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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芍这回才看了过来。
程鸣心中一喜,等着她用崇拜爱慕的眼光看自己。
夏芍却是淡淡的挑了挑眉,“看来学生会对于怎么处置的事存在分歧,既然这样,等哪天定个章程出来再说吧。今天我还有事,告辞。”
说罢,她在一片不可思议的抽气声中带着胡嘉怡便开门往外走,门刚开开,便差点撞上赶来的卢博文。
学生会的人纷纷站起,原本正要喝斥,一见副校长撞了进来,立刻愣了。
夏芍却是与卢博文含笑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便带着胡嘉怡走了出去。
门关了上,却隐约听见卢博文道:“你们架子挺足啊!我看比学校领导架子还足!瞧瞧这阵势!”
胡嘉怡惊奇地转头往后看,不解,“这是怎么回事?”
“没事了。以后,学生会不会再找我们麻烦了。”夏芍笑了笑,手机却在此时响了起来。
她低头一看,竟是马显荣打来的。
接起来之后,便听马显荣道:“夏总,店里有个人带了件古董来,我瞧那样子,有点像是土里出来的,没敢要。那人在店里没走,您要不要来看看?”
古玩这一行,不可避免地会接触到土里来的物件。但倒斗的人在得手之后,一般会先把物件给“洗白”,也就是倒给暗地里收购文物的买家,这些买家再给手上的物件编个好听的来历,卖给一些藏家,然后才会到古玩行手中。
当然,也有一些古玩行的商家暗地里跟盗墓者联系的,但由于是非法的买卖,大多都很谨慎。
至于那些转过几手,最后来古玩行问要不要收购的物件,只要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国宝级的文物,比如编钟、青铜器一类的,其他的基本收下也无妨。这是行业内人人心照不宣的潜规则,但却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要是明摆着被文物局的查到身上,那是必定要有官司吃的!
马显荣也是个谨慎的,刚刚得罪了王道林,他心知以王道林的器量,必定会找福瑞祥的麻烦,因而他一看出来人欲出手的物件像是土里出来的,便心中多了分小心。
他本是不欲收购的,但来人面色诚恳,说是家中有病人急需救治,等着用钱,十分地难缠。
马显荣刚刚跟着夏芍,虽然对她佩服得紧,但对她处事的作风终归还是不太熟悉,见这天是周末,这才给她打了电话,想看看她怎么处置。
夏芍来到店里的时间,已是一小时后。但那人竟然还在店里,看起来倒是锲而不舍。
夏芍在店门口挑了挑眉,接着便笑着走进了店里。
马显荣一见她来了,便赶紧迎上来,暗地里冲她使了个眼色,这才笑呵呵转身,对身后的男人说道:“这位是我们福瑞祥的东家,你有事跟我们夏总说吧。”
那男人一听,赶紧点头哈腰地给夏芍问好,一脸苦相地央求,“这位老板,我们小老百姓的,家里没什么值钱的物件,就这么件古董。家里有病人急等着钱救命用,麻烦您行行好,收下吧!便宜点不要紧,您肯给俺换点钱就成了!”
男人约莫三十来岁,一身衣服有些脏,看着像是在工地上穿着的工作服,头发上也有灰尘。他见了夏芍,姿态放得很低,一脸焦急苦闷的模样,看起来一副老实相。
夏芍的目光在他脸上定了定,慢慢勾了勾唇角,面上点了点头,笑着抬头都马显荣道:“既然有顾客上门,不管收不收,总该叫人去茶室里坐下谈才是。”
马显荣一愣,接着便笑着点头道:“夏总说得是,是我招待不周了。这位老弟,您里面请。”
那男人顺着马显荣的手往茶室处看了看,搓着手显得有些局促,“这、这不太好吧……我这身衣裳有点脏,别给您店里弄脏了,呵呵……”
“这有什么好计较的,开门做生意的人,您就是进来随便逛逛,想要喝茶,我们也奉着。”夏芍笑容甜美,转身往茶室里走,“请进来坐下谈吧,您带来的物件,还请拿进来我瞧瞧。”
她这一提到物件,男人自然再顾不得其他,忙应了一声就跟了进来,有点局促地坐到了夏芍对面。马显荣沏了壶上好的碧螺春来,给夏芍和男人倒上,便站在了夏芍身后。
男人拿出来的竟是一件铜镜,动作十分小心,甚至还颤巍巍有些发抖,显然极为珍视。
夏芍的目光却是不着痕迹地在男人的双手上一扫而过,脸上笑容略微有些深。抬眼间见男人双手将铜镜递来,她却是笑着摇头,示意男人将铜镜放在桌上。
这是古玩一行里看物件的规矩。因为古董珍贵,磕着碰着,损失巨大。因而未免发生责任纠纷,一方请另一方掌眼时,物件都是要先放在桌子上,放稳了离手之后,另一方才接过来看。这么一来,在谁手上出了问题,谁就负责任。
虽然铜镜不是瓷器玉件,打不破,但磕着碰着了,也说不清。
男人一愣,显得不太懂这些规矩,但却是依照夏芍的指示做了,待镜子放在了桌子上,夏芍才垂眸细看。
镜子不太大,直径也就十二三厘米,镜面尚且能看出当年的光滑,如今却是有些划痕,且染了岁月泥土的痕迹。背面雕着双鲤纹。
夏芍的目光在铜镜背面的双鲤纹上定了定,露出欣赏的笑容来。虽然早在电话中听了马显荣对这面铜镜的断代和详细描述,但能亲眼看见,并且摸一摸这金代出土的女真女子用的铜镜,感觉还是很微妙的。
这是距今一千多年前古物,由于女真人长期从事渔猎,且鱼有富贵吉祥、多子多孙的含义,因而他们日常所用的器具里,双鱼纹是最常见的。
金代由于距今年代久远,且墓葬发现得并不多,因而出土的文物非常有研究价值。这面铜镜虽小,却绝对算是件文物了。
夏芍把镜子轻轻放下,脸上仍是带着笑容,不紧不慢问:“我能问问这铜镜的来路么?”
