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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谢府,走在路上,江彬等人依然有正在做梦的感觉。
“大哥,你说这事儿是真的吗?别是谢公子为了让咱们动手杀人,用这个哄咱们吧?”猴子还是没完全释疑,低声对江彬说着自己的顾虑。
“猴子,你个蠢货,谢公子是什么样的人,你还没搞清楚?就算是扯谎,也不可能用这种一下就能戳穿的谎话,何况这事儿本就在情理之中,之前也有不少线索,只是咱们没敢往这上面想就是了。”江彬笑骂着,对猴子的话完全不以为意。
元宵那天钱宁等锦衣卫突然出现,当时江彬还疑惑对方是做什么的,现在仔细一想,江彬心里也是敞亮,那不就是皇上到了宣府,所以钱宁带着锦衣卫打前站么?随后的举动更是理所应当,在王府发现了引火之物,锦衣卫不紧张才怪呢。
后来听说的,在焰火大会上发生的事情也很奇怪,巡抚张鼐那么古板的人,居然一口一个民意,怕是那个时候他就发现皇上了吧?江彬越想越有道理,心中豁然开朗。
张巡抚开始紧张的要命,说什么都不许出战,可在谢宏那一行人到了之后,又突然转变了态度,这一连串的事情,都正是因为皇上来了,而且皇上不知为何还住进了谢府。
“大哥,皇上来了宣府,怎么咱们一点消息都没收到?”乌鸦心里也有疑问,虽然江彬说的也很有道理,不过御驾亲临这样的事情,自己这些地头蛇居然半点都不知道,这事儿有点说不过去啊。
“这个嘛,某也不懂,不过按谢兄弟的说法,皇上有可能是私自出来的,不然怎么会那么吩咐你?”江彬挠挠头,也搞不清楚其中缘由。
正德偷跑来宣府的事情,知道的人很少,除了总兵张俊和巡抚张鼐和他们两人的亲信,就只有谢宏这边了。这事是大事,而且若是寻常人知道了也没有半点好处,所以半点风声都没有走漏出来。
“要俺说,最奇怪的不是这些,而是皇上怎么就住进了谢公子家里。”和尚摸着光头,道:“别看俺笨,不过俺却知道,皇上那是什么?那是九五之尊,是天子!天底下最大的人物,咋就住进谢公子家里了呢?兴许谢公子是老皇爷的私生子吧?”
和尚不爱动脑子,不过说起这些乱七八糟的八卦却是兴致勃勃的,“要不然就是皇上要招驸马了,谢公子名声足够大,这才来相女婿来了。”
“和尚,你这个白痴!”江彬一脚踹在和尚屁股上,笑骂道:“当今圣上才十五岁,哪来的公主?还女婿呢,哈哈。你这笨和尚还是老实干活的好,回头猴子去盯着点子,然后点子一动身,和尚你就带人动手,给老子干得漂亮点。”
“大哥,那事简单,你就放心吧。”和尚挨了一脚也不恼,只是嘿嘿直笑,先是应了一声,又小声嘀咕道:“皇上没有,老皇爷兴许有呢,皇上是来相妹夫来了也说不定……”见江彬作势又要踹他,这才讪讪的住了口。
“可是,大哥,动那个点子容易,可要是想不留后患可不容易。”猴子依然不肯放弃,劝道:“先不说谢公子有可能过河拆桥,就算不然,他手这般辣……咱们投靠了他,今天可以杀沈……以他的心姓,将来也有可能对付咱们啊。”
“你担心太多了,猴子。”见他说得郑重,江彬也不再嬉笑,看看左右,沉声道:“咱们都是生死之交的兄弟,有话某也敞开了说。谢公子来宣府城不过四个月,做的事情你们也都看在眼里了,觉得怎么样?”
众人都是点头,短短几个月就把宣府搞得天翻地覆的,那还差得了?
