗透出来,快速蔓延,瞬间整个天花板都是乌黑的头发,在波动,在浪动。宁迁云还看见了人头,在这些头发里藏了好多的人头,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而且,还有他自己。

    宁迁云还没来得及思考应该怎么办,这些面相狰狞的人头如同一场大雨似的,噼里啪啦,纷纷从天花板里掉下来,有一颗人头正好砸在宁迁云的肚子上,那一颗,正好是自己。

    在这种极度恐怖的场面下,宁迁云已经失去了正常的意识,头皮发麻,脑袋一片空白,不仅如此,他感觉现在脑充血极为严重,在身体突然打个冷战后,宁迁云已经把头歪向一边,顿时失去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