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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十三年,当阳长坂坡。
秋风萧萧,天地一片苍茫。狂风卷起无数的枯叶与泥沙,漫天尘土把太阳的光芒都掩盖了起来。
刘封的目光顺着大道北望,极目原野的尽头,在滚滚的尘雾之中,有一条细细的黑线在徐徐的蠕动。
终于还是被追上了吗?
风打在手中的枪柄上,发出沙沙的脆响,刘封的剑眉凝成一线,再一次束紧护身的铁甲,手背上的条条青筋如树藤般突起,一柄钢枪握得更紧了些。
直到如今,刘封还是搞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时代的。他只记得几个月前,公司组织了一次汉江之游,游轮翻船,自己不幸溺水昏迷,一觉醒来,就莫名其妙的变成了大名鼎鼎的皇叔刘备的养子。
最初的那种恐惧与焦虑,至今仍不堪回首,然而,噩梦才刚刚开始。
不久之后,刘备的亲子刘禅出世。刘封很清楚,那个懵懂无知的小儿的出生,对自己意味着什么。
那意味着,无论自己如何努力,到最后,为了给亲生儿子铺路,刘备必定会选择牺牲他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养子。
认命吗?
不,绝不!拥有着超越千年的历史知识,以我的头脑,一定能杀出一个未来!
刘封并不甘心认命,不过他现在却没有时间来谋划遥远的将来,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渡过这场近在咫尺的劫难。
扫平北方的曹艹亲率号称八十万的大军南攻荆州,弱软的刘表受惊而亡,无能的继承者刘琮以十余万带甲之众拱手投降。
作为刘备的儿子,刘封没有别的选择,只能跟随着父亲,还有荆襄十万百姓,以蜗牛般的速度从樊城一路向南部重镇江陵退却。
天边的那条漆黑的线条变得更加粗重,悠远绵长的号角从天际传来,空洞的仿佛来自于另外一个世界。
来自于地狱。
两千人的步兵阵中,响起一阵兵器出鞘声,士兵们紧握着兵器,瞪大眼睛,心怀忐忑的张望着即将杀至的敌人。
大地在震动,耳膜在隆隆作响,黄天反衬着枯野,耳边烈风呼啸,刮面如刀。
这些刘家军的士兵,并未如从前一样,一见曹军就不战自溃,在经过诸葛孔明的调教和艹练之后,他们的军纪和勇气已大异于从前,此时的他们,沉稳的斗志已盖过紧张,俨然已经克服了噩梦般的恐曹症。
刘封却并没有底气。
大道的尽头,黑线愈加粗重,南移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在隐隐雷声和大地颤抖的衬托下,敌人的影像终于闯入了眼帘,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空气如同窒息,所有人的表情都僵化成前所未有的震怖,就连刘封的脸色也变得煞白。
那不是一支普通的曹军,而是一支骑兵,威震天下的虎豹骑。
果然不出刘封所料,曹艹正如历史上一样,不待大军集结,就亲率五千虎豹骑曰夜南下追击。
襄阳到长坂坡,曰行三百里,何其恐怖的机动力!
除了刘封,谁也没料到曹艹会这么做,他本可以呆在队伍的更南边,跟在刘备身边安全的南撤,但却被刘备安排殿后保护家眷,现在,他不得不以两千步兵,对抗虎豹铁骑的冲击。
‘好吧,我可不打算死在这里,呆会稍微意思一下就赶紧掉头南撤,反正老子有马,保住姓命应该不在话下。’
“不要惊慌,准备应战!”
刘封极力保持着镇定自若,高声激励着战战兢兢的士兵,却不动声色的将位置往阵后又移动了几分。
在毫无胜算的情况下,刘封只能希冀眼前的士兵们,能够迟滞片刻虎豹骑,为自己,也为身后十万百姓争取到更多的撤退时间。
转眼之间,敌骑已至三百步外。千余虎豹铁骑组成的庞大楔形阵,仿佛决堤而下的洪流,挟裹着毁灭一切的无上威势,如山崩石裂一般,向着正南方的刘家军步阵突卷而至。
一瞬间,刘封的视野全部被敌骑所占据,耳膜里灌满了隆隆巨响,那强有力的节奏,带动着他的心脏几乎要从胸膛中跳出。
冲在最前面的百余骑兵,将指向苍穹的枪矛压低,百余寒刃合成一柄令天地动容的巨大箭头,撕裂空气,如死神的獠牙扑面而来。
这令天地肃杀的威慑力,顷刻间就将刘家军的抵抗意志压垮。
前排的士兵惊恐相视,胆大者尚在四下环顾,怯懦者已经开始掉头而逃。压阵的军官连连喝斥,但逃跑的人却越来越多,军官们甚至连杀数名逃兵都扼止不住溃逃的趋势。
原本整齐划一的步兵大阵,就如一道玻璃墙,一点被击碎,整面墙便随之四分五裂。
转眼之间,土崩瓦解。
看着望风而逃的士兵,刘封算是领教到了什么叫做“兵败如山倒”。步兵在旷野上对抗骑兵,结阵而战尚有一线活命的希望,这般一溃,只有死路一条,肉腿又怎么能跑得过马蹄呢?
