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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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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安大明宫栖凤阁

    此时的大唐天子李适正斜斜依在身后榻上一本本的翻阅着身前几案上那堆积成厚厚的奏章。登基三年垂治天下的李适少了许多尖诮的刻薄更多了几分含而不露的威严。

    “好个崔破这两本折子来得倒是古怪应物你可都看过吗?”看过两本自岭南道广州送呈的奏章李适眉头一皱随即坐直了身子向阁中侍奉的新任翰林承旨韦应物道。

    “回陛下奏章都是经政事堂纳入未得大家允准小臣不敢擅自翻阅”闻言韦应物放下手中纸笔起身恭谨答道。

    “噢!这朕倒是忘了!如今卿家既是司职翰林承旨此后朕准你借阅往来奏章也免得一旦拟旨时不明白诸事的来往关节只是这记档之事定要做好才是”伸出手指轻轻拍了拍酸的额头李适温言间将手中的那两本奏章递过。

    “启奏陛下卢杞已奉旨抵京现在大明宫前侯见……”正当李适稍稍休憩后欲待说话之时却见一个小黄门轻手轻脚的走进阁子伏地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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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噢!卢杞到了快宣!”闻奏李适面上露出一丝欣喜当即吩咐道随即他便也起身望阁门处相迎韦翰林见状岂能再得安坐忙也放下手中的折子起身躬立于天子之后。

    “臣凤翔卢杞叩见我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还是远远地那一溜小碎步前行的卢杞见天子亲于阁前相迎当即就地伏身拜倒礼诵道。

    见状李适哈哈一笑后缓步直下御阶近前做势虚扶道:“爱卿平身此来关山万里卿家一路辛苦了。凤翔卢家世代忠义。更有令考弈公。实国之股肱臣也不幸一朝陨于安贼手中朕当日尚在东宫闻其高圣大行也尝为之涕泣三小不思饮食。幸天佑忠良今有爱卿足以承继家风。幸甚幸甚哪!”

    那卢杞闻天子提及亡父刚刚站起的身子当即一侧肃立而听及至李适这番话说完他已是身子巍巍抖颤的重新拜倒于地涕泣言道:“得陛下一言相赞先父诚然是死得其所臣代我凤翔卢氏一脉。叩谢陛下天恩!”。

    见他如此李适也是有些许动情免不得又再出语温言抚慰一番随后方才入阁赐茶命座。

    也正是这一番耽搁那随后而行的崔佑甫等人也一并到达径直入得栖凤阁而来。

    “卿家身居一地主官。却有兼及他州之心朕取的就是你这一片兼及天下的公心此来路遥卿家先自回府休憩几日后便到省视事吧!”见三相等人入阁李适挥手示意赐坐边续向卢杞道。

    “臣家世受国恩此番陛下不以臣卑鄙而授职东台臣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那卢杞满脸都是惶恐之色的伏地恭谨答道。

    “人还没入相这说的话可真就是个相公口吻了!”见到卢杞这番做派旁侧后边坐定地礼部尚书杨炎一个冷笑后低声自语了一句这话却为身侧地韦应物听见他也只能一个无言苦笑心下叹道:“卢杞入京这朝廷之中注定是要风波再起了。”

    “刘相崔破送京的折子你们可都看过了对其所奏之事政事堂是何章程?”挥手示意卢杞重新落座后李适微微含笑扭头向刘晏问道。

    “九月间海关寺解得海税三百八十万贯已经漕运到库至于崔刺史所言的组建水师请银一事现时朝廷恐是无力负担至于这水师的统兵人选还请陛下乾纲独断才是!”言至此处这刘晏忍不住一笑道:“解往京师不过三百八十万贯张口要钱却是六百万这个崔刺使还真是会做生意只是他也太过于性急了些!”

    刘晏这一句玩笑却是引得众人会心一笑当日漕运解款刚至第二日崔破的请银折子随后就到直让这刘相公看的苦笑不已在政事堂中连连感叹广州的钱实在是烫手的紧。

    见卢杞陛见之后并未请退李适嘱韦应物将两本奏章转递其阅看边也抿嘴开言道:“说起来崔卿家倒实是不负‘能吏’二字自其当日离京至今不过短短两载时光不动地方两税他竟是真能自海中取利为朝廷平添了这一项常税实在是殊为难得。只是他这一本奏章倒也实在给朕添了一个大大的难题水师组建固然是好然则他这保举的人选吗!冯椿诸位可有谁听过此人崔破还真就敢奏请他为杨波将军莫非朕这朝廷的官职就这般不值钱了不成?中书大人且说说你的章程。”

    “陛下此事臣以为当慎重处理才是岭南广州距此山水之遥观崔刺使奏章中说此举本也是不得已的羁縻之计我朝水师废弛已久如今难得不费朝廷兵马粮秣就得重建总需权宜机变才是。”关于此事其侄早有家信解说是以当此之时虽明知天子有不豫之意崔佑甫也只能如此力挺了。

    崔佑甫一言之出当下便有工部卢尚书等人附议那时时关注着圣颜的卢杞见李适眉头隐隐一皱随即放下手中奏章出言道:“陛下臣以为此事万万不可!”

    卢杞这一番言语直让阁中众人一惊刚刚入京第一天便贸然言事针对的赫然又是政事堂中最为当令地相公此人所为实在是大悖官场常例。

    闻言李适看向卢杞的眼神中隐隐透出一丝激赏之意道:“噢!卢卿此言何来?”

