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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给朱子裕创造更多搜集证物的时间,青青在内院将这餐饭吃的极慢,细细品尝了王夫人介绍的每一道菜,时不时和王夫人对酌一杯。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即使青青早早吃了解酒的药丸也有些微醺,王夫人则是满脸的醉意,端着酒杯就哭了起来,诉说早些年的苦,痛骂这些年王明恩的翻脸不认人,抹了把眼泪,王夫人哭的喘不上气来:“若不是我生了三个儿子,只怕他早毒死我了。整日嫌弃我拿不出手上不得台面,他就不想想他是什么东西,当初若不是我的金挖子,
他早都饿死了。”青青看着她眼泪鼻涕的十分无奈,王家丫鬟赶紧拿了湿汗巾给王夫人擦了脸,王夫人收拾干净自己,拿着新帕子不住的掉泪:“自打去年那个小妖精生了个儿子,他居然连我儿子都看不顺眼了,全都打发到外面商铺去,家里的盐井都不让沾手了。嫡亲儿子、嫡亲孙子都不如那个小妖精生的小子,简直是猪油蒙了心,整日恨不得闻蜀王的屁
去,早晚这个家叫他折腾散了。”
青青叹了口气:“少来夫妻老来伴,是王明恩不知惜福。”
“惜福?若是他知道惜福两个字怎么写就好了。”王夫人冷笑道:“没钱时希望有钱,有了钱又想有权,世上的好事都想占了,也不想自己有没有那命。”
抹了把泪,王夫人看着青青:“我也不懂咱大光的律法,我也不懂他犯了多大的错,我只求我的儿子孙子不要被他牵扯了就好。”
青青神色有些复杂:“若只是明面上这些罪过,你们就不会牵扯;若是其他的,比如说谋逆……”青青看着她:“就很难说了。”
王夫人露出绝望的笑:“我知道了,只希望他不会糊涂到那个地步。”
言至于此,青青也不想多说,站起身来,道了声:“珍重!”转身便走。珍珠、玛瑙伺候着青青出来,王夫人踉踉跄跄送到大门外,又奉上几车礼物。青青摇了摇头道:“礼物就不必送了。”王夫人靠在丫鬟身上,略带祈求地道:“也不值什么,
都是些日常用的,虽不值钱,但胜在新奇,郡主拿回去自用或是送人都极好。”
青青摇了摇头:“夫人请回吧。”朱子裕过来,连看都没看王夫人一眼,小心翼翼地扶着青青上了马车。马车疾驰而去,朱子裕打开包袱,给青青看从王明恩书房搜出来的账簿和信件。青青叹道:“蜀王真有谋逆的心思?他就是有那心,也没那能力啊?就算靠着王明恩出银子
,能有多少兵马?难不成他还以为他能一路打回京城?”
朱子裕早在马车上大体将东西翻了一遍,已摸清楚了蜀王的谋算:“蜀王也知道自己有多少斤两,他这是想在蜀地自立为王。”
青青愕然:“他可真敢想!”
朱子裕道:“从信中看,起初王明恩只是有些心动,蜀王许他事成之后赐予爵位及三代不交盐税的许诺,这王明恩就一头栽进去了。”
“大光朝不许私自买卖军马,再说这士兵是从何而来,虽说藩王是有征兵权的,但蜀王就藩的时候先帝在旨意中明说了不许他屯兵。”青青一脸不解。朱子裕抹了把脸:“他从周边几个小国偷运的马匹,至于士兵则是前年云南大乱的时候暗地里从云南招兵,等缅甸被攻破后,又带回来上万的缅甸人,他倒是很会钻空子,
当时都忙着征战,谁也没留意他的举动。”
青青满脸愁容:“这要怎么办?得告诉杨将军做好防备,还要写折子上报皇上吧?”
朱子裕道:“之前打算是让天莫和玄莫去川西看看蜀王建的马场,现在看来还是我带着他俩走一遭。”
小两口心事重重地回了家,朱子裕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下午,等徐鸿达晚上回来,刚一进大门,就被天莫请进了书房。
徐泽宁兄弟三个围坐在桌前,眼看着热气腾腾的菜一点点变亮,肚子都忍不住叫了起来。宁氏皱了眉头:“到底什么样的事连吃饭都顾不上了?”