“当曰某败在他那兄弟手下,结果他却以德报怨,用计帮咱们讨了军饷,事后若不是某自去寻他,他也没索要过回报吧?”江彬又问。
众人还是点头,若非有这事在先,之后给谢宏帮忙的时候,大伙儿也不会那么热心。连元宵大会都没去凑热闹,大冷天的躲在王府外面,不是心存感激,谁能乐意啊。
“到现在,连皇上都……”江彬压低声音,“某说谢公子前程远大,你们还有人怀疑么?某带着你们投靠他,固然是为了升官发财,可也是给兄弟们找条出路。现在某是看明白了,在这边镇,弟兄们就算不死在鞑子刀下,迟早也要被那些贪官饿死。”
江彬提起这话,众人都是面带愤恨之色,那些文官乱指挥,不把人命当回事,若是打胜了,他们只管贪功,打败了,毛病都从军将身上找;而且不论作战胜负,军饷是一定要克扣的,谁能不恨?
猴子急道:“大哥,你向来最有义气,我又怎么会怀疑你,只是……”
江彬嘴角一扯,露出一个充满杀气的笑容,眼角的刀疤显得更加狰狞,森然道:“你以为到了京城就万事大吉了?那里的文官更多,官儿也更大,谢兄弟招揽咱们,为的,哼哼,恐怕也是想和那些人斗一斗的。”
江彬冷笑。
“既然投靠了他,又是同仇敌忾,斗便斗吧,反正就算咱们想投靠朝中大臣,那也是没人搭理的。只不过那些士大夫哪是那么容易对付的?谢兄弟要是不够心狠手辣,对谁都一团和气,那某才真的不敢投靠了呢,不狠一点,能成什么大事?”
“大哥既然这么说,那我自当遵从。”猴子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跟上战场是一样的,面对凶残的鞑子却存了心慈手软之心,那不是找死么?
江彬点点头,道:“这种事,本来就是赌一场的,要是成了,咱们弟兄跟着谢兄弟飞黄腾达不在话下,要是败了,嘿嘿,那也不过是咱们倒霉罢了。不过,以某观之,此去京城,谢兄弟还是一飞冲天的可能姓大点。”
“就依大哥。”其他人也都觉有道理,齐声应道。
“那么,自己该做什么都清楚了吗?”见统一了意见,江彬也很满意。
“知道了。”
“那就去吧。”
“遵命!”
……巡按衙门。
“小刘公公,此番真是多谢了,刘公公高义,不但救下官脱得牢笼,竟然还如此保举下官,下官真是感激不尽啊。”沈飞心情大好,对小刘公公连番恭维。
“好说,好说。”
“只是天不佑善人,刘公公居然微恙在身,真是让下官感同身受,恨不得以身相待啊。下官不便上门,还请小刘公公代为转达下官的拳拳之心。”
“好说,好说。”
见小刘太监的态度有些暧昧,沈飞心里有些忐忑,又道:“小刘公公,听说刘公公此次微恙,似乎也与谢小贼有关?”
“岂止有关?尽是小贼造的孽才对!”刘小文终于有了反应,他咬牙切齿的说道:“沈大人,你这次身陷牢笼是因为谁,你不会忘记了吧?救你的是谁,提拔你的是谁,你也不会忘记吧?要怎么做,咱家就不教你了,你自己好好掂量便是。”
“那是自然,那小贼今次不过运气好罢了,下官现已修书一封,只待送往京城,将小贼种种恶行尽数告知都察院的同僚,待他随陛下返京之际,就是他的死期。”沈飞阴森森的说道:“就算他侥幸过关,公公也不必担心,下官定然会为公公诛除此僚。”
元宵那天的奇耻大辱,沈飞可是铭记于心的,若不是谢宏煽动民众,导致巡抚张鼐顾忌混在人群的皇上,又怎么会口口声声民意如何,将自己抓起来呢?这事今后一定会在士林中传为笑柄的。
好在他还有彻底投靠刘瑾这条路,否则就算张鼐不给他定罪,回京之后,也一定会被评说为有辱斯文,然后被罢黜的。
“好,沈大人果然是个会做事的。”小刘太监一拍手,道:“别忘了,信中一定要说清楚,万岁爷此番出京,都是被这贼子所惑,与旁人无关,明白吗?”
