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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一大堆木头作为自己的俸禄,张居正气愤不已,当他听到自己的恩师收到一大车绿豆作俸银,而户部的高尚书也是苦着脸把木头往家里搬的时候,就改变了这种想法。
大明的财政一向不好,很少有富余的时候,而嘉靖又是一个爱折腾的主,严嵩在位时,国库和内库都是为嘉靖一个人服务,弄得千疮百孔,现在风头无二的徐首辅,还在为前一任擦屁股呢。
张居正咬着牙,暗暗在心里立志:他日要是自己得势,一定要改变这种情况。
在这位很快就赫赫有名的权臣立下大志时,虞进还在路上奔波。
骑马看起来很威风,骑在高头大马上,在官路一路扬尘,不知吸引多少羡慕的目光,可是骑得久了,就会发现其实是一个苦差。
一路颠簸,晃得整个人都要吐,由到磨蹭过多,大腿根部都磨起了泡,那泡一破就血肉模糊,裤子湿一大片,痛得直咧牙。
“三位大人,请进,请进。”三天后,虞进已到了扬州,在扬州近郊一间名为飞鹰嘴的驿站休息过夜,顺便补充一下干粮,那张姓驿丞在邓勇亮出些锦衣卫的令牌后,那嘴巴就没合拢过,全程笑容满面,热情得不行。
估计对自家老子都没笑得这样亲。
“打扫三间上房,有什么好的拣着上,再弄一坛好酒,嗯,先上一点瓜果糕点。”邓勇开口吩咐道。
“大人稍等,小的马上就去弄。”那驿丞的老脸笑得像菊花一样,蹦得老欢。
没多久,就有驿卒送上几碟精美的点心,一坛美酒,然后鸡鸭鱼肉等弄了满满一桌,还有一只烤得金黄油亮的野鸡,一闻到那香味,虞进的口水都流下来了。
“几位大人请慢用,用什么事尽管吩咐。”张驿丞讨好地为三人倒上酒后,然后识趣地退了下去。
张奔举起酒杯道:“两位兄弟,来,走一个。”
“虞兄弟,来吧,这地方也就这些,简单了一些,你将就一下,来,走一个。”邓勇也拿起酒杯笑着说。
寒一个,三个人八菜一汤,还有瓜果糕点,估计普通百姓就是过年也吃不上这样饭菜,可是到了邓勇的嘴里,还是将就?
锦衣卫还真不将就。
锦衣卫的威风,虞进一路早就见识过了,什么巡检关卡,全部不在话下,连路引都不用,一路畅通无阻,这次算是公务,沿途吃住在驿站,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全是免费的,一文钱也不花。
难怪大明的财政这般脆弱,到明末时,崇祯下决心撤掉大部分驿站,估计也与其庞大的开销有关。
“两位兄弟,请。”想归想,虞进不敢怠慢,和二人干了一杯。
邓勇和张奔进锦衣卫的时间都比虞进长,邓勇就不说了,总旗兼温胜的心腹,就是作为小旗的张奔也不容小视,路上听说他家在松江府,家境非常富有,有田有地有店铺,还有一支船队在内河搞漕运。
两人不仅资历老,一路上对虞进客气有加,虞进第一次出远门的,两人对虞进都非常照顾,这一点虞进还是心怀感激。
都不是简单的人物。
酒过三巡,味过五番,那话也就多了起来,邓勇突然把酒杯一放,骂咧咧地说:“赶了几天路,都闷出来个鸟来,兄弟们,喝完酒,哥带你们找瘦马,扬州的瘦马,那可是名闻天下,难得来一次,大伙都乐呵乐呵。”
“嘻嘻,邓大哥真是性情中人”张奔搓着手说:“都别和小弟挣,二位兄弟的花销,包在小弟身上,今晚就玩个痛快。”
一个是顶头上司,一个潜力无穷,这正是结交的时候,腰里本来就不差钱的张奔马上表态要做东。
“嘻嘻,你们张家,在松江府也是一富,正好给你拨拨毛。”邓勇倒也没客气,马上出言表示赞赏。
还扬州瘦马呢,虞进一听头都大了,这年头可没有什么安全措施,最基本套套都没一个,也没什么检查,要是带点病,在这医疗水平不高的大明朝,绝对是个灾难。
能不碰,还是不碰好。
自己不差银子,颜值也高,哪怕没美女送上门?
