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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海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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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唐广州府衙

    因是一府牧守之所在是以这府衙占地极是广大奈何年深日久之下其地又是刑狱监判之地未免多显肃杀森寒之气纵然是在这日日温暖如春的岭南地方依然无法掩饰其官司衙门独有的阴寒气息

    然则新任广州刺史崔破大人履新后的第一次宴客竟是选择在这样一个大大出人意料之所在。

    凭借盏盏宫灯及无数鲜花装点宴客正日的府衙前院总算有了些些喜意虽则仍然不免显的怪异但毕竟也算的上是差强人意了。

    午时前一时辰获邀之佳客便已6续持柬书到达此地而于府衙处迎客的却是近日他们多所交往的广州别驾林阔林辽远大人在他身后一字排开负责引导事宜的却多是年纪甚轻的弱冠少年想来必是那海关寺中诸人。

    “二哥刺史大人这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在府衙宴客还真亏他想得出来新鲜倒是新鲜只是也未免太晦气了些!”府衙门前一个身着轻容团衫的四旬男子于拱手见礼之间悄悄向林阔问道。[

    “定远休得胡言!”林阔低声轻喝了一句后微微扭头间见那几个海关寺中少年俱都迎客去远方才更压低声音道:“四弟今日非比寻常你且管好那张嘴万万闲话不得。当牢记‘多听少言’四字;再者无论席间刺史大人提何要求纵然是要将你的全部身家没官你也断然不可说一个‘不’字否则。若有杀身祸事临头为兄即便近在咫尺。也是护不得你周全了。”原来这轻容团衫男子乃是别驾大人的同族堂弟。其人亦是以海事为生专做的便是往来近海新罗间的瓷器生意。因有林别驾多方照拂更兼其人心思灵动、为人四海是以短短数年之间生意竟是越做越大成了这广州城中近海贸易地佼佼者唐商中的头面人物似今日这等场面自然是少不得他的。

    那林定远见二哥说的郑重遂收起笑闹心思。微一拱手之后。正肃了面容缓步入地衙内而去。

    “林叔您老也来了请往这边行。”林定远循声看去随即展颜一笑道:“喊声林叔就是。什么老不老的。昨日犬子言文广贤侄入了海关寺我还道是这小兔崽子诳我没想到竟是真地只看贤侄这番作为吴老兄当的上‘教子有方’四字!”

    “林叔谬赞了!这边请说起来如今这广州城中谁不知道林府大公子景文兄是有名的‘神算’做起生意来心思之灵动颇有林叔当年之风我们这等闲人是万万不敢比的。”边领路前行吴文广边奉承言道其人虽只是入这海关寺仅月余时间但于人情练达之上倒是着实长进不少。

    诧异地看了这昔日常于章台冶游的吴文广林定远哈哈一笑后道:“贤侄投了这海关寺仅月余时光真让你林叔刮目相看了。”夸赞了一句后他乃略压低声音问道:“贤侄可知今日宴会之中崔大人有何章程?”

    “这个林叔您确实是为难小侄了使君大人前些时候北上潮、漳、泉、福诸州回转也不过短短两日时光小侄也是随众人参见过一回那里就能知道大人的心思?”吴文广面上微带苦笑说道。

    “那贤侄所供职的海关寺又是干什么职司的?”林定远对这回答倒是并不吃惊乃跟上一句问道。

    “照这月余使君大人安排的事体看来这海关寺想来是朝廷统一管理东南诸州海外贸易之所在大约就是检查‘违禁’及征收‘海税’诸事了。”吴文广随意的一句话却是引得林定远全身一震随即更续问道:“这海税如何个征法贤侄可知吗?”

    摇摇头吴文广答道:“这个使君大人倒是不曾提及只是听说此次是东南四道沿海十一州同时开征。”

    “好大的手笔!”林定远心下暗暗嘀咕了一句后无言前行两步眼见已是到得席次正位他遂定住脚步对吴文广微笑道:“贤侄你们这海关寺可还在招募新人吗?若是有机会你把景武也引荐进去此子虽是愚笨但于这新罗语上倒也是堪称娴熟此事若成林叔足承其情了。”

    眼见素来以纨绔子弟视己的林定远这般软语相求吴文广心下实是受用一番连称不敢的谦让后直说自己当鼎力而为随即将他引领至席位后自告退去别处帮手。

    午时前一刻怀着各种异样心情的佳客皆已悉数到达各依所属的分席坐定边打量着四周情景边相互交耳窃谈。而在这满院佳客中赫然竟是以白袍长须地大食及肤色黝黑的狮子国人居多其他如新罗及林邑诸国蕃商也不在少数反是那唐廷商贾却不过只有寥寥十余之数只由此情形亦可得知这大唐海事贸易实以蕃人占优。

    在众人交相揣测的言谈中时光飞快流逝午时正至只听一声长长朗笑在满院瞩目之中一个年纪刚过弱冠的年青官员自衙中官厅走出缓步于那“勤政务本”的匾额下站定颀长的身形衬托着那俊秀的仪容众人一时都觉眼前大是一亮忍不住心底暂上一句道:“真个是好风仪!”若非是此人身上那一身标记其身份的绯红官服只怕是从不曾与之相见的众人无论如何也难以相信眼前此人便是新任的广州刺史大人。

    其实以崔破的四品官阶他本是穿不得三品绯衣的只是自玄宗朝天宝年间为彰地方州府主官之威仪遂有了“借绯”之说。意即四品官吏可借三品绯衣为服待任满回京叙职时。再行缴还。这一身绯衣官袍用料考究、做工细腻凭空又为崔使君添了三分官威。

    “本官自履新以来。因忙于杂事以至于迁延两月方才得与诸位相会。实在是失礼的紧了现借此饮宴之机自罚三盏以赎怠慢之罪。”面带笑容说完随着他一声高呼“酒来”早与衙内等候的涤诗随即捧盘奉盏而上崔破连饮三盏后乃将手一挥。高声喝道:“开宴。上酒!”

