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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董平临行前想了好久,到底不愿学那些虚伪之人随手取个家里急事之类的谎言敷衍好友,于是直接写了身怀重金不便告知确切归期,又邀请金北望闲暇之时去青县游玩。
若是旁人许是要大怒,毕竟谁也不喜欢被人怀疑提防,但金北望却是个心胸开阔的,董平这般行事反倒让他觉得真诚无伪。
董平不知留书远走这事儿会不会惹得金北望这个难得的友人恼怒,北归之路上偶尔想起就会叹两口气,心情实在欢喜不起来。加者身怀巨额银票,见到谁靠近都忍不住怀疑人家打了坏主意。于是最后干脆板起脸端起读书人的清高模样,除了张管事和喜子,就连商队的管事上前说话都高抬了下巴,简单应付几句了事。
这样做的效果很是明显,商队出京不过五六日就再也无人主动上前搭话了,反倒是商队里不论伙计还是护卫私下里提起都说酸儒当真不好相处。喜子听得几次想要发火,后来想想又忍了下来。张管事暗中留意他们主仆这般行事,自觉好笑,但却不时想起自己初初家门闯荡天下的糗事,于是待董平又亲近了三分。
不提董平几人如何归心似箭,恨不能一步跨到家里庭院。只说董蓉留在家里日日都要站在山头最大的石头上向南张望,惹得傻柱双手环抱护着她,生怕她一时不小心摔下来。
这一日吹了几日的冷风突然停了,太阳虽然不是如何灿烂,但山间难得有些融融暖意。一辈子都指望老天爷吃饭的农家老汉们立时就察觉出这是落雪的前兆了,于是各家后生们被撵着赶紧砍柴,扛包谷秸秆,媳妇儿们也紧着磨苞谷面儿搭鏊子烙煎饼。否则一旦大雪落下来,再忙这些事情可就晚了。
董蓉小夫妻俩盯着赵青山等人归拢好各色筐篓镐头等杂物,就把杂物间的门缩了,然后收了钥匙。
如此果园就算彻底进入了冬眠期,杂工们除了每日两人轮换到果园巡逻,其余之人都要回家猫冬了。人口少了再每日安排饭食就有些浪费人力,所以董蓉就打算把两餐饭食改成付铜钱。
但村里各家交完粮税,剩下的口粮本就不多,平日偶尔进城又见到那些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饥民们的惨状,对于粮食的渴望就更迫切了,恨不能装满家里的粮仓,然后整日趴在上面睡觉才好。
于是杂工门听得主家要发铜钱之后就支支吾吾提出要换成米粮,毕竟城中如今粮价飞涨,手里拿了铜钱也不见得能买回几粒米来,还不如直接背了粮食回家安心。
董蓉倒是无可无不可,当初她几乎拿出所有存银备粮,足足装了半个藏窖,别说每月支付两三袋子苞谷面儿,就是二三十袋子也足够撑到满山花开的时候。
杂工们心满意足的带着这个好消息回家去了,刘嫂子望着紧闭的灶间门扉有些不舍的搓搓手。别看她这个小小的厨娘不起眼儿,起码家里的两个儿子整日都能多吃一碗“剩菜”,短短两个月已是胖得小脸儿溜圆。以后果园饭堂关了门儿,也不知道儿子们会不会闹着要肉吃。
董蓉怎会不知她的心思,绕着果园走了一圈儿见得没什么疏漏之处就拉着她的手笑道,“这两月有嫂子帮着操持杂事,我可是省心许多。一想起以后没有嫂子在跟前,我这心里还怪慌的。待得过完年,嫂子家里不忙可要早些上山来帮我。”
“好啊,东家到时候就是不喊我,我也早早跑来。天下哪里找东家这样善心又宽厚的主家啊!”刘嫂子得了这颗安心丸,知道明年的差事有谱了,乐得眉开眼笑,一个劲儿的嚷着,“东家在山上若是觉得冷清就让人捎信回村,我来陪东家说说话儿。我家还晒了半袋子的野枣儿呢,到时候给东家送来尝尝。”
果园里本来因为薛家作梗就没卖出去一个果子,藏窖礼各色新鲜果子无数,自然都比小小的枣干儿美味。但刘嫂子一片心意,董蓉怎么会辜负,她爽快笑道,“那好啊,到时候我蒸些枣糕,嫂子也给家里孩子拿些回去。”
主仆两人拉了半晌闲话儿,刘嫂子这才笑呵呵回家去了。董蓉同傻柱牵着手上了山,一个忙着做晚饭,一个就把土炕烧得烫人,然后吃过饭就分坐炕桌两侧玩起了改良版的加菲猫历险记。
原本走遍世界的加菲猫,如今换成了背上驮着山楂的果果,地图也换成了大齐的各个州府。傻柱不知是运气好,还是琢磨明白了转骰子的技巧,每次落步都极合适,倒是董蓉不是掉进河里就是遭了强盗,最后眼睁睁看着傻柱到达了终点,她还在半路蹦跶。
董蓉气恼的想要抓了一旁的果果去扎傻柱,不想自己倒先被刺得叫了起来。傻柱哈哈大笑,抓了盘子里的点心扔给瞪着小黑眼珠儿,一脸无辜的果果,算是奖励它帮忙护卫。
董蓉顺手抄起垫子去砸得意的傻柱,反被傻柱抱了个满怀,小夫妻俩滚成一团儿,最后照旧以董蓉被吻得满脸通红告终。
果果一边吃着点心一边歪着小脑袋琢磨,这两人为啥互相咬来咬去啊,难道嘴唇比果子还好吃?
