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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蛋!狗蛋!过来!让爹稀罕稀罕!”杨棒子咧着大嘴,搓着手,四下里到处踅摸,坐着的站着的那那都是人,瞧不见这小子在哪喊爹呢。
“小兔崽子!挤啥嘞!”
“哎呦!这是谁家的娃娃,咋还咬人嘞!”
“俺家的!咋啦!咋啦!咬恁咋啦!好狗不挡道!咬恁,咬的轻!”
“俄说恁这个婆姨这是咋说个话嘞,嘴上长了疮还是咋的,欠收拾嘞!”
“@¥@¥#%¥……¥%……!”(抱歉,农村妇女惯用的骂仗用的话,实在是没法照搬,大家意会吧!)
这通乱啊,杨棒子一听就是泼辣的莲香,狗蛋子他娘和人吵起来了,她那张嘴,四里八街的出了名的厉害,这护犊子那更是大显骂街功力的份内事!
人群一阵混乱,在数不清的各色各样的腿脚中间,钻出来个和泥猴一样的小家伙,脸上是横一道竖一道的,黑糊糊的,黄不拉几的,也不知道都沾了点啥,圆滚滚的脑瓢上也都粘的一块一块的土咖。
上身那件旧八路军服改的衣裳,也被造的不成样子了,胸前的兜布也撕扯开了,耷拉下半截子,袖管太长,一秃噜下来都快到膝盖了,简直就和地上的土是一个颜色的裤子,一个裤腿盖着脚面,一条挽到了膝盖上,两只懒汉鞋都露出了脚趾头。
这黑煤球一样的孩子倒不认生,从大人们的腿缝里钻出来,瞅见杨棒子了,连滚带爬地就扑了过来,抱着**就不撒手了,扭头朝人堆里喊:“娘!俺寻上俺爹了!抓牢了!恁快相跟上啊!”
跟着杨棒子的那两战士,这个乐啊!心说队长的儿子也太逗了,自己个的爹还用抓牢了啊。
狗蛋子的话,还是挺管用的,疾风暴雨般的骂街声马上就消停了,一阵人影晃动,围得水泻不通的人群被硬生生地分出了条道,红脸白牙气势汹汹的莲香左搪右推的出来了。
不少老乡都参加过杨棒子在神仙山下组织的骂鬼子大会,也都听说就是这个八路带着人夜袭鬼子,打开转移通道的,老百姓都服这有本事的,所以自动就给八路一家让开了点地方。
这是谷地中央干河滩一堆鹅卵石旁,杨棒子搂着狗蛋子,让小家伙坐在自己**上,摘下水壶,用嘴咬着拧开盖,使胳膊和**夹住活蹦乱跳一点没老实气的孩子,接着水壶里的水,囫囵个的给抹扯了把脸,冲了下脑瓜子。
就乎点水洗完了,还用自己的毛巾给擦了擦,身上也给掸了掸。这才看着不那么像个泥球了。
伸手从挎包里掏出两颗山药蛋,递给狗蛋子,小家伙嘴里塞进吃食了,老实了许多,旁边两战士逗弄起这个淘气包。
掏出烟袋,莲香伸手就夺了过去,掏出烟丝捻了捻,填到烟锅子里,递到杨棒子嘴边,又使火镰打着了柴火瓤子,点上了烟。
“你咋在这嘞,俺听刘大**说,你不是跟着分区呢吗?”明知故问,这纯属没话找话,杨棒子早就听刘大**说莲香和孩子也在包围圈里呢。
“是呢,他爹,先在县上帮忙呢,后来那个啥政委,让俺带着孩子相跟着他们走,这不,一相跟就挪到神仙山喽。”
莲香嘴上应承着,手也没闲着,扒下狗蛋子的衣裳,从小包裹里掏出个针线板板,缝补几处挂扯的破洞。
“哦,那是王政委,俺的老领导,这是特殊照顾你们娘俩呢。算个啥呢?对!随军家属吧。”
“啥?啥军家属?俺又不会打枪弄炮啥的,咋还当兵吃粮了呢?”手里的针在头发上蹭蹭,刚要缝下一个破洞,听见这句话,停下了手里的活计。
“咦?你这头咋还变了呢,脑后的发髻呢?”杨棒子磕了磕烟袋锅子,一抬头这才第一次正眼看莲香。
“你个黑货可真恓惶的很,俺都坐这半晌了,才瞅见俺变模样了啊!”莲香抬腿就给了杨棒子一脚。
“自打离了西王庄,俺就自己个绞了头,学那女兵兵的样,整了个革命头,你们那啥政委还夸俺有觉悟呢。”
说完一把抓过正和小战士耍皮的狗蛋子,麻利的给衣裳套上,用手背给抹了把粘在嘴角的渣子,照**上给了一巴掌,让去一边玩去。
往杨棒子身边挪了挪,愣盯盯地瞅着火把映照下依然是黑黢黢的大脸。瞅的杨棒子是身上和着了一群蚂蚁一样,上下的不自在。
“瞅啥啊?也没多长个鼻子眼的,嘿嘿,你整这解放头,倒挺俊的。”
“有你那啥女政委俊不?”莲香板着脸,一字一句咬着牙说。
杨棒子后背上噌一下,一层汗就淌下来了,心里叮了咣当的和敲开了锣鼓一样,脑子里一激灵,这婆娘咋啥都知道啊!
