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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裕和徐鸿达倒不怕太平寨耍什么花招,他俩是朝廷命官,又是皇上面前挂了号的,若是太平寨敢明目张胆地将人扣下,那大军必来铲平太平寨,到时候任谁也护不了
他。陈四海老奸巨猾,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两方都存了试探的心思,表面上倒是十分和睦。一进寨子,朱子裕和天莫、玄莫立即不动声色地打量四周,从城墙的内部到贼寇的布防一一默记在心里。太平寨不大,人倒是不少,寨子里头密密麻麻地盖了许多房子,
有不少人进进出出。看那些人,有的瞧着凶神恶煞拿着武器,有的扛着锄头斧子倒像是普通农民一般。寨子中间有一座白墙青瓦的房子,门厅上挂着一副牌匾,上书“太平堂”三个大字。陈四海又做了个“请”的手势,徐鸿达率先迈步进去,朱子裕紧随其后。俩人分别在客位
坐下,天莫、玄莫各带十名士兵立在两人身后。陈四海在主位坐下,让人倒了茶水,笑呵呵地看着徐鸿达说:“早就听闻徐大人的英名,可惜一直无缘相见。今日大人能亲临太平寨,是陈某的荣幸,也是太平寨的荣幸。
”
徐鸿达似笑非笑地看着陈四海,讥笑道:“陈寨主作为地头蛇,我瞧着这川南的事就没你不知道的。本官初来乍到,倒是有许多事不清楚,倒想向陈寨主讨教一二。”
陈四海谦卑地笑了笑:“徐大人说笑了,有什么话您问就是,陈某保证知无不言。”“如此甚好。”徐鸿达笑的和善,却让陈四海额头隐隐冒汗:“我瞧你这寨子不大,人却不少,一个个养的油光水滑的,看起来日子过得不错。本官来的时候瞧着寨子外头的
田地虽然丰沃,但养活百十口还行,这上千人怕是难以维持啊。本官十分好奇,你们太平寨还有什么别的生计呀?”陈四海端起杯子喝了两口茶,这才笑道:“不瞒大人,我们太平寨在城里有个铺子做些小生意,每个月也有些进项。有时候寨子里也接些押镖的活计,一年走上十几趟就够
养活这些人吃喝的了。”
“是吗?”徐鸿达挑了挑眉头,问道:“就没有旁的生意了,比如说打家劫舍、拦路抢劫之类的?可再没什么比这更来银子了。”“可不敢这样!”陈四海连忙挥手一脸避之不及地样子:“我们虽说是个山寨,但也传了上百年了,起初的时候就是为了躲避战乱,后来也慢慢收留一些流民。以前太平寨什
么样我不敢说,可打我成这寨主后太平寨可再没做过那样的事。”
“哦?”徐鸿达从怀里掏出两块令牌丢到陈四海手边的桌上:“不知这是不是你们太平寨的信物?”
陈四海拿起两块木牌像模像样地打量了一番,才点头说道:“正是本寨的信物,不知大人从何得来?”
