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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平勉强笑了笑,还没等说话,蹲在门口的喜子已经是哭了出来“呜呜,夫人,以后别让少爷再回董家了,他们太欺负人了!他们…把少爷的棉袍也抢去了不说,还没有饭吃,没有肉,只喝苞谷粥…”
董蓉只听了两句就恼了,不必说,定然又是牛氏和那两个败家儿女作怪了。她恨铁不成钢的狠狠拍了弟弟一巴掌,骂道“你这死小子,姐姐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如今有秀才功名,也不靠家里交束修才能读书,你忍让他们做什么?难道还指望他们良心发现,把你当亲哥哥看啊!”
董平低着头不说话,半晌却放了茶碗紧紧抱了姐姐,小声应道“姐,你别生气。董义满地打滚儿要我身上的棉袍,牛氏说你偏心眼儿,不把董义当弟弟,咱爹…咱爹不在家…”
“不要跟我说这些,以后什么年节祭祖都不要回去了。咱们立个牌位自己祭拜娘亲!”董蓉又气弟弟心软又是心疼他,跺脚骂道“当初咱娘真是瞎了眼睛了,虽说孤身流落,但就是嫁个农夫也比嫁给咱爹强啊。手不能扶,肩不能挑,除了读书写字就没一点儿用处。两个儿女让人家当猪狗一般打骂苛待多少年,他从来都装不知道!什么不在家,他就是看到…”
“姐,姐,别说了。咱们以后不回去了!”董平不愿姐姐再说出什么忤逆不孝之言,赶紧抱着她求情“爹不在家,爹真不在家!他们抢了我的衣衫也好,我就能早早回来了,要不然还要等到初五…”
“闭嘴,这事儿我自有处置,你赶紧回屋换件衣衫!”
董蓉说着话就扒了弟弟身上的破棉袄,董平无法,只得回了屋子。
傻柱倒了杯茶水递给媳妇儿,小声问道“要不要我去一趟槐树村?”
董蓉抬头见他眼里恼怒之色一闪而过,忍不住笑了“你去做什么,砸了岳父家?你不怕人家传闲话啊?”
“不怕,谁也不能欺负你和平哥儿。”
董蓉听得心暖,想了好半会儿却是叹了气,以她的心思极想把牛氏灭了,但莫说礼法尊卑,她到底还是平常女子,下不得那毒手。不过给牛氏添添堵,她还是能做得到的。
“文娘,你去熬碗姜汤给二少爷喝了。然后再把福子叫进来,我有事吩咐。”
“是,夫人。”原本低眉顺眼守在门口的文娘立时应了,出门不一会儿,福子就进来行礼。
董蓉示意他和喜子到近前,然后指了地中间的破棉袄仔细吩咐了好多话。两个小子不时点头应着,最后又乖巧的重复一遍,这才恭敬退了下去。傻柱把一切听在耳里,忍不住也是笑了起来。他的小媳妇儿手段真是越来越高明了…
再说福子和喜子一路小跑回了一面坡,先禀报张管事借了马车,然后就极张扬的赶去了槐树村。冬日里只有正午的太阳晒在身上才有些微暖意,一众老头儿们蹲在街边的墙根儿处一边闲话一边晒着太阳,难得的清闲。偶尔抬眼见得有马车赶来就有那嘴快的高声问询,福子也不避讳,高声应道“我是去董先生家报信儿的,明日我家夫人和秀才老爷要回来小住。”
说着话儿,马车就踢踢踏踏跑了过去,留下众人议论纷纷。董家也不知道走了什么好运,儿子考得秀才功名不说,就是嫁去曹家的闺女听说也赚了许多银钱,手下只雇工就四五百号。明日说不得要上门去凑个热闹,就算落不到好处,总能混块干粮果子吃吧。
牛氏原本撵了董平出去,还有些忐忑,这会儿一听小厮来报信儿说明日董蓉也要回来,立时又变得嚣张得意起来。只要她占了母亲这个名分,别说一个小小秀才,就是有一日董平做了丞相,也得乖乖受她打骂不敢吭声。
这般想着,她就喊了亲生儿子到跟前,母子俩一个念一个写列了长长一条单子,末了扔给福子,说道“把这单子拿回去,告诉你主子,明日若是少了一样儿,别怪我不让她进门。”
福子乖巧应了,转身就跑了出去。牛氏母子连同闻讯赶来的小女儿,聚在一处盘算着见了董蓉如何再压榨一些好处,各个笑得都要疯癫了。可惜,董蓉根本没看福子拿回的单子,直接要他收着,留待明日做个好道具。
董平喝了姜汤发了汗,感觉好受许多,这会儿正同姐夫坐在一处玩着“果果大齐游”他有心想问几句,不想却被姐夫赢去了最后一枚铜钱,于是也管不得后娘死活,一心同骰子交流感情去了。
第二日一早,董家就开始有客上门,董老爷还有些奇怪,牛氏却难得大方的把人迎了进来,又是茶水又是点心的招待着。董老爷好不容易扯了她躲到内室问询,这才知道今日儿女要带着大车礼物回家小住。他以为儿女终于想开了,也很是欢喜,乐呵呵同村人喝着茶水说着闲话儿,甚至心里还盼着更多乡亲上门。
可是大伙儿茶水喝了一肚子,奉承话也说得精光,就是不见马车影子。有人就问道“不会是不来了吧?”
