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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刚才还是虞卿、虞卿家,这么快就变成爱卿。
不知不觉间,嘉靖对虞进的好感大增,不光目光柔和了很多,就是称呼上也有了改变。
好比一个人吃习惯了大鱼大肉,偶尔吃一次青菜豆腐也觉得美味,嘉靖听得太多奉承,虞进这“坦率”的话,很对嘉靖胃口。
虞进心中一动,小心翼翼地说:“皇上,微臣才疏学浅,只怕说得不好。”
这是虞进第三次这样说,嘉靖大手一挥,霸气地说:“你就当和长者闲聊一下,有什么就说什么,朕绝不怪罪于你。”
明明说当和长者聊天,这一转眼又变成“朕”,嘉靖嘴上说是平等,可习惯高高在上的他的潜意识里,还是放不下身段。
“皇上,微臣想先说个故事”
“哦,爱卿你说。”
虞进酝酿了一下,很快说道:“有一个家庭,有父母和三个儿子,父母每日都要下地干活,就把家务事交给孩子,可是这三个儿子却不让人省心,有好处就抢着要,有责任就互相推诿,有时还因哪个多做、哪个少做还争吵、打架,大事做不了,小事做不好,这让父母很担心。”
“后来那做父亲的想出一个办法,把事情细分下去,设立一本帐本,哪个做几件家务、哪个偷懒等,都一一记在本子上,每隔一段时间就总结一下,做得好的就奖励,做得不好的就处罚,这样一来效率大为提高,从此整个家就和和美美,日子也越来越红红火火。”
顿了一下,看到嘉靖并没有什么表示。继续说道:“都说家是小家,国是大家,皇上是一国之君。也是一家之长,如果对那些官吏加强管理。不让他们为所欲为,特别是一些有用的政事,不能让他想做不做,不想做就找借口拖延,这件事拖一下,还没做完,另一项差事又来了,这就做成一个恶性循环。最后一年到头,做好的事反而没几件。”
“没错”嘉靖突然一脸愤恨地说:“官是调派,吏多是就地选拨,这些人为了讨好地方势力,在徭赋上出工不出力,百姓敢拖朝廷的税,就不敢欠地主的租,这是何解,分明是慷朝廷之大慨,慷朕之大慨。可恨也。”
明朝的税,在历朝历代都算低,可没几年能收足。一个官员,能上缴六成算合格,八成可以划作优秀。
分明是拿去做了人情。
说罢,感觉打断了虞进的话,示意虞进继续说:“虞爱卿,你继续说。”
“微臣遵旨”虞进应了一句,然后开始说:“如果朝廷也成立一个账本,六部和都察院把所属官员应办的事情定立期限,设立一个期限。每个官员完成多少、没完成多少就一目了然,然后根据他们的表现评分。而这个评份,直接关系到俸禄和晋升。到时他们想找借口都找不了。”
看到嘉靖若有所思的脸,虞进的嘴边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自己所说的,其实就是张居正总结出来的“考成法”,归纳为二点就是“立限考事”、“以事责人”。
具体措施是:六部和都察院把所属官员应办的事情定立期限,并分别登记在三本账簿上,一本由六部和都察院留作底册,另一本送六科,最后一本呈内阁。
六部和都察院按账簿登记,逐月进行检查。对所属官员承办的事情,每完成一件须登出一件,反之必须如实申报,否则以违罪处罚;六科亦可根据账簿登记,要求六部每半年上报一次执行情况,违者限事例进行议处;最后内阁同样亦依账簿登记,对六科的稽查工作进行查实。
现在自己提高几年提出来,把这份功劳的拿到手里,嘉靖推行,自己功劳跑不了,要是不推行,也会留有记录,到时叔大同志再提出来,也是拾自己牙慧。
严重一点,那就是剽窃自己的主意,那是很没道德的。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酷,官场如战场,稍有不慎同样容易粉身碎骨,张居正还没上位,就已经对自己展示敌意。
虞进虽说并不想和他抢官位、争宠,也不想抱他的大腿仰他鼻息,但是,也不能任他拿捏,让他知道自己不好惹才行。
最好是他主动服软。
当高官位高权重,看起来很威风,可是责任也很重,大明地域那么宽广,政事责事那么多,一千多个县,每天不知发生多少事,皇上可以偷懒,但是官员却绝不能偷懒,累死累活没必要。