“陈寨主这是和我装傻?”徐鸿达收敛了笑容,脸上带着一丝威严:“你的手下做了什么事难不成你不知道?”陈四海拿起木牌将背面给徐鸿达看:“不瞒徐大人,这寨子里有上千口人,大小头目三十余个,平时有人来投奔多半是由这些头目考校并招揽在自己手底下,像这两个都排
在了一千多号,应该是这一年进来的人,我估计连面都没见过。”
“哦?这么说,这两个人刺杀本官的事你是不知情了?”徐鸿达眼神忽然犀利,紧紧盯着陈四海的面部。
“这从何说起?”陈四海大惊失色:“徐大人遇刺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连本官突然到访太平寨的事都有所准备,难不成会不清楚我遇刺的事?陈寨主,装的太假了些。”徐鸿达脸色有些阴沉:“明人不说暗话,陈寨主,你可想清楚了再回答
。”陈四海端起茶盏,眼神却在徐鸿达朱子裕身上转来转去,朱子裕笑眯眯地从怀里掏出一对石球在手里转来转去。许是不小心,一个石球忽然从手中掉落,砸在地上发出沉
闷地声响,在看那地上,竟然有一个浅浅地坑。朱子裕弯腰将石球捡了起来,略有些威胁地看着陈四海。陈四海又沉默地喝了口茶一声不吭,倒是在外头路过的一个粗壮头目听了几耳朵沉不住气了,进来破口骂道:“理
他个鸟官,大哥咱上千口子人还怕他们几个?拿起家伙来干他一架,省的受他娘的气。”
陈四海沉下脸,喝道:“孟松,出去!”孟松一昂头,脸上带着明显的不服:“人家都骂上门来了,哥哥还点头哈腰的装孙子,实在有损我们太平寨的威名。依我说,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就地要了这狗官的命,咱
拿他头和王有德要赏银去。”
徐鸿达闻言笑了:“我家二姑娘时常说一句话倒是很合此景,与陈寨主分享: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陈四海握起拳头,青筋暴起:“孟松,我再说一便,给我滚出去!”孟松十分恼怒,手不自觉地伸到身后想去摸插在腰间的长鞭。朱子裕忽然起身,一边转着石球一边朝孟松走去,眼看两人只差十来步的时候,朱子裕手上一发力,两个石
球忽然裂开,随即又被捏成了粉末撒了一地。孟松眼睛在朱子裕手上转了一圈,朱子裕松开手,把手掌上剩余的粉末朝孟松一吹。孟松忍不住退后两步连忙拿袖子挡住,等袖子放下时,孟松一个劲的在抽眼睛:“哎呀
哎呀迷眼了,我得拿水冲冲。”说着转身就往外跑。
朱子裕快走一步,一把就抓住了他的衣领。俩人个头相当,看起来孟松还壮些,可在朱子裕的手里,孟松挣扎了半天却仍摆脱不了朱子裕的桎梏。“那个大人,一切都是误会,我就打这路过,这不关我啥事。”朱子裕笑着松开手,孟松赶紧要跑,谁知刚迈出两步,就被朱子裕一脚踹飞到墙上,随即从朱子裕袖子里甩
出十几枚飞刀,将孟松牢固地钉在了墙上。
“孟松,这王有德和你们交易的什么买卖啊?”朱子裕闲庭信步地走到墙边,抬头看着被钉在墙上的孟松。孟松这时候倒不敢乱说话了,一个劲拿眼睛瞅陈四海。此时陈四海也一个头两个大,原本他打算将此事混过去,只要没有实在的证据,想必徐鸿达也拿自己没辙。谁知眼
看着到了关键时候,竟然蹦出这样一个东西生生打乱了自己的盘算。用那句“猪队友”来形容孟松,简直再贴切不过了。徐鸿达端起茶盏慢慢地喝了一口,看着陈四海露出笑容:“陈寨主想好了吗?说还是不说?若是不想说也无妨,只是你要想好了后果才是。成都离川南并不远,若是等大军
来了,你就是想说也没人听了。”
陈四海额头上的汗一滴一滴地落下来,他咬着牙看着徐鸿达,眼里闪过一丝狠厉:“做人留一线,日后好想见。徐大人不必这样赶尽杀绝吧。”
徐鸿达轻笑道:“当初陈寨主派人刺杀我时,怎么就没想到这句话呢?如今才说,是不是有些讽刺。”
陈四海一窒,半晌才道:“太平寨这一百多年的名号不能砸在我手里,若是我说了还有何颜面出去见人。”徐鸿达转头和朱子裕对视一眼,朱子裕随手丢出一柄飞刀,扎在了孟松的发髻之上。孟松只觉得头皮一凉,就看见落下不少头发,顿时快吓尿了。他此时想扭头看陈四海
也不敢动了,只能带着哭腔哀求道:“大人,好汉,咱有话好好说,不带玩这么刺激的。”
“这就叫刺激了?还有更刺激的想不想试试?”朱子裕伸手从他腰上拽出那根长鞭甩的啪啪作响。
徐鸿达看着陈四海的脸色越发难看,便又劝他:“陈寨主不妨想想,若是朝廷真的要铲除你们太平寨,那个买我性命的王有德会不会来救你?”
