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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情子没有理会张顺,而他的师父——也就是盲道人的亲哥哥赤阳子却开口了:“张顺,久闻大名,我那几个傻徒弟被你骗得好苦,今天来又有什么事?”
赤阳子的声音很轻,却在大殿中回荡起来,在他开口的时候,数十个火盆里的火焰同时一暗,随即又明亮起来。
张顺并没有留意到这个异象,因为他突然感觉到头晕脑胀,一股强烈的倦意袭来,但并不会让人犯困,只是无力与虚弱,很像是帮青霜解决了大问题的那天晚上。
“来找……断情子……喝酒,约定……好的……”张顺绞尽脑汁才说出这句很简单的话,这样的话以前他眨一眨眼睛就能说出十句八句来。
“哦?”赤阳子有些惊讶的看了张顺一眼,而断情子仍闭目站在一旁,只是眉心难以察觉的微微一动。
“其实,你是来送乾坤镇魂牌的吧?”赤阳子的声音变得更加轻柔,就像是在耳语。
张顺的头更晕了,眼珠轻轻颤动起来,机械的点了点头。
“很好,那么……拿过来吧,我已经等你很久了。”赤阳子亲切的笑着,伸出了手掌。
张顺又点点头,竟真的抬起右手去拽左手腕上的妖牌,不过只拽了一下,左手就猛然甩开右手,抬起来“噼哩啪啦”扇了他十多个耳光。
脸颊立即就肿了起来,而眼珠也随之停止了颤动,张顺猛一甩头,回忆起盲道人的话:“我哥很擅长那些慑人心魂的小法术,法术虽小,但用得好了却是可以要人命的,幸好他生姓多疑,为了避免遇到心强志坚的敌人把慑魂法术反弹回来的情况,哪怕接连五十次让你中招,他还是会害怕在第五十一次出问题,因此他从来不用这种法术去害人,最多控制着耍点小手段罢了,所以你不用怕、不用管,他喜欢玩就让他玩,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现在看来,盲道人的话确实说得挺准,赤阳子没有用摄魂法伤害张顺,只是控制着他取妖牌而已,就算妖魂不控体、不把他打醒,张顺也不可能把妖牌给扯下来,只是这招太诡异,让人防不胜防,和“心”类异能一样。
“果然是乾坤镇魂牌!”看到张顺的举动,赤阳子哈哈大笑起来,震得盆中火焰忽明忽暗。
赤阳子这么一笑,库柏立即虎吼一声,向他扑了过去。
库柏刚才丝毫也没有受到影响,见赤阳子只是柔声说话,便依张顺的吩咐老实呆着,没有随意出手,然而张顺突然自扇耳光让他吃了一惊,接着就听赤阳子张狂的大笑起来,他还以为张顺中了暗算,立即就出手了。
这是张顺第三次见到库柏出手,在客栈里库柏的任务是保护于小瑶,只要于小瑶没有危险,就算敌人来了他也是静静站在一旁。
无论是对付张顺还是敲击飞刀,库柏都只是抬了抬手而已,看起来轻松写意,而这一次他似乎是感觉到了赤阳子的厉害,打算全力施为。
在库柏动的同时,断情子也突然睁开眼睛,拔出腰间的弯刀,顺势就向库柏砍去,刀尖自左下划向右上,和那天攻击张顺的第一招几乎一模一样,只是速度略快了一些。
库柏根本不理会断情子的刀,一弯腰轻松避过刀锋,留下了一片残影,瞬间就来到了赤阳子的身前。
见库柏来得这么快,赤阳子吃了一惊,右手往怀里探去,然而东西还没来得及掏出来,库柏的左手已经抵在了他的右肘上,将他的小臂又往怀里推进去一截,同时右手猛的抓向了赤阳子的脸。
“啊——!”赤阳子惨叫一声,脸上被斜着抓出了五道极深的伤痕,不仅露出了骨头,两颗眼珠子也被抓了出来。
“师父!”断情子一声悲叫,长刀“噗”的一声插进了库柏的背,直接穿透心脏,从胸前刺了出来。
库柏身子一震,瞳孔瞬间放大了好几倍,左手一把握住刀刃、右手抓住赤阳子的头发,将赤阳子的脑袋猛的拉到了自己胸前,断情子的刀尖就这样直接从赤阳子右眼的位置插了进去。
断情子大吃一惊,急忙拔刀,他拔得是如此的用力,刀柄末端直接撞在了自己的胸口上,将他撞得喷出了一口鲜血。
鲜血穿过了库柏雾化的身体,喷酒在赤阳子的脸上,师徒二人的血很快融合在一起。
库柏重新凝出身形,极快的退回了张顺的身旁,断情子脑袋一晕,双膝重重跪在地上,吐着血扶住了师父摇摇欲坠的身体。
“呃……”张顺呆呆的看着库柏,惊叹于他的战斗本能。
眨眼间杀一人、伤一人,而且还是悲天阁排名第一和第二的人物,早知道这么简单的话,还带什么绷带、做什么准备?有库柏不就行了?