乱世当称雄,盛世就应做一个享乐的富家翁,这一直是虞进的梦想,只是为生活所迫,一步步走到现在。
现在做的一切,也就是为了将来,未雨绸缪。
嘉靖想了一会,最后点点头说:“虞爱卿果然高才,难怪能在诗会压魁、扬名大江两岸,这想法是好,但是道德经有云,治大国若烹小鲜,只能徐徐而图之,惹若然矫枉过正,只怕适得其反。”
精明、冷静,这是嘉靖的标签,虽说他大权在握,虽说他权倾天下,但是嘉靖却明白什么叫大势。
再有权势的执政者,也不能和天下为敌,就是再能干的君王,也不能一个人包揽天下事,起用徐阶就是这个原因。
虽说嘉靖并不喜欢,可是大明却需要徐阶来保驾护航。
虞进也知这事不可能马上就实现,闻言马上说:“皇上英明,这只是微臣一个小小的想法,还需要完善和检验。”
“你这个法子好,朕记住了,对了,那鞑靼使团之事,奏本不够详细,虞爱卿,你把把这事好好跟朕说说。”
这思维跳得真快,刚说到吏治,这转眼间又说到鞑靼的事,虞进差点没跟上嘉靖的思路。
没办法,虞进又把整件事一五一十地对嘉靖复述了一遍。
“点子不怕旧,最重点是实效”嘉靖感叹道:“一面镜子,竟然让二拨人上当,看来人始终逃不过一个贪字,不过你的手段也了得,这么多人折在你手里。”
虞进连忙说:“皇上说得对,都是一个贪字,其实这些计策简单粗暴,像皇上这样精明的人一眼就有看得出,只是他们被利益蒙骗双眼,前面鞑靼人是直脑筋,没那么多花花肠子,二杯黄汤下肚就想不起自己叫什么,而后面的杨双智,明知微臣在裕王府,并与裕王关系良好,而裕王和景王也不大对付,他竟然还一头扎进来。”
“这只能说,他们一个太傻,一个太天真。”
“太傻太天真?哈哈,这倒有点意思。”嘉靖闻言,哈哈一笑,嘴边也露出笑意。
在嘉靖心目中,虞进也就是时机把握得很好,但计策简单得幼稚,就是小孩子一样的级别。
换作自己,绝不上当,嘉靖有这样的自信。
看到嘉靖并没有为难自己的意思,虞进暗暗松了一口气。
嘉靖看着有些紧张的虞进,突然叫道:“虞进”
“微臣在”
嘉靖盯着虞进的眼睛,突然声色俱厉地说:“有人说你奸言惑主,可有此事?”
说话间,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虞进,那目光好像要把虞进的内心洞穿,眼神、声音再配合他强大的气场,饶是两世为人的虞进,也让他盯得心里发毛。
“皇上”虞进连忙跪下辩解道:“微臣就是一个九品小校书,哪有这么大的能量,再说王爷的年纪比微臣还大,用我们乡下的话说,那是吃盐比我吃米还多,历经几任饱学多才的老师教导,那水平比很多举人、进士都要好,哪里这么容易影响。”
顿了一下,虞进一脸肯定地说:“皇上,微臣一直循规蹈矩,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这肯定有人害了眼红,故意抵毁微臣,请皇上作主。”
“哦,眼红你什么?”
“功名和职位,肯定没人瞧得上,估计是眼红那裕镜赚得的红利。”
伴君如伴虎,这句果然不错。
自己都很小心,一直都顺着他的意思,变着法子恭维着这位难伺候的主,都聊得这么愉快,没想到最后还是对自己使用帝王心术。
也不知是为了好奇,还是为了裕王着想。
嘉靖若有所思地看了虞进一眼,然后和颜悦身地说:“虞爱卿,平身吧,朕也相信你是无辜的。”
“皇上英明。”虞进一边擦着额上的冷汗,一边站了起来。
“夜深了,朕还要批改奏折,回吧”嘉靖说完,转头吩咐道:“来人,捡几样点心让虞卿家带回去”
一旁伺候的小黄门连声应下,虞进也连忙行礼告退。
很快,虞进抱着一包糕点,坐着宫里马车径直打道回府。
虞进掂量一下怀中这包糕点,心里一下子不乐意起来:这嘉靖,这也太抠门了吧。
都说敲一棍给一个甜枣,大深夜把自己叫去,自己捂着良心吹捧了那么久,又对裕王立了那么多功,还提了那么多宝贵的政见,本以为他一高兴,赐个官封个爵什么的,要不赏几个美女也中,结果就用一包点心把自己经打发了。
当自己是小孩子呢。
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