“两位兄弟”虞进连忙说:“我们奉命赶到京城,那可是指挥使大人的命令,小弟没官没职,也就没关系,可是两位兄前途无限,要是让人举报在执行命令时玩女人,只怕,只怕对两位兄弟的仕途不利。”
一说到前途,邓勇马上就的恢复了冷静,闻言点点头说:“没错,指挥使大人最不喜欢在执行任务时开小差,算了,我们还是安份一点好,把虞兄弟平安送抵京城,到时无牵无挂地玩,那才叫尽兴。”
张奔稍稍有些失落,不过很快就释然,也没放在心上。
三人一边吃一边聊,不知不觉,就谈到漕运上。
张奔一脸红光,明显是多喝了几话,那话也多了起来:“只要打通关系,什么都变得简单,说到漕运,讲求的还是人脉,运一批货物去,赚上一笔,回程时再运一批,走一趟赚二程的钱,那这数目就可观了,中途要是夹带一些,利润更丰厚,不瞒你们,我爹走了那么多关系把我送到锦衣卫,就是为了保护我张家的买卖。”
“你小子,门儿清啊”邓勇一拍他的肩膀说:“好啊,自己爆出来的,找个时间查你们张家的货,打打秋风。”
“大哥,不用,不用,你老人家要用银子,吩咐一声就好,哪里要你亲自出马呢,等交完这趟差事,小弟作东,绝不会让大哥失望。”
“哈哈,算你小子上路。”
虞进内心一动,这做内河漕运的也这样赚钱,那么出海贸易的肯定赚钱。
稍稍思索了一下,虞进很快笑着说:“两位兄弟,有一件事,不知该说不该说。”
“有什么不能说的,虞兄弟,有事不妨说出来。”张奔马上接上话头。
“就是,都是自家兄弟,还有什么不能说的?”邓勇有些不屑地瞄了虞进一眼,大声地说:“有什么只管说。”
虞进也不客气,把郑木匠有可能跑到福建做大海船的事说了出来,然后小声说:“小弟觉得,这件事很有可疑,要是我们抓住机会,说不定能立个大功。”
听到虞进的话,邓勇和张奔并没有出现预想中惊喜,反而是对视一眼,心有默契地一起摇了摇头。
“虞兄弟,这话不要乱说,这事牵涉太大,也不知牵涉到什么人,再说福建不是我们的地盘,这事一只眼开一只眼闭就好。”张奔小声劝道。
邓勇也点点头,一语双关地说:“兄弟,我们锦衣卫看起来威风八面,但是锦衣卫也不是没有顾忌的,不把锦衣卫放在眼里的人多了去,这海船的水太深了,一不小心就会把小命都给搭上,这种事,你烂在肚子里就好。”
虞进吃了一惊,压低声音说:“那这样说来,这出海的事,一直有人在干?”
“虞兄弟不是外人,反正这些也不算秘密”张奔看到左右没人,然后压低声音说:“我们松江府有句老话,帆布一扬,黄金万两,只要中途没出事,那绝对是一本万利的好事,丝绸、茶叶、瓷器这些东西,在大明的价格不高,一旦出了远洋,就能卖出天价,而外国的香料、宝石这些,在国外很便宜,一拉回大明,价格少说也翻十数倍,这么大的利润,哪个能拒绝,还不是钻个空子,天一黑就出海,反正那些卫所多数也是名存实亡,甚至暗中参股。”
说罢,又有些感叹地说:“这禁的,都是无权无势的普通百姓罢了,那些王公大臣、皇亲国戚,哪个禁得了,再说也不用他们亲自出面,一个个都蓄有大量的奴婢,一个命令就有人替他们去卖命。”
虞进有些奇怪地说:“朝廷有海禁,他们就是运回来,只怕也难出售吧?”
“一听你这话,就知你是外行了”邓勇笑着说:“海是禁,但陆不禁,每年都有胡商从雁门关入中原,只要把这些东西转一转手,马上就合法了,再说这些东西摆上那些有靠山的店铺,那些官差也就闭一只眼,睁一只眼。”
原来是这样,虞进一下子明白了。
出海贸易一直以来都存在,只是不被普通人知晓罢了,马克思说过,只要有10%的利润,它就会到处被人使用;有20%,就会活泼起来;有50%,就会引起积极的冒险;有100%,就会使人不顾一切法律;有300%,就会使人不怕犯罪,甚至不怕绞首的危险。如果动乱和纷争会带来利润,它就会鼓励它们。
虞进有些感概地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没想到这里面的水这么深,现在想想,我父兄死得还真是有些不值。”
这些事根本瞒不住,虞进干脆大大方方地说出来。
邓勇作为绍兴锦衣卫百户所的总旗,知道的内幕更多,有心在虞进面前显摆一下,闻言故作神秘地说:“吃独食是好,但是独食难肥,虞老弟,你看着吧,不久的将来,说不定要变天,嘻嘻,到时可就热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