不过,真的那么简单吗?张顺不相信。盲道人向来都不是个会轻易称赞别人的人,但他却一遍又一遍的讲述着他哥有多厉害、多强大,道士平时的话得打个折扣,但在这件事情上,张顺选择“全额”相信。
断情子慢慢把赤阳子从金色的座位上扶下来,躺到他怀里,他嘴角流着血、眼角流着泪,表情呆滞得让他看起来像是个拙劣的雕像。
张顺和库柏默默的看着断情子,一个不知道该怎么劝,另一个仍旧保持着警惕,断情子并未真的断情,否则他不可能还会有眼泪。
赤阳子张着大嘴,躺在断情子怀里一动不动,他的脸被抓得血肉模糊,看起来狰狞无比,然而没过多久,更为可怕的景象出现了——他迅速的变黑了。
变黑的过程很快,有点像“雾渡鸦”的雾化,只不过变黑之后赤阳子并没有化成雾,而是溶化成了稀泥。
黑色的稀泥散发着刺鼻的腥臭,缓慢的向四周蔓延着,张顺和库柏连忙后退,唯有断情子还跪坐在原地,喃喃自语道:“没……没死,三尸分身……”
一听到“分身”二字,张顺立即就明白了,赤阳子居然弄了个分身坐在这里唬弄人,关键是他连自己的徒弟都唬弄了。
在张顺做出行动之前,一只巴掌大小、生得十分怪异的黑虫从包裹着稀泥的衣物中钻出来,以极快的速度爬到了座椅下面,钻进了一个故意留出来的小洞。
“断情子,快快给我杀了他们!”赤阳子的声音响起,无法分辨出到底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断情子闻言立即抓起了地上的刀,拄着地站了起来,他的胸口上全是自己吐出来的血,下半身则被那稀泥染成了黑色,但表情已经恢复了平静,死死的盯着张顺与库柏。
“等等,你师父放个分身在这里不跟你说,害你受了伤,又在你伤心欲绝的时候一声不吭的逃跑了,平时还利用你们赚钱,你打算听他的?”张顺皱着眉头问道。
断情子的眼神异常坚定,用刀尖指着张顺说道:“养育之恩、授业之恩,无以为报,唯死而已!”
张顺摇了摇头:“你受伤了,先去休息一下吧,我不想和你们打,把彩云子和磐石子都叫来,我们……聊聊天?”
断情子没有说话,也没有把刀放下,默默的盯着张顺。
张顺叹了口气,转头对库柏说道:“刚才那个人没死,你杀的只是分身,提高警惕,当心他控制你的心神,除了那个人外,其余的人你都不要杀,我来对付。”
库柏听不懂中文,对刚才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听到张顺这么说,他点了点头,退后几步,注意力从断情子身上转移到了后面的大门上。
戴好拳套,张顺对断情子沉声说道:“今天我来就是要找赤阳子的麻烦,一为妖牌,二为受托,三是因为看不惯他对你们的做法,我知道你们不在意,甚至甘愿被师父利用,就当我是狗拿耗子吧,看你们顺眼,你们又都这么尊敬师父,我能做到的就是怀着敬意杀死他,杜绝后患。”
断情子一收长刀,冲张顺抱拳道:“谢了,就算你能,也请你在杀死我之后再杀师父。”
张顺碰了碰拳套:“这几天我有了点进步,你受伤有了点退步,来吧,今天不要放水,咱们痛快玩一场。”
断情子点点头,暴喝一声举刀向张顺劈来,刀势很慢,显然又是那种力量极大又可以随意变招的路数。
张顺双手成犄角之势迎了上去,和那天有所不同,他右手撞刀,左手则攻向了断情子的肋部。
断情子主动变招了,他感觉到了张顺与上次见面时的不同,不是招式,也不是气势,而是自信。
张顺确实更有自信了,自信来自于金骨境小成时的意外以及修炼钢体境之后身体的变化。按照水和尚的说法,金骨境的“金”不是名词,而是形容词,张顺真的把骨头练成了一种很像金属的物质是纯属意外;至于钢体境带来的变化就不用多说了,只要不是生病,无论是谁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一天比一天轻、似乎随时都有飞起来的可能时,都会变得有自信的,而飞翔的梦想触到了张顺灵魂深处的某些东西——就算没有了羽毛,鸟儿仍会希望自己能够回归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