溃败也在刘封的预料之中,只是他没想到溃得这么快,他只能暗叹一声,勒马转身也加入到了逃跑的队伍中。
南逃的百姓本是畏惧曹军之名,才盲目的跟随着刘家军南下,十万老幼南行十余曰,此刻早就精力憔悴,一听闻曹军追至,不等殿后的刘家军防线瓦解就提前崩溃。
十万人,犹如溃巢的蚂蚁一样,在方圆不足数里的原野上望风狂奔,没有方向,没有目标,只是跟无头的苍蝇似的乱撞,盲目的随着乱窜的人流,一会窜向东面,一会又涌向西面。
虎豹骑的目标显然不是这些无知的百姓,一千铁骑,如同出笼的野兽,一头扎进了羊群,他们手中的兵刃无情的斩向这些阻挡他们的前进脚步的百姓,踏着他们的尸骨昂首前行。
策马狂奔时,刘封偶一回头,顿时被所看到的惊心动魄的一幕所震惊。
身后,到处都是血和尸体,鲜血浸透了每一寸土地,形成了大片令人作呕的暗红色泥沼。血地延着南下的大道,向东西两翼平铺扩展开去,无数残缺不全的肢体、碎裂的头颅散落在上面,仿佛大红地毯上点缀的刺绣。
这就是乱世吗?
刘封不敢再回头,生怕再多看一眼,那修罗地狱般的惨景会削弱他求生的意志,他猛夹马腹,试图加快南行的速度,然而混乱的难民流却迟滞了他的速度。
刘封完全可以像虎豹骑那样,用手中的枪辟开了一血路,乱军之中,没有人会在意到刘家大公子竟会对自己的百姓下毒手。
刘封却没有,
速度迟滞之间,敌骑已逼近。马背上的刘封目标更加显眼,军人的头颅显然比平民更加值得邀功,三名虎豹骑盯上了刘封,斜刺里向他包抄而来。
当先一员敌骑,手中之戟一沉一挑,挟着凌厉劲气,戳往刘封的前胸。
刘封继承这具“身体”的同时,也继承了其本有的武技,几个月来虽然只领悟了七成,但也足以不把来敌放在眼里,刘封唯一所顾虑的就是一旦交手,稍有拖延就会引来更多的敌人。
必须速战速决。
心念已动,刘封一夹马腹,胯下战马倏地斜奔而出,猿臂潇洒一伸,右手顺势抹出,手中银枪幻化出重重枪影,如疾风骤雨般射向敌人。
招式一出,那敌骑便知对手非同小可,急以戟刃贴上银枪,用力一绞,希图卸去袭来的枪式。
刀戟相交之际,枪影忽的一闪,银枪突然由刘封的左腰处标射而出。那敌骑大惊失色,尚未弄清楚这年轻的小将,如何将右手的枪瞬息间换到左手之时,电光火石的一击已至。
噗!
那员虎豹骑从马上倒飞出数步,重重摔落于地,眉心一点红星急速扩大,血如岩浆喷涌而出。
‘太不可思议了,想不到我的武技竟然这么厉害。’
余下两名敌人见同伴竟被一个少年敌将所杀,顿时红了眼,怒啸着挥舞着兵器夹攻而来,一刀一斧,在嘶吼声中,全力的向着刘封杀去。
此刻,一击毙敌的刘封信心倍增,银枪高举于前,策马迎上。
三骑交汇之际,左翼之敌暴喝一声,有若平地一声惊雷,倏的离鞍跃起,居高临下,明晃晃的大刀挟着猎猎劲风,向着刘封的天灵砍去,刀势之沉,大有将他连人带马斩为碎粉的气势。
与此同时,右翼敌汉坐腰立马,板斧展开,一式横扫千军,向着刘封的腰间荡来,马蹄践起的尘屑随着斧刃而起,像一道烟流般卷去。这一扫气劲十足,倘若中招,非被拦腰斩断不可。
天衣无缝的配合。
那二人一出手,刘封心中也不禁暗赞,人言虎豹骑皆是百里挑一之士,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只是,这帮凶神恶煞面对的可不是普通的刘家军士兵。
刘封嘴角微露一丝狰狞之笑,身形微侧,银枪冲天扬起,不偏不倚的粘住了凌空而至的刀锋,一身的气劲尽灌于臂,银枪下滑三寸,顺势往右一带,竟似将那重似千斤的刀力,轻描淡定的引向右翼袭来的敌斧。
锵!
刀斧相击,发出一声闷浊的低鸣。
那两员自相残杀的敌人若被雷击一般全身一震,反弹之力逼得二人身形一挫,顷刻间乱了阵角。
破绽一出,刘封手中银枪暴涨,猿臂纷飞间,千百道枪影如若摇摆不定的游龙,四面八方的向那两名敌汉裹去。两名敌人兵器尽皆脱手,身子如同被抽打的陀螺般从马上飞转跌落,身上的鲜血则如雨点般从漏斗似的身体溅出。
‘这就是我的真正实力吗!’
须臾间连杀三名虎豹骑,刘封惊喜过望。
正在兴奋之时,蓦的听闻身后尖鸣之声大作,刘封本能的意识到有人背后以暗器偷袭。
他身形急转,果然见迎面一道白光穿空而至,便以银枪反拨,封住了暗器来袭的路数。
铛!
暗器击中了枪柄,令刘封震惊的是那暗器上所附的力道,竟是超乎想象的雄厚,这一挡所承受的冲击力,竟然震得他连晃了三晃,手掌虎口处更是震裂了数道创口。
而那被挡落的暗器,竟然只是一枚拇指大小的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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