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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昊从小吃的用的都是极其细致的,那食物从来都是刚出锅就端到朱子昊面前,略微放上一个时辰高氏就不许朱子昊入口了,因此朱子昊的肠胃也十分挑剔洁净。高氏亲自喂了一剂符水下去,没两刻钟朱子昊就开始腹泻,他这几日本来就没吃几口饭,又拉上了两回,朱子昊就腿软的坐都坐不住。就算两个丫鬟能扶着抱着让他坐在
恭桶上,可总得起来折腾也受不住,很快朱子昊又发起热来,有时腹痛还来不及叫人就污了被褥。眼看着都到了吃团圆饭的时候了,朱子昊的病情实在瞒不住了,朱平章才知道高氏闹的这一出,气的当场踹了高氏两脚。也是朱平章虚弱,两脚下去高氏不过就是晃了晃
,朱子裕不屑地撇嘴,若是自己一脚就能给她踹掉半条命。朱子裕上前看了看眼窝凹陷嘴唇发白的弟弟,派人又去取了治疗腹泻的药丸,给朱子昊吃上了。青青用的方子都是从医道长那得的,效果极好。吃上不过一刻钟,朱子昊就慢慢止住了腹泻。朱子裕又拿出退热药丸配着太医开的方子熬好的药汁看着朱子昊一起喝下。朱子昊本来胃就小,又连着灌了三碗药汁进去,喝下没多久就呕出来两口
,高氏尖叫着又指着朱子裕怒骂他。
朱子裕冷眼瞧着连戏都忘了做的高氏满嘴吐出肮脏的话语,而高氏满脸恶毒的模样又正好被在屋里的朱平章和扶着丫鬟颤颤巍巍过来的老夫人看了个正着。朱平章和老夫人两人虽然糊涂,但这种糊涂是未经世事被保护的太好形成的。像老夫人从来不会把人往坏处想,认为每个人表现在外面的东西都是真的,就没有不好的人
;而朱平章独苗一个长大,连个争宠的兄弟姐妹都没有,他又基本不和外头接触,哪里懂后宅这些弯弯绕绕。两个人看着原形毕露的高氏都一脸不敢置信,高氏骂了个够,一掐腰看到坐在身后发愣的朱平章和站在门口发懵的老夫人,这下慌了神,一会扑向这个一会又到那个前面
诉说:“我只是看子昊被三少爷灌的吐了药心里着急,并不是有意的?”朱子裕看了眼已经沉睡过去的朱子昊,冷笑着问了一句:“被你喂符水拉肚子导致大小便失禁,后来又发起高热来,不喂他吃药怎么办?难道母亲准备再去求一道符纸来给
四弟治病?”
高氏语塞了,眼泪一串串滚了下来:“都说那道姑极其灵验的……”老夫人扶着丫头的手在椅子上坐了,摇头叹息道:“这年还没过呢就这么不消停。”又问高氏:“你刚才怎么那么骂子裕,往常你对他不是最好的吗?你看看你那样子,哪像
个亲娘?”
朱子裕看着越来越糊涂的老太太,忍不住提醒道:“祖母忘了,她本来就是后娘!”
“后娘!”老太太像打通了任通二脉一般,思维突然活跃起来:“我说子裕怎么整日不在家,原来都是你逼出去的。戏文上的后娘就是这么演的。”
正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高氏被老夫人的神来一笔给噎了回去:“戏文?”将看戏听书作为消遣的老太太说起戏文那是头头是道:“就前几日演的那个,一个高官家里娶了继室,那后娘看不惯前头生养的那个,背后里对他非打即骂,还找了个杀手
去追杀他,弄了毒苹果给他吃,还想用汗巾趁他睡觉时候勒死他。幸亏那孩子有七个忠心的侍卫,这才没遭了那后娘的毒手。”朱子裕摸着下巴听得津津有味:咱家青青给老太太写的戏文就是好看,这后娘的戏文老太太都连看三天了还不腻烦每次看到关键环节时还捏着帕子紧张的不得了。看来是