“女政委咋了,咱部队上那女兵兵、女干部不多了去了吗,再说,那是组织上派来的,也不是俺上哪淘换来的,老子躲她还躲不及呢!”
“真的?你个没良心地挨千刀的说的是个清白话?那俺咋听说,你还背着人家爬山过河的呢,女政委的身子有俺的软不?”
这话说的越来越不对劲了啊!杨棒子心里这个骂啊!哪个烂舌头不得好死的瞎传传嘞!
“那打仗子弹又不长眼睛,人家受伤了,俺能看着不管!鬼子就在老子**后面撵,不背上她还让鬼子抓了去啊!你别听烂人瞎嚼舌头,俺啥样你还不知道?要有那花花肠子还能轮上你!”
这前半句听的莲香还挺顺心的,最后那句杨棒子啊,你说的多余了,这和女人说话啊,得捧着,得夸着,得当顺毛驴捋着,本来就打翻了醋缸,憋着劲寻上你撒气呢,你还自己往上撞!
不过这也不能怪杨棒子,他就没咋和女的打过交道,不知道女人这神奇的动物是世界上最难琢磨最难伺候的神仙!
一句话说错了,就等着瞧吧!不用等了!先是上手掐,然后转着圈的拧,掐了胳膊掐**,拧了耳朵拧肋把叉子。
“啥叫轮上俺!啥叫轮上俺!你个黑货还想咋的嘞!俺让你花花肠子,俺让你背人家!”
四周都是人,躲也没处躲,藏也没处藏的,脸皮子还薄,还不想让老乡和部下看热闹,忍着!忍着!不行啊,这娘们手太黑了!使唤地的手太有劲了!太疼了啊!比子弹咬上一口都疼!
“哎呦呦!咝溜溜!哎呦哎呦!饶了俺吧!太他娘地疼了!放手!救命啊!”
周围的老乡和战士们都被吓了一跳,心说这黑大个八路不是和老婆孩子团聚了吗,这咋还喊上救命了呢?
岁数小的那个战士撇下和他胡闹的狗蛋子,想起身去看看队长咋的了,岁数大的那个是娶过媳妇的,伸手就把岁数小的战士给按下了,摆摆手说:“两口子打架,别去凑那热闹。”
小战士心里还嘀咕呢,说这嫂子挺俊俏挺麻利的个人,咋还打俺们队长呢?嘿嘿,生瓜蛋子哪知道两口子的事,不打不是夫妻,下手拧你才说明心里有你呢,没真生气呢!
杨棒子也和生瓜蛋子差不多!三十多岁的人了,就和莲香拉过两回手,人家莲香在他怀里哭的凄惨的时候,他那两只大黑手还平伸着不知道该咋办的时候,房门就被踹开了,以后再没机会能搂上一回了。
这挨掐挨拧,杨棒子是皮肉疼,可心里美,嘴上讨着饶实际是美滋滋地受用的很。
小的时候,他娘也是这样总去欺负他爹的,每到这时候,他们几个孩子还总帮着娘,爹就一边讨饶一边给他们厮闹,闹着闹着身上也就不冷了,肚里也就不那么饥荒了。
爹没了,娘也没了,弟弟们也没了,剩个妹子和瘸了腿的爷爷,还不知道是死是活呢,都说好铁不打钉,好汉不当兵,要不是穷,要不是没了活路,哪个愿意走上这条路?
这一走就是十多年,从个大头兵变成了身经百战的老战士,从为了吃口饱饭的兵,变成了要把全天下的穷苦人都解救了的兵,这就是世道,不是杨棒子天生就有多么高的觉悟,一家子和和美美的,让这个富的流油,穷得饿死的社会逼的。
现而今莲香就在自己个身边和娘当年掐爹一样的厮闹着,狗蛋子抱着自己的**给他娘帮着忙,这是啥啊,这就是中国农民一辈子最想得到的,老婆孩子热炕头啊!
说到根,啥主义啥阶级啊,农民就认这实实在在的生活,谁能给俺这种生活,俺就提着脑袋跟他干,谁想搅和没了俺的这幸福生活,俺就豁出命去也得和他干!
杨棒子说到根也是农民的子弟,打跑了小鬼子,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小曰子一过,那才叫个理想呢!
嘿嘿,不过呢,这理想马上就变成灾难了,正在杨棒子和莲香母子闹扯的时候,从峡谷口那边挤得是满头大汗地过来个战士,到处打听杨队长呢。
有人指给这战士看了,说在河滩那呢,那战士急吃把火的挤到石堆旁,给杨棒子敬了个礼,报告说是洪政委和冯委员派来的。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和一双军鞋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