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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京畿道长安东行至都畿道洛阳再向东南至河南道许州折而东南至颖州由此南渡淮水已是到达淮南道光州地方续南行至江南西道鄂州由此折而向彭泽之畔的江州乘赣水行船一路放南历洪州于虔州弃舟复越江南西及岭南道界线大唐贞元二年五月朝廷饬封赞皇县子、正议大夫、广州刺史并提举江南市舶使崔破大人一行已然到达岭南道最北的韶州所在。
贞元二年元正日刚过朝廷擢拔崔破为岭南道广州刺史的诏书便已如李伯元所料般准时到达;在二人预料之外李适更于诏书上朱笔亲加了“提举江南市舶使”七字似这等使职因非常设是以并无品爵亦不能越职理事然则于使职该管之内却有全权由此可知常年为钱所困的天子陛下对崔破此行的开辟财源之举实在是寄望良深了!
“这里还真是又热又潮表哥我这里有专防瘴疠的药物你且来服上一丸也免得水土不适下染上了疫病才是。”一行人刚于韶州驿馆安顿下来身着细锦七破裙的思容也顾不得舟车劳顿当即翻检出行囊中++一个朱漆盒子自内拈了一颗赤红的丸药递过见到眼前这一幕旁侧的李伯元微微自嘲一笑后径将手中药剂自仰入口不提。
因是到这等唐人眼中僻远的“蛮夷”之地任职为怜惜并避嫌疑计菁若三人并不曾随之宦海同游。而是留于长安府宅奉侍老夫人但是久历分离之苦的思容此次岂肯退让再兼她也曾随崔破大师兄静云习得一些医术是以就借着预防瘟疠的名义在叶法持的肯下同行南下。这一路虽是舟车劳顿但对于心结全解的小思容而言却又别是一番异样美景了。
抬头见天光尚早鼻中呼吸着丝丝极淡的腥咸气息一时兴致大起的崔破顺手服下丸药后道:“伯元兄。且与我城中同游以观此地民风如何!”
眼见已入得岭南地方离广州也不过十余日间路程实在是不堪数月奔驰之苦的李伯元心下也颇是轻松此时既见崔破有此等兴致他那里更有推却的道理当下也无二话略一梳洗后。崔破带上尔今几乎是寸步不离的思容在四卫的随行护卫下三人悠悠跺出驿馆。漫游韶州城中。
唐时岭南亦称之为“天涯海角”之所在又因其草木繁盛、气候湿热而易生瘴疠之气更兼山间“野族”多有是以除本地原住民及商贾外少有它地之人到此。尤其是经济、文化、农耕更为达的北地之住民。更是视此地为畏途非万不得已是断然不肯到此地。
人口匮乏兼且这韶州并不靠海无得贸易之利是以更嫌孤贫。虽言是一州治所然则观其城池规模也不过堪比河东道一县邑而已。
看着眼前这凋敝的景象对于后世曾亲见东南繁华的崔破而言蓦然闪现的便只有“沧海桑田”四字今世之岭南与后世之广东这差距还真是不可以道里计了!