时候让戏班子排练下烧火灰少爷的故事了。高氏则一脸懵逼:这都是哪儿跟哪儿,虽然她的心思和戏文里头后娘的想法一样,但是下毒她不敢,派人追杀被打断腿扔回来;至于去勒脖子,高氏气的一脸不平,她看
起来有那么蠢吗?到底哪来的戏班子唱的蠢戏文,回头定要给他撵出去。
老夫人看着高氏一练愤愤不平地样子,心里越发觉得她就像戏文里的后娘,就连只有一般小蠢的朱平章看着高氏也一脸怀疑。高氏这几年没人管她,纵的她脾气性格都有些跋扈起来,这才在老太太和国公爷面前露了马脚。此时见两人都面露不善地看着她,高氏慌了神,抹着眼泪佯装无辜:“这些
年我待子裕怎么样老夫人和老爷都是看在眼里的,吃的用的哪样不精致?”老夫人看着朱子裕华丽的一身衣裳刚要点头,朱子裕就冷冷地拆台:“咱家可是国公府,你敢让我穿的破破烂烂的出去?”老夫人点了一半的头又停下来了,迟疑地看着高
氏。高氏低下头藏住眼里的憎恨,用帕子擦拭脸上的泪水,琢磨了片刻换了个哀兵政策:“是,打子昊出生后,我的心思多半放在子昊身上,可这因为是四少爷年幼嘛,其实并
不是我不疼子裕。至于刚才……”高氏想了想,厚着脸皮说:“我实在是看子昊坐不稳又吐的上不来气儿的样子慌了心神,并不是有意的要骂子裕的。”
朱子裕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可都是因为你乱给四弟灌符水才导致他拉的都脱了形了。”
得,话题又转了回来。眼看着天色一点点暗了下去,朱平章懒得打这种没头的官司,喝了一声:“行了,别闹了,等过了年再说。”看了眼床上躺的病弱儿子,朱平章瞪了高氏一眼:“按照王太医
的方子来,你少拿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往子昊肚子里灌。再有下回,你给我滚回家去。”
高氏唬的连连点头,还不忘为自己辩解一句:“我也是有些着急了。”老夫人瞅了瞅高氏,伸手拉住了朱子裕,让他扶着自己回屋,高氏将人送到门口,远远地还听见老夫人和朱子裕说:“往后她再欺负你,你和我说。什么东西,还敢给我孙
子脸色看。”虽然知道这种事和祖母说了又没用,老太太最是心慈手软的人,也不会给高氏什么处置,顶多说两句就罢了。但今日这出意外,还是让朱子裕兴奋不已,他最烦的就是高
氏当着老夫人和镇国公面刻意表现出来的慈爱,如今能提前戳破她这张伪善的面孔,可以算作是意外之喜了。朱平章看了眼不知所措地高氏,冷哼了一声:“在子昊好之前,你少来这屋呆着。”见高氏愣在那里,朱平章喝道:“还不赶紧回去洗脸换衣裳,让谁等着你不成?”说着一
甩袖子走了。高氏呆呆地看着镇国公上了软轿,两手慢慢地握起了拳头,长长的指甲扎进了掌心,翻出点点血花。朱平章因朱子裕与高氏的恶劣关系、朱子昊的重病终于对后院多了几分重视,又听说符纸是高夫人亲自送来,险些对高家翻了脸。在高氏的再三哀求下,朱平章才没找高
家麻烦,勉强丢下一句:以后少让她上门,你也少回去这样的话。因此在大年初二的时候,高氏没能回娘家。听着外面的鞭炮声响,想起在床上起不来身的儿子,高氏对那个所谓的圣道姑有些怀疑起来。若是管用,怎么她的符纸治不好子昊的病呢;若说不管用,可做了法确实让
人高烧不起,虽然烧错了人……而高家在高老太太死后终于在彼此的扯皮谩骂瓜分完了那些财产,高氏父母作为嫡长终于将嫡出的庶出的弟弟们撵出了宅子。高氏不找高夫人,高夫人也没空去管镇国公
府的事,她整日在老夫人原来的屋子转悠,总觉得高老太太的东西不会只剩下最后那些,些许是藏在哪里了?