男人一听,尴尬地笑了笑,显得有些难以启齿。
马显荣在夏芍身后撇了撇嘴,这男人一开始还不肯说实话,刚拿着铜镜进店里来时,竟告诉他这是祖上传下来的。说是他祖母那一代还小的时候,家中就有这面铜镜,也不知是哪个年代的,本想当做传家宝一直传下去,可是家中遇了急需救命的事,这才动了把这铜镜卖了的主意。
故事编的是不错,却没逃过马显荣的眼——看铜镜,一听声、二看形、三辨锈、四闻味。越老的铜镜,闻起来越有一种铜香。而这面铜镜,除了铜香,还能闻见一种土腥气。若是家中祖传之物,这泥土的味道哪里来的?难不成,他们家平时还把这铜镜埋在土里不成?
这明显就是撒了谎!
男人见马显荣不肯收,情急之下,这才又说出了一个来路,马显荣听过之后,这才给夏芍打了电话。
按理说,夏芍早就在电话里听说了这物件的来历,马显荣实在弄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再亲口问一遍。但陈满贯曾对他说过:“但凡夏总做的事,必然有其道理,你执行就行了,到时就会有惊喜了。”
于是,马显荣便站在夏芍身后,什么话也不说,内心却有些好奇地期盼。
只听对面那男人看了看马显荣,显然他没有替他说的意思,他这才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咳,这件事是俺干的不地道,但俺也没办法。俺两年前在市区一处工地上干活,那里挖地基挖出了一座墓来,当时听说工程要停,可能要建博物馆。有人说,工程停了,老板买地花的钱没赚回来,俺们的工资肯定不能发了,俺一想,不能白干啊!就趁着人不注意的时候,捞了这么件镜子来……俺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干过这样的事,事后也是害怕被抓着,就、就把这镜子放在家里地里埋了起来,直到家里有急事了,才想起这事来。本以为两年前的事了,风头早过了,没人能看出来,没想到你们、你们眼力真好……呵呵。”
“市区的工地,挖出来的墓?”夏芍挑眉,转头看向马显荣。
马显荣点点头,表示确有其事,“那墓早就被历代盗墓贼光顾过了,里面没剩多少东西,又因为是市区,正是好地段,建博物馆有点可惜,于是最后就没建,只把清理出来的几件东西给送去了现成的省博物馆。那博物馆离咱们古玩街挺近,就在前面三条街上。”
“是吧?俺可说的真是实话了!”那男人见马显荣这么说,也跟着急切地补充,“这事俺是干的不地道,但是小老百姓的,也没办法!那些开发商实在坑人,当初清理墓道的时候,就把人都放假了,说是要是建博物馆,再让俺们回来。结果最后博物馆没建起来,他们的工程接着建,却是重新又另招了一批人,俺们这些人压根就没通知!当时俺们跟用人单位也没什么合同在,去找着要工资,哪有人理?俺拿了这么件东西,还算有点补偿,很多工友都是白干了!”
男人显得义愤填膺,差点就拍着桌子站了起来,“现在的社会,老百姓就是受欺负的!不过,好在老天爷还是开眼的!那个开发商建的工程,后来一直出事,工程没建好,就死了好几个人,后来那工程就搁置了。俺们当初的工友听说这件事,都拍手叫好!墓地上也敢建房子,活该出事!活该赔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