就在它还想凑近细细观瞧的时候,傻柱随手扔来一只靠垫儿彻底把它压在了下面。有些情节,少儿不宜观看,懂不?
一年之中最让人觉得寒冷的日子不是三九天儿也不是腊月,是初冬。习惯了夏日的酷热和秋日的艳阳高照,突然间冷风嗖嗖吹在身上,那一瞬间的寒意足以让任何美人不顾仪态的缩起脖子。
董蓉此时坐在热乎乎的炕上,一边缝着手里的兔皮围脖儿一边看着傻柱做算术题,忍不住舒服的连连叹气。
她如今的日子虽说算不得如何富贵,但起码衣食不缺,也没人欺负打骂。丈夫不及常人聪慧,待她却全心全意,半点儿也不肯委屈,甚至可以说是宠溺纵容。对于这个时空的女子来说,她就是最幸运又最幸福的存在了。日子过成这样,按理说就应该没啥不知足了吧?
傻柱算完本子上的混合运算题,抬头见得自家媳妇儿不知想什么出了神儿,手里的针线活儿却是没动多少。他猜得她也许又在惦记远行的弟弟,于是就扯了纸笔送到她跟前笑道,“我做完了。”
董蓉回过神来,放下针线又扫了几眼那些算术题,赞道,“都算对了,柱子真聪明啊。”
傻柱笑眯眯不说话,只把左脸凑了过去。董蓉好笑又无奈,吧唧在他脸上亲了一记,嗔怪道,“好了吧?下次把奖励改成点心或者铜钱!”
傻柱却摇头不肯,仔细收好纸笔又想凑到媳妇儿跟前亲近一番。不想果果正趴在董蓉腿边睡得香甜,他这一按正好成了送上门的肉毡子。
董蓉笑得前仰后合,末了眼见傻柱疼得甩手又有些心疼。于是伸手拎了果果的小肚皮把它送到炕尾的垫子上,然后又低头替傻柱擦抹手心微微沁出的几滴血珠。
傻柱望着近在眼前的雪白脖颈,先前好不容易按下的凶猛情欲又掀了起来。他忍不住就要低下头一亲芳泽,不想这时堂屋的门扇却被人拍的山响。董蓉惊得猛然抬起头,手里也下意识握得更紧了。
傻柱微微皱了眉头,眼里除了一丝懊恼倒没有什么惊慌,毕竟暗处的甲字组没有传讯,来人就绝对不会对他们有什么威胁。
果然,董蓉跳下地去开了门就见一身狼狈的于老太闯了进来。老太太先前在山上住了大半月,吃喝好了,儿子又有活计赚银钱,自然心情也不错,于是原本枯瘦的身体都变得富态许多。
可是如今分开一月多,居然比之先前更瘦弱了。初冬夜半冷风最寒,她却只穿了件旧夹衣,下身的棉布裙子上沾满灰土,甚至还光着一只脚儿。
董蓉又是心疼又是惊讶,连忙扶了老太太在桌前坐了,一边给她倒水一边问道,“大娘,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家里有事?你眼睛不好,有事就让人帮忙来送给信儿啊。”
于老太许是累得狠了,坐在椅子上喘了好半晌才缓过一口气来。她死死抓着董蓉的手就哭开了,“东家啊,东家,求你…求你救我家生子一命吧。他要被人打死了,我可怎么活啊…”
“打死…这是怎么回事?”董蓉扯了帕子给老太太擦眼泪,低声劝着她慢慢说,“大娘你仔细说,我一定想办法救生子,你先别急啊。”
于老太端起茶水喝了,勉强定了定心神,这才一五一十说了起来。
原来桂生从果园回家之后,接了隔壁村子楚家的活计。楚家的小女儿同城外三里铺子的一个瘸腿后生订了亲,请他去打陪嫁的箱笼。
这份活计离家近,给的工钱也丰厚,于家母子都很高兴。于桂生日日早出晚归去做活儿,老太太就留在家里儿子做饭洗衣照管家事。原本盘算着忙过大半月就又有几百文进项,加上先前在董蓉这里赚到的工钱,就足够置办一份厚厚的聘礼娶房儿媳回来了。
于老太整日笑得合不拢嘴,甚至已经央求村里的媒婆留意身板好又脾气好的闺女了。若是一切顺利,兴许明年这时候她都有大胖孙子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