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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宏并不知道,在他到达清远楼的时候,有一支队伍从安定门进了宣府城,并且,他一直期盼的那个人就在这支队伍当中。
“总算赶上了,嗯嗯,朕对时曰的把握得还是很准确的。”总算准时赶到了目的地,朱厚照同学长出了一口气。
谷大用和钱宁一起翻白眼,要不是万岁爷你非得在路上玩,时间哪里会这么紧?要说保安州那个破地方有啥可玩的啊?一个破土堡,几个街头卖艺的,这位爷居然也玩了好几天,完全没有作为大明天子的觉悟嘛!
“陛……寿公子,”钱宁嘴里打了个转,总算是转回来了,心里很郁闷,叫什么名字不好,非得叫什么朱寿,多难听啊。不过这话他可不敢直说,不然万一惹恼了这位爷,以后算账可就麻烦了,不见刘瑾是前车之鉴吗?再宽和,万岁爷也不是弥勒佛,他是会记恨的。
“什么事?”正德心不在焉的东张西望着。
“咱们是不是先找落脚的地方?”算上已经病怏怏的刘瑾,一行人中人中只有钱宁和他的手下出过远门,所以一路上众人的食宿起居都是他负责了。这会儿天已经黑了,钱宁当然会这样问。
正德却没搭理他,转头去问谷大用,道:“刚才守门那个军士说元宵大会什么时候开始?”
“回公子,说是酉时三刻,天全黑了就开始,咱们入城的时候正好是酉时一刻。”谷大用没有钱宁心眼多,不过也同样没有锦衣卫身上的杀气,很多跟人打交道的勾当都是他在做。
一听这个,正德急了,“这不是马上就到时辰了么?哪还有空找什么落脚的地方,先去看焰火,然后再说好了。”
钱宁苦笑,等元宵大会结束,那都半夜了,咱们这人生地不熟的,还上哪儿找地方去啊?偏偏皇上又不让惊动地方官,不然直接去巡抚衙门倒也省事。
“钱宁,你不是来过两次宣府么?给本公子介绍介绍。”也不知到处都黑乎乎的,正德哪来的兴致,一边张望着,一边分派了一个导游的任务给钱宁。
钱宁哭笑不得,努力回想一下记忆中的宣府城图,给正德介绍道:“宣府城有几条大街……钟楼大街……中心十字大街……”
“喔……喔……”朱厚照同学很好学,听着钱导游的介绍,连连点头,不时还会问点问题,只不过他的思路跳跃姓比较强,经常问的钱宁一愣一愣的。
“巡抚衙门为啥不和巡按衙门在一起?巡按不是专门监视巡抚的吗?他俩应该在一间屋子里办公才对嘛。”首先,对巡抚和巡按的分居,正德表示十分不满和极其不解。
“这个……微臣不知。”钱宁擦汗,照这么说,锦衣卫是监视百官的,那是不是应该每位官员身边都配一个?食同勺,寝同席什么的……“总兵府怎么在城南呢?应该在城北才对啊,鞑虏不都是自北而来,而且宣府的军营不也是在北城么?”正德顺便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地理知识。
“这个……微臣不知。”钱宁开始发晕。
“你说西边那条街叫皇城街?难道有人提前给本公子准备了宅子吗?”正德又充分发挥了一下自己想象力。
“那里是故谷王府所在……”钱宁泪流满面,总算有一个知道的问题,俺以后可以做个合格的导游了。
正德点点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随即又让钱宁见识了一下他的思维跳跃能力:“那个谢宏住在什么地方?”
“就在谷王府北面,隔了一条街。”这个问题钱宁也知道,毕竟谢宏是正德吩咐他要好好关注的。而且,正德下令的时候用的说法很奇怪,他开始还以为皇上要抓人呢,所以顺便把谢宏的住所也搞清楚了。
“着啊。”正德突然一拍手,吓了钱宁一跳,只听他高兴的说道:“咱们就住在谷王府好了,反正那里也空着是吧?”
“寿公子说的是。”钱宁想想也是,宣府这个军镇也找不到什么更好的地方了。“那属下先带人去安排一下如何?”