“呀!这里的人好黑!哎!表哥你看他们的衣衫式样都好奇怪的。”第一次身历岭南的思容少女心性全然喷边口中不绝惊叹边拖曳着崔破的衣衫示意。
南北有别其时之岭南因光照充足、气候湿热是以街上行人多是肤色较黑而他们所着也多是上身短打坎肩儿下身犊鼻裤脚上更是多着多耳麻鞋以为清凉之意这本是一地之风俗但于思容这常年居于北地之人看来难免新奇不已。
“地分南北一方自有一方之风俗这原是题中应有之意!异日我等也是要入乡随俗的再莫要大惊小怪才是!”崔破边轻拍思容小手示意她少安毋躁边向一旁对他三人好奇注目地道旁百姓微笑回应。
在略显窄小地府城内漫游了近半个时辰眼见除许多珍异瓜果外更无太多特异处舟车劳顿良久的三人正欲折回驿馆歇息孰知刚刚转过一条街巷便闻得远方大有喧闹之声崔破一时好奇之下当即循声而去。
刚刚走出街巷入目所见处便是一条奇长的农人队伍推车赶驴的拥挤于韶州府衙前而喧闹声便是由此地传出。
“公子座师杨尚书于天下间推行两税之法朝廷定制于夏、秋两季征绝此时乃五月时节看这形状当是前来交纳税供的农人无疑了。”不待乌丢丢着大眼睛的思容问旁侧早有李伯元轻轻开言解释道。
行两税之后的第一次亲历其事在身侧二人说话之间崔破已是拔脚向街旁一茶肆走去。
显然这是一家仅供普通行商歇脚的大车店狭小的空间、粗陋的桌椅上闲散坐着许多不耐久侯的农人边喝着两文钱一盏的“大把抓”茶、便海阔天空地侃说闲聊。
崔破也不管那茶博士惊异的目光及巴结的做派径直入了内里靠窗的位子坐下随口吩咐了句:“上最好的茶”后边透过那掀起的竹卷帘向外张望便细心听身侧之人言谈。
彼时之岭南人说话鼻音极重口音又特是怪异、好为卷舌音崔破经过初时的一阵茫然之后直待思容二人来到落座更一盏茶尽之后方才略有头绪只是听闻这些农人说的都是些“张阿昌家说了个媳妇好俊!李家老宅昨夜又生阴鬼了!”之类的野语半句也不闻两税之事难免心下郁闷。
“店家给这位老者上盏好茶计在我账上。”却是那同桌而坐的李伯元指着邻桌的一个老年农人道这老者想必也是远道而来纳粮的黝黑皮肤的他此时正用满是老茧的手捧着土窑茶盏就吃自带的干粮只是此时他那盏中的茶水已是因冲泡太多而极其淡白。
“我于岭南来往耽搁不下年余时光会说得些许土话倒也不足为奇”李伯元见崔破为自己所说的岭南方言惊奇一笑解释后便向那正自对着新茶愣的老者走去。
也不知他在那厢说的几句什么不过片刻之后这年过五旬的老者便随着他一并过来崔破座中。
“两税法好那是真个好呀!现尔今若是自家祖业田亩亩税不过六一这日子倒是比以前好过多了其它象大历年定下征收的‘急备、供军、折估、宣索、进奉’类朝廷税目也都取消了地方上也没了征索一年只要交够两次税就行还是这税法好呀!要不是托着新税法的福小老儿哪有闲钱来这茶肆?不过……”
“新旧征科色目一切停罢。两税外别率一钱四等官准擅兴赋以枉法论。”听着老者言说崔破脑海中自然浮现出两税法中条文此时看来这些不得擅自加苛捐的朝廷法令于岭南一道倒是执行的颇为得力。
“不过什么?”崔破自在这边寻思那边厢思容早脆格生生的接言问道。
“不过是就怕新法有变我们村里张相文嫁女在山南东道归州据他前次探女回来说山南东的以前杂税可是半点也没少反是又有增加小老儿实在是怕这好日子太短哪!”说道这里这老农适才还有喜悦的脸上顿时又见忧虑之色。
闻言崔破也是心下无奈长叹要说这尽改千年税人旧习而转向税地的两税法此时实为一大善政丁身虽可逃匿然则土地却是无法挪动的是以仅两税之法初行的贞元元年朝廷岁入激增至两千余万贯直是大历年间的七倍有余而税米麦也已达到一千二百万石怕是今年全面铺开后更有增长此举不仅曲径通幽的解决了自中宗以来便日渐严重的编户逃匿问题大大增加了中央所得;更因其尽去杂税而大大有利于民。只是此法于是时而言的确良法无奈藩镇跋扈违令自征致使善政不得惠于百姓这却不是三两日间就能解决的问题了。
还不待崔破言更问只听茶肆外有人一声喊这黄姓老者一口饮尽盏中茶水后与三人稍施一礼便急急起身而去。
至此三人也没了更坐的兴致唤过茶博士会账之后便重回驿馆休憩。孰知刚进馆中独居小院正堂却见内里早有一人肃坐等候。
此人年约四旬年纪身上所着衣衫赫然是等价黄金的毫州轻容所制手中指上的那一枚翡翠戒子更是碧若清潭光泽流动不休端的是个中极品。
“只看这丰仪、气度这位大人必定就是才名远播当今天子最为倚重的崔使君了。小人冯洋奉家主之命迎候大人南下广州府这一路上若有照顾不周之处还请大人原谅则个。”二人刚进得房门便见这冯洋起身长揖一礼后开言道尤其是那一口官话竟也是地道的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