陈四海还没说话,孟松先嚎上了:“哥哥,那王有德不是个仁义的主,咱犯不着为了他把咱山寨搭上。”
朱子裕把鞭子一甩,在手上绕了几道,看着孟松笑道:“你倒是个识时务的,若是你将知道的都说出来,我就饶你一条狗命如何?”
孟松此时也顾不上陈四海了,将知道的一五一十都说了出来:“当初买徐大人命的叫王有德,他依附在大盐商王家下头,手里头也有两口出卤水的井。”
徐鸿达也不再理陈四海,转而走到孟松跟前,仰头问道:“他有没有说为何要刺杀本官,到底是他自己的主意,还是背后另有他人。”
孟松道:“他说怕大人又弄什么征税的事,因此特来太平寨来买大人的命。至于是他的主意还是谁的想法就不知道了,那小子也没说啊。”
徐鸿达又问道:“你们除了我这桩生意,有没有再接过别的活?比如说让人坠马而亡的生意有没有做过?”陈四海眼神一凛,嘴唇动了两下却没敢吱声。孟松想了想,遗憾地摇了摇头:“这事我不知道,你得问大当家的。我们这太平寨三十个分部呢,每个风格都不太一样,像我
领的那伙,个个都是性格耿直的人,暗地里下手那种事绝对不干,我们都是动真格的,不舞刀弄剑的咋叫刺杀。”
徐鸿达赞同地点了点头,背着手问道:“这回被抓的王二虎和李大壮就是你手底下的人吧?”
孟松一脸惊喜:“大人你咋猜到的?”
徐鸿达笑着看着他:“因为你和他俩特别像,审讯起来十分顺利,问啥说啥不问都主动交代,我就喜欢你这样的人。”
孟松看了眼徐鸿达,默默地转过头去:……徐鸿达回头吩咐朱子裕道:“放他下来。”又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笑意吟吟地看着陈四海:“你的下属都招了,你还不招吗?是不是真的觉得仗着这一千人本官带不走你?
”
陈四海略有些屈辱地看了眼被朱子裕从墙上拽下来的孟松,脸上满是不甘:“太平寨这些年也算顺风顺手,我倒不知寨子里有这种贪生怕死之人。”孟松刚从墙上下来,头顶秃了一片头发,剩下的披散着,衣裳裤子上都是破洞,露出里面黝黑地肌肉。也不知是吓得还是腿麻了,他站在朱子裕旁边直哆嗦,还不忘还嘴
:“哥哥我可不是贪生怕死之人,还不是一开始瞧着你太窝囊了,我这才蹦出来想立咱太平寨的威名。”
“还威名?咱太平寨的面子都被你丢光了!”陈四海咬牙切齿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喝道:“还不赶紧给我滚回去!”孟松转身刚要走,又一把被朱子裕拎了回来,孟松只觉得这一幕十分熟悉,想想自己可能又要挨一脚挂墙上就忍不住哆嗦。朱子裕一抖鞭子,将孟松捆了个结实,把他丢
到自己带来的士兵旁边。
“朱将军这是何意?”陈四海盯着朱子裕。
朱子裕看着陈四海,挑了挑眉头:“这可是证人,自然要带回去签字画押了。陈当家,我劝你一句,看看你太平寨上下一千口人,好好想想是不是要和我们作对。”
徐鸿达顺势问道:“陈寨主,当年李巡抚落马之事是否和太平寨有关?”
陈四海坚定地摇头:“无关!”
徐鸿达又问:“谁是幕后主使?”
陈四海沉默了片刻,在徐鸿达注视地目光下,缓缓地摇了摇头。
虽没说出口,但陈四海的举止明确地表示了他知道李光照落马之事的真相,只是不敢说而已。徐鸿达朝陈四海拱了拱手,转身往外走去,朱子裕等人紧随其后。被捆的像粽子一样的孟松被两人一左一右夹住,无法脱身。他回头看了看陈四海,不死心地嚎道:“哥哥
,大当家,救我啊!”
陈四海转过头,不去看他。孟松又朝朱子裕喊道:“将军大人,不关我的事啊,我只是打那路过,真的只是路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