……
转眼到了正月十五这天,朱朱和青青将做好的各色花灯挂满了整个院子。连草木枯零地园子也挂上了一盏一盏的红灯笼,显得分外喜庆。书画坊在十五这天也开张营业,青青亲自做了一盏仙女灯。灯笼的六个面上皆有一位婀娜多姿的仙女,或捧着芍药、或吹着笛子,个个风姿绰约、貌美如花。朱朱做了一
盏四君子的灯笼和有十二花卉的彩灯,又有姊妹俩画的扇子九把,与灯笼一起作为书画坊在灯节搞活动时的彩头。
至于题目,有灯谜、有联句、有诗词歌赋、有天文地理、围棋残局,各分了难以程度,答的越多选的题目越难,越有机会得到大的奖品。由于书画坊对书香居士和食盒的画进行了限量销售,一下子将两人的书画作品推到了令人咂舌的高价。如今有机会免费赢得此二人的书画作品,京城的学子们知道后跃跃
欲试,都想去博一博。如若得到了东西,可是又有里子又有面子的事。晚上各家各府早早地吃了饭,男女老少们就都出门了。沈雪峰来徐家接着朱朱走了,朱子裕在徐鸿达的怒视下依然厚着脸皮拽走了青青。王氏、吴氏都刚查出喜脉来,加
上宁氏三个孕妇,谁也不敢出门,因此徐婆子领着他们在家打叶子牌。
徐泽浩一手一个拽着徐泽天和徐泽宁两个,徐泽翼和徐鸿飞把女儿抱在脖子上,徐鸿达把小儿子徐鸿然抱在了怀里,一群人热热闹闹地出了门。此时京城的百姓们大多数都出来了,都去瞧一路上千姿百态的花灯,又有那会做生意的摆了各种小摊在路的两边,有各色小吃、有泥人、有竹编的花鸟鱼虫、还有套圈等
玩意,别提多热闹了。朱朱第一次看见这么多漂亮的花灯,她只顾贪恋四周美景,一个不留神被后面的人撞了一下,沈雪峰连忙扶住她胳膊,待她站稳后轻轻拉住她的手,俊脸红彤彤地不敢看
她:“路上人多,我拉着你。”朱朱害羞的鼻尖都冒出汗来,她微微侧头看了一眼沈雪峰,只见他连耳根子都是红的,忍不住扑哧一笑。沈雪峰回过头来看了眼朱朱,在灯笼的映照下朱朱脸颊粉嫩嫩的,亮晶晶的眸子里带着些羞涩,沈雪峰看的心头火热,忍不住伸出手在她的脸上捏了一下。朱朱轻轻地哎呀了一声,沈雪峰才回过神来明白自己干了什么,有些窘迫地轻
轻咳嗽了一声,朱朱歪过头去不敢看他,只佯装被路边的花灯吸引了。比起这对小情侣的羞涩,朱子裕和青青就大方多了,他俩拉着手直奔最热闹的地方。青青最喜欢看的就是各种手工制品,朱子裕就领她往那样的摊子上去。青青一会摸摸
柳根雕老寿星、一会瞧瞧草编的小兔子,一会买一个竹子编的小鸟。天莫、玄莫和宝石三个跟在后头,时不时地帮着付钱抱东西。青青买了一套木头涂了颜色画的脸谱,朱子裕看到旁边摊位有一个木头雕刻的空心娃娃,拿过来递给青青:“看这个可否喜欢?”青青拿起来摆弄了一下,摇了摇头让他放回去:“我知道有一个好玩的娃娃,也和这样的差不多,就是头和身子一旋转就能拧开,然后一个套一个,大的套小的,最多能套上十二个娃娃呢。”青青说的有趣,那卖
娃娃的也眼前一亮,忙笑着说:“姑娘若是喜欢那样的明日再来,我保管有你喜欢样式的娃娃。”
青青看着摊位上用木头雕刻的各样东西,忍不住笑着问道:“这些东西都是你自己做的?”
那小伙子搔了搔头,回答说:“我家是祖传的木匠,我干活休息时就喜欢用边角料做些零碎的小玩意,姑娘喜欢什么样的东西只管和我说,保管做的出来。”
青青想起家里的两个妹妹,如今女孩子玩的东西实在是少了些,像她前世幼年最喜欢玩的过家家两个小妹妹就从未玩过。青青比划着说,要做一个三十公分高的小房子,可以从前面打开,里面床、柜子、桌子、多宝阁、屏风都要和真的一模一样,只是要做的小小的。还要做几个娃娃,手掌
大小就好,手脚都要和真人一般无二,还要给穿上衣裳,打扮的和真人一样。
那小伙子笑道:“倒也不难,只是费些功夫,姑娘若是信的过我,我就接了这活计。只是胳膊腿那么长,怕是不方便穿衣裳。”青青细细和他说了关节怎么要做,头是什么样的,最后还不忘嘱咐他只要把头的形状雕好,眉眼和嘴唇她会自己涂色。那小伙子极有灵性,青青一说他就明白了大概,回去只要多试就成了。青青从宝石手里拿过钱袋,给了他一两银子,嘱咐他若是做好了就送到自家的宅子去。那小伙子认真地记了地址,又给宝石背了两遍,表示自己记住
了。
朱子裕瞧见不远处一趟小吃摊子,忙拽了下青青,问道:“晚上吃的那样早,这会儿饿不饿?有没有想吃的?”青青也瞧见了前面一排十来个摊位,四周都坐了满满的人。青青正挨个看去在琢磨吃什么呢,就听朱朱叫她。回头身一看,只见朱朱和沈雪峰单独坐在一张桌上,上面摆