“公公只管放心便是。”
“嗯,你安心去做,只要事成,义父他老人家是不会亏待你的。”
“下官多谢刘公公,多谢公公。”沈飞心中大喜,早就知道刘公公手眼通天,前几天被关押时还有些怀疑,却不想果然是真的。能够一下提升数级,刘公公在吏部的影响很大啊!那么,只要对付了那个谢宏,遂了刘公公的心意,自己的前途还有疑问吗?
至于能不能将谢宏拿下,沈飞很有信心,他得罪的人太多了,言官和中官同时对付一个人,他还能不死?其实根本用不到中官,只要都察院稍一发力,就算不死他也得脱层皮!
等到陛下被迫将他驱逐出京之时,哼哼,沈飞在心中狞笑,就算刘公公不说,老夫的仇也是要报的,到时候看那小贼再敢嚣张!
小刘太监一走,沈巡按就迫不及待的命从人收拾东西上路了,宣府城他是没法呆下去了,在元宵那天之后,他就已经成了全城的笑柄,至于对付谢宏的事情,就先交给都察院的同僚吧。
“让他们有足够的材料,弹劾一个陛下身边的近臣,他们应该感谢自己才对。”马车驶出南门,一路南行,沈飞一直在笑,而且笑的很得意。
直到……突然间,前方马蹄声大作,烟尘四起,显然是有一支骑队迎面而来。
“这是哪里来的骑兵?”随从怕被冲撞到,将马车停了下来,沈飞疑惑的从马车里探出头,随即又对随从喝骂道:“都没长眼睛么?去个人,告诉那些丘八,本官在此,让他们赶快让路。若是冲撞了本官的车驾,本官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随从不敢怠慢,骑了匹马,迎了上去,趾高气扬的高声叫喊:“沈知州沈大人的车驾在此,还不快快停马,恭迎沈大人?”
他声音不小,对面却没人应答,这随从也是大怒,就待上前继续喝骂。
对面来的很快,他冷不防看见那些骑兵已经从烟尘中跃马而出,当先一个大光头油光铮亮,身上裹的却是皮毛,这个随从见状大骇,转头就跑。
“鞑子,是鞑子来了。”
“怎么会有鞑子在此?这里明明是宣府城南面啊。”沈飞心中闪过了生命中最后一个念头。
骤然提速的骑兵也不追杀逃开的随从,而是毫不停留,呼啸而过。
等看着烟尘顺着官道向北去了,才有胆大的随从上前查看,却见马车上插着不少箭矢,而沈飞身上也是同样。
“是骨箭头……老爷被鞑子杀了。”这些随从在边镇呆的久了,也清楚鞑子的事情。草原上铁矿少,鞑子又不会开采,所以,平时打猎什么的,非军事行动时,鞑子经常用骨头做箭头,而铁箭都是留到打仗的时候才用。
“这里怎么会有鞑子?明明咱们是在宣府城南面,而且还走了大半天了啊。”
“那就不知道了,咱们就这么回报吧,反正是鞑子干的,咱们身上的罪责也小点……”众人互相看看,都是点头,大家都是被记录在册的,跑是没法跑,死了个五品文官,朝廷肯定要追查的,还是收拾一下,然后统一口径的好。
他们并没有注意到,这时远处的烟尘渐渐消失了,便是看到了,他们也只会认为是鞑子走的远了,完全想不到,这支骑兵却是听了下来,开始换装。
“猴子,你回城去禀报大哥,俺带着弟兄们兜个圈子再回去。”和尚咧着大嘴笑道。
“知道了,这样一来,投名状就到手了,一时半会儿也还查不到咱们身上,谢公子这主意还真挺不错的。”
“那是,大哥都说了,谢公子是个做大事的,咱们跟着他,肯定不会错的。”
“死和尚,谢公子又不在这里,你拍马屁给谁听,赶紧动身吧,明天在城里等你喝酒。”
“好咧,兄弟们,走咯。”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