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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朗星稀,虫鸣渐歇,吕布军的临时营地中,除了小队巡逻兵士轻微的脚步声,再没有任何响动,侧耳细听,甚至能听到外围兵士的营帐中,隐隐传来的鼾声。
吕布的帅帐在营地正中,闪烁着微弱的灯光,摇摆不定,将吕布高大的坐姿,印在了帅帐的帐壁上。
因为只是临时扎营,营帐外旗杆上拴着的赤兔马,没有卸下鞍辔,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除了偶尔打个响鼻,动也不动。
太静了!
“噗!”
“噗!”
几声细微的重物倒地声,在这份静谧中竟然显得如此刺耳,赤兔马顿时支起耳朵,修长的马蹄在地上焦躁的刨着;夜色中,突然在四周出现,并慢慢靠拢的黑影令赤兔马变得警觉起来。来人似乎令赤兔有些熟悉,才没有马上发出警示的嘶鸣,只是注视着来人,以赤兔的思维,或许根本不明白这个平曰间经常跟随在主人身边的人深夜来此,究竟为何。
“将近五更,再过一会天就亮了,宋将军,动手吧!”黑暗中一名身穿先登营校尉打扮的人小声对身边一身甲胄的宋宪问道,正是被袁绍派来给逢纪壮声色的先登营队官。
“再等等!”宋宪看到赤兔马没有发出警示,犹豫了一下,咬了咬牙,道。
“宋将军!”那校尉的声音有些焦急,已经隐隐将吕布的帅帐团团围住,若是还不动手,待外围亲卫营兵士醒来,被吕布发觉就功亏一篑了。
“噤声!”宋宪小声对这人道,没有理会这人的催促,反而面含愧色的向跟随在身后的十余心腹亲信看了一眼,似乎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宋将军,事已至此,莫不是要后悔么?”那校尉见宋宪犹豫不决,语气一改刚才商量的语气,一脸的嘲讽,冷笑道。
“我说再等等!主……吕布还没有歇下,断不可贸然行事!两位先生怎么嘱咐你们的?你们要违抗军令么?”宋宪没有注意这名校尉轻蔑的眼神,低声厉喝道,紧握着手中长刀的指节被捏的发白,充满血丝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挣扎。
“宋将军还要等到什么时候?等吕布醒过来有了准备么?”校尉冷笑道。
“去亲卫营营帐制造混乱的弟兄还没有回报,且再等等!”宋宪咬了咬牙,说道。
“怕是来不及了!”校尉的目光向西南方向凝望了一下,又伏在地上倾听了片刻,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突然一把推开宋宪,对身边人低声喝道:“先登营兄弟们,吕布就在帐内,给我杀!”
“嘶葎葎……”赤兔听到眼前这些人手中雪亮的长刀的出鞘声,顿时发出警觉的嘶鸣声,不停的用后蹄蹬着吕布帅帐的围布,似乎要提醒里面的吕布。
“给我杀!”
赤兔的嘶叫,似乎成了这群人进攻的号角,刹那间,一阵厮杀声冲天而起,包围着吕布帅帐的两百名先登营兵士顿时如同疯虎一般,向着中央围去。
“嘣……”
先登营兵士尚未来得及围拢近前,一声清脆高亢的筝声突然从吕布的帅帐中传出。在数百人的喊杀声混杂中,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顿时令先登营兵士脚步一顿。
“吕布止一人耳,众军随我杀吕布!杀!”先前那名校尉没想到吕布尚未露面,仅仅传出一声琴音,就令这些久随袁绍,百死余生,被呼为死士的百战精兵怯而止步?校尉脸色顿时剧变,连忙大吼道。
校尉心中委屈啊!
剧本不是这样的呀!
不是明明该是自己率领这些人袭击吕布帅帐,吕布仓促应战之下,就算武力再强也会被拖住,然后宋宪等人搅乱亲卫营扎营,只要坚持一炷香,后援即可感到,一举拿下吕布的亲卫营,到那时,就算吕布霸王复生,也无回天之力了。
只是,只是,这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吕布无义!残暴嗜杀!快随我击杀吕布,否则我等必受其戮!”宋宪反迹已经暴露,此刻除了硬抗别无选择,见这些兵士一个个变得谨慎无比,心中焦急之下连连大声喝道。
“杀!杀!”
“诛杀叛逆宋宪!”
正当这两百余先登营兵士被激起了血气,一个个红了眼睛准备冲进吕布帅帐之时,突然在这些人的背后一队队装备齐整的吕布亲卫营军士正持枪而立,闪亮的枪尖,在火把的照耀下,发出摄人心魄的寒光。
包围吕布帅帐的先登营兵士,反而被吕布的亲卫营反包围了!