青青说:“让他们先吃吧,我去厨房做些肉卷饼给他们送去,就耐饿,又不会弄脏书房。”
“哪里用你?”宁氏拽住了她:“今天中午有炖的大肘子还一动未动,这会切了正好给他们卷饼吃。”桌上的菜尽数撤了下去,能热的热一下,不能热的就不要了,过了两刻钟又重新摆上了桌。徐泽宁三人都饿的前胸贴后背了,等宁氏动了筷子以后,纷纷夹了满满的辣子
鸡和水煮鱼在碗里,吃的十分欢快。书房里,徐鸿达和朱子裕面色沉重地细细翻看每一封信,待全部的信读完已是一个时辰以后,这时候方才察觉腹中饥饿。唤了下人进来,胡乱洗了手,把一直温着的卷饼端上来,有的卷的是肘子肉和绿油油的小青菜、有的是烤羊肉加上青青自制的辣白菜、甚至还单独烤了一只鸭子片好放了酱卷在饼里一并送来,因怕两人吃着腻歪,厨房
还送了几样清口的小菜并一大碗粥。此时徐鸿达和朱子裕心思都不在吃什么上头,随便抓起一个卷饼,一边吃着一边还歪头翻看王明恩的账簿。俩人饭量都大,徐鸿达白天在衙门审案中午只胡乱凑合一顿,朱子裕则因惦记着去王明恩的书房也没吃太多,这会吃卷饼又不耽误看账簿,因此俩人一顿把二十来个卷饼都吃净了,这才一人盛了碗粥,喝了两大口,漱口净手后,又
坐到书案旁边。为了更好的理清王明恩这些年犯下的罪过,徐鸿达把账簿中和每一个人的来往都单独列在纸上。因此时最重要的是蜀王谋反的事,别的都暂且先揭过不提,单捡和蜀王的
账目来往一一誊了出来。
夜渐渐深了,徐鸿达有些疲惫不堪,朱子裕也快睁不开眼睛了。合上账簿,徐鸿达道:“这些账簿不是一朝一夕能对完的,等明日再整理。”
朱子裕道:“小婿想着明日给我舅舅送一封信,再带天莫和玄莫往川西走一遭,探探蜀王到底在那藏了多少兵马。”
徐鸿达沉吟片刻,说:“你也别送信给杨提督了,直接走一遭,细细和他说清楚了。蜀王精心筹备多年,不知在那里布下了什么样的军队,你们需格外小心。”
朱子裕点了点头,又问道:“给京城的折子怎么写?是先递一封给皇上,还是等我摸清蜀王的底细再报?”徐鸿达说:“新总督还有几日都到成都,总不好越过他去。正好趁这几日,我将账簿上的东西整理出来,待新总督来了以后密报于他。你去川西只为摸清底细,千万不要打
草惊蛇,等你回来,我们一起联名上折子。”
徐鸿达将东西收好,和朱子裕一前一后走到门口,想想不放心又折了回来:“这些东西事关重大,我还是在书房睡,看账簿方便不说,又省的有人摸进来。”
朱子裕道:“离总督来还有好几天呢,岳母肯定不放心您总睡书房。若是岳父觉得放在这里不安全,我们不如把东西带到后院。”徐鸿达点了点头:“这些要命的东西还是不离身比较好。”翁婿两个把东西都收拾了,拿了个大匣子装好,又将晚上整理的白纸放到上头,拿大包袱皮包严实了,由朱子裕
提着,送到正院去。
宁氏看到朱子裕送来一个巨大的包袱,不禁问道:“装的是什么?”徐鸿达含糊说道:“放在前院的皮袄潮了,拿回来烤烤。”宁氏闻言便不再做声,将包放箱子里,晚上洗漱干净,夫妻两个躺在床上,屋里没有外人了,宁氏才悄声地问道
:“神神秘秘的,到底拿回来什么东西呀?”