牛氏也有些疑惑,但嘴上还是应道“不会,一定是快到了。都怪我平日太娇惯他们了,平哥儿身子单薄,蓉姐儿也是个娇气的,俩人都受不得半点儿苦,许是路上走得慢。”
众人闻言纷纷奉承道“就是这话儿,村里谁不知你待他们姐弟好啊,真是比亲生的还要亲。”
“就是,就是。如今平哥儿出息人了,蓉姐也嫁了好人家,也到了你该享福的时候了。”
牛氏被捧得眉开眼笑,假意捶着自己的手臂应道“我这胳膊啊,这两日给平哥儿缝制新棉袄,真是累得抬不起来。”
众人刚要再奉承两句,不想门外终于想起了马蹄敲击路面的声音。董老爷脸上喜色一闪,握拳轻咳两声,端正坐着椅子上没有起身。
牛氏却扮了一副慈母模样,热情的笑着想要迎出去。可是不等她走到门口,福子和喜子两人已是哭喊着跑了进来。
“夫人啊,求您开恩啊,救救我们二少爷的命吧!”
众人都是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纷纷问道“这是怎么了?”
牛氏也是疑惑的往院子里看去,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蓉姐儿呢,平哥儿呢?”
喜子偷偷扫了众人一眼,心下冷笑,手上却是猛然死死抱住了牛氏的双腿,大声哭喊着“老夫人啊,您就算平日再不喜欢二少爷,也不能这么苛待他啊。本来好好的回来过年,您怎么就忍心扒光了棉袍,把他撵出去了!这可是三九寒冬啊,呜呜,可怜的二少爷啊,顶风冒雪好不容易回到果园就病倒了,这一晚烧得直说胡话啊。我们二少爷可是要考状元的,这…万一脑子烧坏了,以后可怎么办啊?”
众人本就好奇,这会儿听下来就全都明白了。原来新秀才老爷回家过年来,却被后娘扒光棉袍撵出去了。这得多狠的心,才能干出这事儿啊。外面的天儿冷得掉滴眼泪都能立刻冻成冰疙瘩,光着身子走上十几里山路,没冻死就算命大了。
这般想着,众人看向牛氏的眼神就变了,好像她是洪水猛兽一般,甚至脚下不自觉都退了两步,一副极力远离她别沾染了什么脏物的模样。
董老爷原本想在村人跟前长长脸面,没想到等到的却是狠狠两巴掌。他气得脸色铁青,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质问道“你不是说平哥儿嫌弃家里饭菜不好才走了吗?到底怎么回事!”
牛氏有些心虚,极力辩解道“谁说我撵他出去了,不过是义哥儿喜欢他的棉袍,我让他脱下给义哥儿穿穿看。再说了,我还给他找了一件棉袄替换啊…”
她越说越激动,仿似自己真的万分委屈一般。可是不等她继续辩解,喜子已经从福子手里扯了一件破烂棉袄扔到了地上,大声哭喊道“老夫人,我们夫人找大夫给二少爷看过了,大夫说二少爷是风寒加悲怒欲绝以至于伤了心神,最好能拿回先前的棉袍放在身边,否则怕是要留病根儿啊。老夫人,求您开恩把棉袍还回来吧。”
众人目光齐齐在那件破棉袄上转了一圈,末了各个脸上的嘲讽之色又浓了三分。都说后娘赛虎狼,这话真是不假。这破棉袄怕是扔到地上连乞丐都不稀罕捡,牛氏居然还能拿出来“换”了秀才老爷的簇新棉袍,真是…好厚的脸皮啊!
董老爷这会儿只觉脑门儿上的青筋都要炸裂开来,他再也忍耐不住冲到牛氏跟前,一把扯了她的衣襟喝骂道“还不把棉袍找出来,若是平哥儿有个好歹,我就休了你!”
牛氏一边挣扎一边就要应声,不想躲在人群之后的董义却是“嗖”的一声跑了出去。喜子眼尖,指了他大喊“他穿的就是我们少爷的袍子!”
董义不知是平日跋扈惯了,还是当真脑子缺根弦儿,站在院子中间跳脚儿喊着“这袍子我穿了就是我的,谁也不给!娘说我才是董家少爷,董平就是个狗崽子!”
屋里众人听了这话“哄”得一声都是笑了起来,同父异母的兄长是狗崽子,那他们的爹是什么?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