“宋将军,这是怎么回事?你的手下不是去唆使炸营了么?怎么会?”先登营校尉脸色一惊,刚刚就觉得不对劲,现在最担心的事情果然出现了。
“中计了?”宋宪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顶盔贯甲,手持方天画戟,信步从帅帐中走了出来。
“主……主公!”吕布在军中威望极高,更何况是亲卫营,见吕布现身,出了兀自强立的宋宪,身边的心腹在吕布略带玩味的笑意中,一个个都哆嗦着跪了下来。
“宋宪!没想到你还真的反了!我吕布自问没有做出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为何要反?”吕布脸色不变,竟是从未正眼瞧逐渐靠近的先登营兵士,慢条斯理的解下赤兔马的缰绳,仿佛不在意似的对宋宪说道。
“吕布!你这匹夫!听信谗言!赏罚不明!妄逐大将!我那同伴魏续本是你的妻弟,对你忠心耿耿,你却如此待他,何况我等?”宋宪用长刀强撑着身子,索姓豁出去了,大声怒骂道。
“魏续?却没想到是因为魏续!你既然如此重情重义,也是一条汉子,不愧是我吕布手下大将。”吕布顿了一顿,在先登营兵士重重包围下丝毫不惧,抚摸着手中方天画戟的小枝,似乎对周围明晃晃的刀光丝毫未见,突然大笑道:“也罢!既然如此,你归降了吧,我不杀你!”
“吕……”宋宪没想到吕布竟然说出这番话来,扭头看了看身后跪下的几名心腹,脸上露出一丝自嘲般的笑容,大吼道:“吕布!虽然你有这千余亲卫营兵士,但你看看你周围!纵使你有霸王之勇,也难逃这血溅五步的结局!莫要再惺惺作态了!”
“吕布匹夫!今曰就是你丧命之期!”一个得意骄狂的嘶哑声音从远处传来。
正在双方僵持之际,一阵密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瞬间将外围淬不及防的吕布军亲卫营兵士撕开一个口子,战在了一处!
人借马力,马借人威,分散包围着先登营的亲卫营兵士未曾骑马,又怎么会是突然杀到的这些人的对手,瞬间便落了下风。
刀剑碰撞声,人群惨叫声中,宋宪仿佛被定住似的,惊诧的目光盯着同亲卫营兵士搅成一团的马队中,为首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魏续!?你?你如何会在此处?”宋宪的语声惊喜中带着惊讶,难以置信的大声问道。
“哈哈!兄长!别来无恙否?”公鸭般的嗓音,粗犷的外形,穿着一身河内军兵甲的人,不是在长安城破的罪魁祸首,魏续,又是何人!
“魏将军!来的何其巧也!”先登营校尉似乎早就料到了魏续的到来,脸上露出一丝得色,大笑道:“吕布已被我先登死士团团围住,魏将军的功劳,可要打打折扣咯!”
“魏续!你和他们?”宋宪像是猛然惊醒似的,指着已经来到身前的魏续,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来。
“兄长莫要惊讶,此中事我随后和你细说!”魏续冲宋宪拱了拱手,也不管身后战成一团的自家兵士,反而拢马来到包围着吕布的先登营兵士外围,手指不由自主的抚了抚额头,嘴角露出一丝狞笑道:“吕将军!吕布!吕奉先!我的好姐夫!你也会有今天呐?为了这一天,我等了多少年?你知道吗?”
“哈!魏续?你这小人,也敢这般对我说话么?”吕布的周围,虽然被先登营围做一团,但摄于吕布威名,先登死士也不敢太过靠前,倒是容得赤兔马上的吕布向前行了几步。
“啊……”不管是围困吕布的先登营还是魏续,都被吕布这轻巧的几步吓得猛吸一口冷气,倒退了几步。
“你!你……”魏续没想到自己竟被吕布的一个小动作吓成这般,颇有些恼羞成怒,指着背后,狂道:“吕布,休要多嘴,你已无甚兵马可用,今曰你是插翅难逃!”
骑兵一直都是步兵的克星,更何况是曾经威震天下的西凉铁骑,虽然魏续的骑兵远行疲惫,但突然的袭击还是令未曾骑马的亲卫营兵士产生了混乱,造成了杀伤!
听到手下的骑兵发出一阵阵的狂叫,以及吕布亲卫营混乱的态势,魏续更是满脸喜色,一挥手中的长刀,大吼道:“吕布匹夫,死到临头我看你还怎么狂妄!我知道你武艺超群,那又如何?若没有兵士,你还当真以为自己是万人敌么?今曰,我倒要看看你这飞将军,能不能飞出我魏续的刀下!给我杀!”
“哈哈哈哈!”吕布像是听到了汉末最大的笑话,仿佛没有看到同魏续骑兵搅作一团的亲卫营兵士,怒极而笑,提马扬戟,大吼道:“魏续逆贼!你以为凭借这一群鼠辈!能奈我吕布何?便是再来千万,我吕布何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