    “陛下。臣见奏章之中冯椿履历其人年仅弱冠、更不曾有半分功名如何可得骤然擢拔为正四品上阶的‘扬波将军’纵然崔刺使乃权宜为之此事也实在太过于有骇物听此事一旦准行臣恐难塞天下悠悠众口庶几。必将大损朝廷威仪。是故。臣以为此事万万不可……”这卢杞面容虽甚是丑陋然则却有着一条好嗓子此番侃侃而言倒也是颇为清朗之声。

    闻言那深知其中内情的杨炎正欲起身出言反驳。却为微微侧身的崔佑甫一个眼色止住也只能恨恨坐定而薛尚书等人见此更是不一言一时间这栖凤阁中竟是一片静默。

    李适一个眼神瞥动之间见书案处侍侯的霍仙鸣面色间似有欲言之意遂一个沉吟后微笑道:“此事容朕再思。政事堂宜着重地方募军之事勿令懈怠!今日就散了各自办差吧!”

    岭南道广州

    “什么罗仪微服在我广州城中”崔破看着眼前笔直站立地李小毛诧异问道。

    “正是。此人现落脚于城东春歇客栈因老板见其不行商事却终日探问大人为政遂密报府衙卑职谴人密探方知。后经查访城门过所笔录因知此人到此距今已历二十一日了”

    “噢他这个监察御史竟是微服而来!”起身负手绕室崔破自言道随即他乃站定吩咐道:“他既不愿显露踪迹你也莫要惊动了他派人跟住看他都曾到过何处另外此人的安全务必保证万万不能让他在我广州出了什么意外。”

    一个军礼之后李小毛转身离去却听那旁坐的李伯元一笑说道:“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八品监察御史那里值当地公子如此?”

    “此人大不简单哪!”闻言一笑崔破乃将这罗仪旧事细细分说了一遍。

    “哦!如此说来这罗仪竟是于公子有心结地再加之昔日冯若芳掠人为奴一事看来罗大人此番的微服私访倒是大不简单恩!公子这水师之事不宜再拖否则难保不会横生枝节。”听完叙说李伯元微一沉吟后正色道。

    “先生所言正合我心来人备车!”片刻之后车驾驶出刺史府衙出城往静海庄而去。

    “罗仪现微服在我广州”寒暄见礼坐定崔破更无半句客套径直开言道。

    陡然闻听罗仪二字冯若芳正含笑斟茶的手微微一抖随即便已恢复如初直待点茶完毕才见他笑容不改道:“罗仪不过一八品小吏又岂能奈大人何?”

    “前时奏请令侄冯椿为水师任.扬波将军的奏章已然抵京只是此事朝廷迟迟未有答复由不得人不担心!再者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儿本官也断无可能久任广州一旦朝廷变故海关寺由他人接任则冯先生并南海好汉们又将如何自处?此其一也另有昔日冯先生掠卖昆仑奴及新罗婢一事只因朝廷暂时无力监管方才得以迁延至今怕只怕一待我大唐国力更增圣天子一旦有经营外事之意这对景儿地翻起来哎!……”端起茶盏崔破一声长叹道。

    “事情若果真如此大不了我兄弟再上海上讨生活!”不待冯若芳话旁侧陪坐的二庄主已是火气十足的接言说道。

    “朝廷既已决意经营海上今时已不同往日二庄主莫说这等意气话语。再者楠弟尚在翰苑为官做长辈的总需为他多多考虑才是。”崔破淡淡地回了一句后直将目光紧紧盯住左手处的冯若芳。

    “还请大人惠赐巨舶建造之术、这第一任水师领必须由椿儿接任另外此次整编水师必然裁汰多位老弱要给他们留条生路还请崔大人居中周旋将江南东西两道丝、瓷、茶三物在东南六临海州府的转运、经销权一并转于某等大人若能应此三条则水师之事明日便可立办。”直等了柱香之久的功夫冯若芳开言说此三事。

    有了巨舶建造之术冯氏便可独霸唐境造船业;而有冯椿为水师统领则更可保障其远洋贸易之利;而其野心尚不止于此尚想掌控货源倘若三事得偕春州冯家不仅可借此一举洗白更可凭借其手中的资源依然稳居南海龙头宝座冯若芳其人果然不愧老狐狸之称。

    “冯椿少兄出任杨波将军一事本官自当依约力保;至于第三项本官也可应你只是这造船之术因事关朝廷武备实在断无可能。”言说至此崔破看了色变地冯若芳一眼微微一笑续道:“不过这海关寺作场却可给于先生优先建造船舶之权一岁内所造远洋巨舶你我各得其半如何?”

    彼时水战全仗船坚利器万六石巨舶与九千石大船差别实大由朝廷独家掌控这巨舰的建造之术方能使未来的水师拥有绝对优势从根本上防范海盗为患是以诸事可让唯此一条崔破却是万万让不得的。

    冯若芳何等人物焉能不知崔破心中所想?’“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暗暗任这句话在心中翻滚良久冯若芳缓缓起身道:“好就依了大人。”

    目送崔破车驾去远冯若芳随即转身道:“二弟明日集合兄弟们来水寨听崔破将命另外备船我等先往崖州暂住。”

    “大哥这是何意?”突然听闻其兄要走冯若龙诧异问道。

    “当此之时便是崔破我等也不得不防了!”一句说完冯若芳转身飘然入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