徐鸿达侧过身在她耳边悄声说道:“是蜀王谋反的证据。”宁氏倒吸了一口凉气,捂着嘴说不出话来。
徐鸿达闭上眼睛,说:“明日一早打发人去和知府告假,就说我病了。”
宁氏应了一声,面带担忧的说:“这事你打算瞒着孟知府?”徐鸿达叹了口气:“不瞒他不行,孟知府在里头也不干净,虽现在不知道他牵扯了多少,但当初就是孟知府将王明恩引荐给蜀王的。”宁氏虽不太懂这些事,但也知事关重
大,不敢再多问什么。翌日一早,朱子裕亲自去了趟衙门,将王明恩及其管家、小妾带到兵营里单独关押起来,并下了死令:“不许任何人接近他们,好吃好喝的养着,万不能出一丝差错。”并
安排十人一组轮流值守,严格看管,这才带着天莫、玄莫两个策马直奔成都。徐鸿达则一早告了病假,说身上发热,告三天假。孟知府闻言大喜,假模假样地叹道:“徐大人到任以后一刻都没得清闲,这不就累病了。叫他好生休息,等病好了再来当
值,身子重要,万事不能硬撑着。”徐家去送信的家人诺诺地答应了,行了大礼才退了出来。待人走远了,孟知府叫了师爷王人寿吩咐道:“你去大牢里瞧瞧,把王明恩带出来,就说本官要见他。”王人寿答应着去了,过了许久慌慌张张地回来,一进来就道上:“大
人,王老爷被人带走了。”
“什么?”孟知府猛然地站了起来:“被谁带走了?带哪儿去了?”王人寿苦着脸说:“说是朱子裕一早来带走的,狱卒也没敢问。我去了才知道,前日郡主把王夫人带到衙门也过了堂,下午就抓了王管家和薛姨娘来,今早一并给带走了。
”
孟知府黑了脸:“他朱子裕一个武官,居然敢到我知府衙门的牢房里拿人,简直狗胆包天。”王人寿一听就闭了嘴,原因无他,因为他知道孟知府也就只能在嘴上骂骂而已。单从品级上来说,虽说朱子裕和孟知府一个是武官一个是文官,可朱子裕可比孟知府足足
高了半品;从身份上说,人家是未来的国公爷,还娶了郡主为妻,孟知府拿什么和人家打擂台。
果然孟知府骂了一通,气的气喘吁吁,骂完朱子裕就骂徐鸿达,称他没把自己这个上峰放在眼里。
等孟知府骂够了,王人寿道:“这徐鸿达是审出了什么?才让朱子裕将人带走的?”
孟知府冷哼:“不过是怕本官放了刺杀他的凶手罢了,你瞧瞧他,打来了正事没干,整日盯着刺杀之事查个不休,心眼当真是比针鼻还小,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大前程。”
王人寿心里嘟囔:有个郡主闺女、国公爷女婿以后前程怎么可能会差了?
孟知府絮絮叨叨了许久,也没说到重点,王人寿终于忍不住了,说道:“老爷,当务之急是调来堂事笔录看看,到底徐鸿达都问出了什么。”“对!对!对!”孟知府连连点头,连忙打发心腹去叫负责记录的刑房书吏来见,可等了半日,去的心腹一脸沮丧的回来:“回大人,这几日负责堂事笔录的书吏没来当值,
打发人到家里去问,说是一早就被几个士兵带走了,说过几日才能回来。”
孟知府瞪圆了眼睛:“这么大的事他家人怎么不说?”
心腹羡慕的直咂嘴:“说是来人为了安书吏家人的心,留了五十两银子给他家。他婆娘见了银子哪还记得给他告假。”
孟知府黑了脸:“那堂事笔录也不见了?”
心腹点了点头:“找遍了刑房,都没见。”
师爷王人寿插嘴道:“那升堂时当值的衙役呢?”
心腹立马回过神来,说:“他们倒是都在。”孟知府也等不及打发人去找了,直接带着师爷去了衙门,挨个叫来这几日升堂的衙役。徐鸿达性格温和,坐了这么多天公堂也没杖责一名犯人,因此这些衙役升堂时候都
不太走心,多半站在那里睁眼睡觉。好在他们人多,磕磕绊绊地你一句我一句倒也凑出来不少,只说了审问了刺杀之事,和以往的旧案子。再问审薛姨娘和王管家时说的什么,这些衙役就有些蒙了:“后来徐
大人就不许我们进去了,我们都在外头候着,有叫我们押解人犯的时候书吏才出来喊我们。”
见问不出什么有用的,孟知府背着手踱着步往回走:“这徐鸿达神神秘秘地到底在干什么?”
王人寿捋了捋山羊胡:“只怕王夫人会知道一二,不如大人让夫人将王夫人召来一见。”
孟知府想起前日王夫人在自家犯蠢的事情,忽然想起什么:“那日王夫人在我府上,和郡主透漏了王明恩出钱给蜀王养马的事,徐鸿达会不会揪着此事不放?”
王人寿点了点头:“多半如此,因此他才怕让大人知道。”看了看孟知府的脸色,王人寿问道:“这事要不要和蜀王说一声?”
孟知府想了片刻,道:“先不急,朱子裕来川南的时候,蜀王故意抻着我们隐瞒郡主的消息,险些让我们吃了大亏,这次我们也抻他一抻。”王人寿皱了眉头,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