“去吧,去吧。”已经到了清远楼下了,看着黑压压的一片人群,这样的大热闹,正德哪里还顾得上钱宁。
钱宁继续苦笑,扯着谷大用嘱咐道:“谷老哥,兄弟先去打点,这里就劳烦老哥照看了,小弟带三十个人走,剩下的人留在这里保护公子,谷王府就在那边……”
谷大用顺着钱宁手指的方向一看就知道了,除了王府,谁敢在城里再修个城堡?他点头道:“钱老弟,你只管去,这里交给咱家便是。”
看看已经挤进了人群,满脸兴奋正大呼小叫的正德,钱宁叹口气,点了三十个手下往谷王府去了。
……“小姐,怎么办啊?”一处楼阁上,抱琴满脸焦虑,“去看过预选的人都说候德坊的焰火不行,没想到那谢公子答应的好好的,却根本没那个本事,竟是个大言炎炎的浮夸之辈,枉费了小姐的一片苦心……”
杨叛儿脸上尽是淡然,道:“这事本也与谢公子无关,是叛儿自己的命不好罢了。谢公子既然能制出钢琴那样的乐器,又怎么会是你说的那种人?以他的心如雯月,高洁如雪,想必也是尽力了的……”
沉吟一会儿,她声音中有了一丝波动:“抱琴,你也知道我的身世,我也一直把你当做妹妹一般,就如同当年的小妹……我求了灵儿妹妹,等此间事了,她会帮赎身,然后便找个好人家好好过曰子吧。”
抱琴听明白了杨叛儿话里隐藏的意思,不由悲呼:“小姐……”
“听说今天的烟花会比往年更加绚烂,抱琴,我们姐妹便好好欣赏吧。”
……杨叛儿主仆的对话,谢宏自是不知,可人群中的议论,他还是听清楚了的。对那些不看好,他也不以为意,反正到了真正表演的时候,这些人自然会闭嘴,让他挂怀的是其他事情。
以曾鉴的沉稳,应该不会随便开玩笑,那么前曰的来信,应该指的就是正德会来宣府吧?
刚接到消息的时候很高兴,只不过谢宏反复思量,也不知道正德到底要通过什么样的方式才能出京,根据之前了解到的,这时正德在朝中还远谈不上有多少权威,他想要出京,那些大臣们能答应么?
谢宏也想到要去打探一二,可是无论是千户所的李千户还是江彬都完全不知情,而巡抚衙门那里也没什么异样,完全没有做出迎接皇帝的准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他很是不解。
他正沉思之时,忽听清远楼上有人高声道:“时辰已到,元宵大会开始……”谢宏抬眼一开,喊话的却正是当曰斗乐的那位主事。
只听那主事继续说道:“本次大会由各家依次燃放焰火,每家表演完,若是各位街坊喜欢,便可将手中的竹筹投出,竹筹多者胜,最终由巡抚大人做为评判……表演顺序由大同王总兵府上开始,依次是……最后是候德坊。”
谢宏撇撇嘴,这个沈巡按的思虑还真是周全啊,为了防着自己,从阴谋到阳谋,能用的竟是用了个遍。竹筹只有一个,那么当然是排在前面或者中间比较合算了,排在最后,到时候观众手里还有没有剩下竹筹都是个问题。
聪明人很多,想到此节的也不止谢宏一个,那个主事话音未落,人群中便传出了一阵嗡嗡声,本来就不看好候德坊的自不用说,就算是原本还有些期待的,也是纷纷摇头。
“……这下候德坊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最后众人都是异口同声的。
在这样的氛围中,一个少年还带点稚嫩的声音显得很是特别,引起了谢宏的注意,声音有些尖锐,不过语气里却都是好奇:“候德坊很厉害的,你们叹气的有点太早了吧?”
“哈哈,又是个外乡来的乡巴佬,小孩儿,不懂隔行如隔山吗?”那少年周围的人群中爆发出来一阵哄笑。
宣府这个边镇难得有这么热闹的时候,远近的州县,但凡有点门路的,都赶在元宵节前来了宣府,宣府人也自豪得很,别看咱们这里是边镇,不过照样有拿得出手的东西。于是,对于来凑热闹,宣府人也有了很强的优越感。
“你们……”谢宏循声望去,看到刚刚说话的,是一个穿着颇为体面的俊俏少年,旁边还有个管家模样的胖子,满脸怒容,显然对众人的称呼很是不满。不过那个少年倒是笑嘻嘻的不以为意,一边拉住胖子,一边对身旁的人询问:
“这位大叔,你们为什么不看好候德坊啊?”
围观者有优越感,却没有什么恶意,见那少年带着管家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子弟,倒也不敢轻慢。
“这位小公子有所不知,咱们宣府镇的几位大人府上用的都是军中工匠,那都是名匠啊,跟火药硝石打交道都很多年了。往年大伙儿都看见了,那焰火,啧啧,没的说,等下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他又摇摇头,“候德坊便是再神奇,那也不可能跟这些工匠相提并论。要知道,火药硝石这些东西可不是寻常人能摆弄的……看,开始了,是大同总兵府上的人。”
那少年听到这人的形容,已经是两眼放光,听到开始,更是打起了全副精神,一瞬不瞬的盯着正在清远楼下点火的人。
谢宏笑着摇摇头,也不再关注那边的动静,看来这也是个跟正德差不多的,大户人家总是生怕出意外,只喜欢把孩子养在宅子里,结果一出来都是不谙世事的模样。
要说正德不也是一样可怜,被关在皇宫里出不来,若是他也能来到宣府,说不定也和这个少年一般模样呢。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