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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的确是早就已经想好了后续要怎么办,如果来问话的是别人,她是原本没打算说的。可是开口的是楚庭川,那就又有不同。
她沉吟一瞬,便道:“邹夫人曾经写信,要求庆和伯府如约在十月去接亲,两家好在十月完婚。”
这件事也促成了庆和伯府那位小少爷闹死闹活,逼得庆和伯府来找她证实的举动。
朱元当时就已经根据这件事推测出了邹家打的算盘,也没打算放过庆和伯府这个可以结盟的盟友。
大家都有共同的利益。
庆和伯府不想跟邹家结亲,头上顶一个巨大的绿帽子招人笑话,而她也不想付家白白被人骗婚,因此她来浙江之前,曾经跟庆和伯府的人达成了一个协议。
这个协议.....
朱元压低了声音,低声告诉了楚庭川之后,见楚庭川诧异的睁圆了眼睛,便忍不住有些赧然和羞恼。
诚然这法子是阴损了一点。
但是对付那些动辄便要人性命的人,朱元觉得并不算过分。
楚庭川却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几乎是要哈哈大笑了。
自从认识他以来,朱元总觉得他是个没什么人气儿的木头雕的人,他几乎不表露情绪,也几乎没有喜怒外露的时候,因此别人都觉得这位殿下平易近人,可是朱元却知道他是城府太深。
不深的话也不能最后笑傲群雄登上那个位子了。
她还没见过楚庭川这么高兴的时候。
再说了,她也没说什么啊。
她不由得便莫名其妙的看着楚庭川,觉得自己是在看一个傻子。
楚庭川也从来没见过朱元这副羞恼的样子,莫名觉得她总算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就像是原本那些匠人苦心孤诣捏出来的神仙仕女,被吹了一口仙气,终于苏醒。
他差点儿就要鬼使神差的伸手去揉一揉这只小狐狸的脑袋了,只是很快就意识到不对,收敛了笑意摇头道:“只是觉得你促狭,这样倒也很好,如你所说,若是这事儿闹开了,那么何家必然是要处置这件事的,说不得对于叶家那些人的掌控就会更加疏散一些......”
那就是他们下手的正好时机了。
朱元也跟着点头。
楚庭川又道:“也不能完全把希望放在叶家女眷身上,一来不知道我的人能不能保住他们的性命,毕竟邹家何家他们是必定要她死的,还有那些漏网之鱼,没有人会想轻易放过她们,二来,凡事还是要做更万全的准备.......”
他陆陆续续跟朱元说了很多的话,等到后来要告辞走了,忽而又站住了脚,在门槛处回过头来看着朱元,叹了口气轻声说:“元元......我冒昧的这样叫你一声,你有没有发现,我们其实都是同一种人?”
朱元怔住了,一时没领会楚庭川的意思,因此竟然没能立即回他的话。
同一种人?
朱元自己是哪种人她自己心里有数。
心机不少,心眼也不少,不管前世今生,大多数时候都在算计别人,算计别人也算计自己,永远没有停歇的时候,楚庭川是指这个吗?
楚庭川见她目光复杂难言,便忽而笑了:“我是说,我们彼此其实都对敌人怀着满肚子的坏心眼,而且难得的是不管我们做什么决定,在对方面前都很坦然,无须遮掩,你有没有觉得,这样其实也挺好的?”
朱元有些惊骇。
楚庭川话里的意思她再蠢钝也听出来了。
可让她惊骇的不是楚庭川的心意,而是楚庭川所说的话是事实。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满腹的机心在楚庭川面前竟然能毫无遮掩,坦坦荡荡。
不管是多坏的事,她都能说的无比自然,好似笃定他不会因此对她生出什么恶感,对她做出什么坏事。
这说明什么?
她只觉得有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一直蔓延到了四肢百骸,让她如同是被钉在了原地,一步也不能动。
可与此同时,她又觉得胸口有一团热气喷涌而出,将她的脸都熏得一同热了起来。
这种感觉实在是有些奇怪。
不仅奇怪,还让朱元觉得危险。
她用尽全力,当机立断的对楚庭川道:“殿下!时候不早了,您该回去了!”
楚庭川见她如同是一只察觉到危险绷紧了全身神经的猫儿,知道她是在紧张防备,便也不再多说,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转身出了门。
月光还在,可朱元却莫名的被楚庭川的眼神看的浑身发烫。
过了许久,她才逐渐的捧着自己的脸坐下来,久久没有抬头。
这种她从未经历过的感觉实在是太奇妙了,便是她对于情爱一无所知,也知道自己对于楚庭川跟对别的人的感觉是不同的。
可就是这份不同让她害怕。
怎么会?
为什么是他?为什么偏偏是他?
她分明说过再也不会跟这些天潢贵胄搅在一起,上一世的教训难道还不够惨痛吗?
屋子里安静得落针可闻,过了不一会儿,苏付氏进来,朱元才茫然抬起头来喊了一声姨母。
苏付氏应了,快步走到她跟前,见她这样,还以为楚庭川刚才是说了什么坏消息,忍不住觉得后怕,急忙揽住了她低声安慰。
朱元却摇头。
她有些茫然,却又觉得除了姨母这件事无人可说。
她没有母亲,自小没人教养,上一世也没有机会体验正常人的感情,除了姨母,她也不知道该问谁才好。
因此,她嘴唇动了动,片刻后,还是有些赧然的攥住苏付氏的手低声问她:“姨母,怎样才是真心喜欢一个人?”
苏付氏怔住了。
她完全无法料到朱元竟然会提出这么一个问题。
坦白说,她从来没把朱元当成小孩子,反而自己有不能下定决心的事,反而都要去求助朱元。
现在朱元问出这个问题,她才觉得孩子有了一点孩子的样子,沉默了一会儿,苏付氏想起刚才楚庭川在这里,便有些了然了。
想了想,苏付氏轻声说:“喜欢一个人,大约便是,愿意听他说话,也很愿意将想说的话告诉他,彼此都不想有什么隐瞒,也没有什么顾虑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