了满满的食物。朱子裕和青青过去一瞧,忍不住笑道:“你们这是打算把这把些摊位上的吃食都尝一遍啊。”朱朱站起来接过老板递过来的馄饨,一边拿勺子给青青拨了半碗一边笑道:“每
样少吃些,这样就可以多吃几样了。”姊妹俩坐在一起你喂我一个,我夹给你一个。朱子裕和沈雪峰坐在一边眼馋地看着她俩,又互相对看了一眼,脸上都是满满的埋怨,似乎都在怪对方那么大的京城,怎么
偏偏和自己碰到一起了。既然聚在了一起,索性就去猜灯谜。沈雪峰是探花、朱子裕虽没考功名,但这些年读的书也不少,因此各商家铺子挂的灯谜都难不住他们。只是他俩也不是遇到灯谜就猜
,只挑那青青和朱朱看上眼的,一会功夫,身后跟着的几个人手就满了。
青青手里拿着一盏嫦娥奔月灯和众人提议道:“前面就是书画坊了,不如我们过去歇歇脚,也瞧瞧是谁赢了咱家的彩灯。”
书画坊此时已经围满了书生学子们,也有些家境清贫的官员也过来凑热闹。书画坊的谜题分易、中、难三等,每等又分八个类别。易等的字谜根据回答对的个数可以获得常见的花灯、颜料、毛笔等物;中等难度的则是墨、砚、书册,全部答对则有机会获得书香居士的扇子;至于最难的一关不紧要答的题多,题目的难度也让人瞠目结舌,当然没有闯到最后一关的也会根据答题的数量获赠扇子或其他物件。这些题有青青、朱朱姊妹出的,也有徐鸿达给的题目,朱子裕
和沈雪峰也绞尽脑汁贡献了不少。几人从没从前面挤,从后门进了书画坊,伙计们早准备好了茶点送到了雅间里。青青推开雅间的窗户,几人坐在里头正好一边喝茶一边听下面答题对对子。遇到好的联对
,或是挑战最难题目的,几人就会凑到窗前往下看看。十来个人挑战失败了,拿了礼品后退到一边看别人答题。徐鸿达几人抱着孩子也逛的也有些累了,知道青青铺子有字谜也过来凑热闹。徐鸿翼、徐鸿飞两个带着孩子们上
了楼,徐鸿达则站在下头听他们猜谜。
此时猜谜的是国子监的一个学子叫郑元明的,他连闯了九关后只剩最后的一道题,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都在猜测着他是否能拿走书画居士的花灯。
掌柜的笑着问郑元明:“不知郑公子想选哪个类型的题?”郑元明看了看剩下的几个名目,颇有些自信地说:“选围棋残局吧。”两个伙计小心翼翼地托着一张棋盘放到桌子上,眼前的棋局一条黑龙横卧在棋盘上,一把锋利的大刀从架在龙头之下,眼看着就要一刀将龙头斩下。郑元明做的是要将黑
龙救下解开必败之局,也不必分出最后的胜负来就算他赢。郑元明既然敢选残局必定是对自己棋艺信心满满,只见拿起黑子,略一思索便落下一子。掌柜的下棋水平普通,但有提前教好的应对之策,因此极快地跟了一子。眨眼间
,两人便争斗了十来个回合,黑龙与白刀奋力地厮杀,试图挣脱开必死的困局。郑元明下的很吃力,青青在上面看的很认真,眼看着黑龙就要挣脱白刀的束缚,掌柜的拿着棋子不知该何处下手。忽然一声清脆的声音在头上响起:“‘平’位二八路。”郑元
明下意识抬头一看,只见一位少女戴着面纱立在二楼的窗前,正认真地看着楼下的棋局。因被白色的面纱遮挡,郑元明看不清少女的长相,但仍被少女那双充满着自信的漂亮丹凤眼所吸引,一时间神情有些恍惚。待回过神来,那柄白刀已由砍化为刺,冲着黑
龙的心脏狠狠地刺来。郑元明不敢再走神,艰难地一躲,舍去一只龙爪换来半分生机。
郑元明正在思考下一步怎么走,楼上女孩却已朗声说道:“黑子已获生机,掌柜的,将花灯与他。”郑元明连忙抬头想说些什么,却见那女孩毫不留恋地转头离开了窗口。郑元明痴痴地站在楼下,掌柜的连叫他几声才反应过来。看着掌柜的指的三盏花灯,郑元明下意思就选了仙女那盏。在他心里,刚才那下棋的女子宛如仙子一般美貌、清
冷且高不可攀。徐鸿达看着这十来岁少年似乎陷入了单恋的泥潭,忍不住替他抹了一把辛酸泪,悄没声息地从后院溜上了楼。徐鸿达上来时正瞧见朱子裕正殷勤地给青青捻去松子仁上的
红皮,忍不住说道:“幸好青青机灵带了面纱,没透漏身份,要不然明天指定有上咱家提亲的。”朱子裕闻言毛都炸了,就看了个花灯,咋还多出个情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