    随后的半个时辰崔使君便如同穿花蝴蝶一般盘旋与各个席次之间早已掌握今日宾客资料地他一一寒暄劝饮尤其是面对那许多番邦商贾。刺史大人更是依据近几日学来的异族母语问候这一番心思毕竟没有白费直使满院宾客都是心下大是受用也将适才院中地不安与猜疑气氛消解不少一时看去倒也是宾主融融。

    “崔大人果然是国朝栋梁更难得的是如此美风仪老令公大人得孙婿如此实是慧眼如炬不由得不让人大是钦佩呀!只可惜崔使君大婚及加冠礼时本使俱因皇差在身不能躬身到贺还望使君大量务以此罪我才是。”尖利地嗓音、保养的如同婴儿般地皮肤不消说现下开言之人必是内廷广州供奉使黄斯文黄公公无疑了。

    “不敢当公公如此!”崔破心下既已决定拿此人开刀面上便绝少客套只微一拱手对这黄公公的邀饮直如视而不见一般擦身向别席而去。

    这黄公公打着内廷的招牌任意搜检船舶。于这广州期间可谓是声威赫赫历任刺史固然是对其礼敬有加那一干被他捏在手心的往来商贾们更是对其半点不敢得罪他又何曾受过如此冷遇况且又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一时间面色由红变白复又由白转青待这一轮变幻完毕众目睽睽之下的黄公公实在是忍不下这口气去重重将手中僵执的酒盏重重顿于几上起身尖声喝叫道:“走!”

    满院寂静中眼见黄公公由两个小宦簇拥着已是行至府衙门前却见适才尚是满脸和煦的刺史大人冷冷一声道:“走?今日本官尚有借重黄公公处还请公公稍留为宜来呀!请黄供奉使归坐。”

    “崔破你究竟意欲何为本使乃是有内府寺票赴任的你一个小小广州刺史还管不得我!现下你放本使回衙看在公主、驸马面上我自可不与你计较否则宋公公及皇上面前本使自有与你……”不待又惊又怒的黄公公将话说完早有随行而来地四卫之一在崔破地眼色下上前驱开两个吓得抖的小宦将一块丝绦紧紧将其嘴堵住看定。

    这一个蓦然而来的变化直使院中愈落针可闻适才溶溶荡荡的气氛消弭无形所有人都将目光灼灼紧盯向已然重上衙前高阶的刺史大人。

    “小小一点家丑倒让众佳客见笑了还请诸位勿惊。”哈哈一笑后崔破温言说道不过只看众人依然是一幅紧张的模样想来他这番安慰话语收效实在有限。

    “传正兄怎么样!愚弟说得不错吧!这崔大人出手实在大是不凡依刺史大人惯例这黄老贼此番怕是报应临头了。”院中背墙僻处满脸兴奋的吴文广对范传正小声言道。

    “黄老贼你也有今日”眼见老气死老父的大仇这般模样心下跌宕不休的范传正那里还说得出话来只用一双喷火的眼眸紧紧盯住那黄公公恨不得一个跨步上前手刃此贼。

    “今日与宴的都是我广州一地海事商家的头面人物本官将大家请了来并无别意一则是想与大家见上一见也免得日后对面不识失了礼数;这其次嘛!却是想借此时机宣布我大唐海关寺正式成立。”

    听到“海关寺”三字适才落针可闻的院落中顿时微泛波澜众商贾愈凝神听去。

    “只是在说道这海关寺之前本官却是不得不提一提这位黄公公”一言即毕崔破阴沉了脸色扭头向黄供奉使道:“黄斯文你这阉狗假内廷供奉之名行贪贿盘剥之实竟敢肆意察拿索要往来海事商船稍有逆尔之意者动辄以供奉内廷之名强扣船只尔之所为不仅愧对天子更大伤我朝体面其罪之大不诛难容朝廷法度更难平广州士庶民愤。来呀!将此民贼推出府门斩!!!”

    这一声厉喝出口早有等候已久的衙役拥上在满院人惊骇的目光中将闻言软瘫在地的黄斯文拖出衙外随着三声金锣鸣响随即便有一个腰缠红巾的衙役用托盘捧回一个大好头颅交令。

    淡淡将那级瞅了一眼后崔破微微一笑对满院色作煞白的宾客道:“海关寺顾名思义乃我大唐管理往来海事之所在具体到贸易上便是负责查验进出海船、收取商船海税及促进海外贸易三事上了。自即日始往来东南沿海诸州商船事宜一体由海关寺接手其他任何人等不再干予其事换言之只要进出之商船经过本寺查验并足额交纳海税后便可于我大唐近海诸州通行无阻!”

    其时唐廷海事因无统一管理是以往来海客多受重重盘剥而不同州府之间更是索钱多少更有不同实是往来贸易之商贾们最为挠头之事此时听闻崔破这般说法心下大觉此实为善政无疑。

    “刺史大人却不知道这海税是怎么个收法?”急性子的大食商人撒马尔罕问出了一个众人都是大为关心的问题。

    “丝绸及瓷器等贵重货物取十税一而其他一应杂货循十五税一”满面和煦的崔破淡淡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