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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心底,沈慕容多多少少有些怨忿她这个无不自大的姐夫的,想当年若不是他自大狂妄,视师姐的满腔柔情于不顾,又怎么会……
她抬头蹙眉,看李淳风满面愁容,此时的神情竟自带了一层淡淡的哀伤,那只有真正思念一个人,才会呈现在面容上的神情,这神情,在二十年前,师姐沈绿萼的脸上,也见过。
沈慕容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道:“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呢?”
她不觉又忆起当初最后一次来此见师姐时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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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姐?姐夫呢?怎么只有你一个人?”那时的沈慕容和此时的容貌并无多大改变,可那时却是自然而然的。
她依照师姐传授通过梅花悬镜阵的法门,毫无伤的走进内堂,原道是要向师姐讨要那长生不老的秘法的,因为她的师姐,已经懂得了此法,如今的师姐,已是长生不老之身!
想来沈绿萼向来聪慧,这也是如何师父临终前要将小她两岁& {}的沈绿萼立为古墓派第三十二代掌门嫡传弟子的原因,更是将古墓派的雪魅果配制秘方和驻颜术传给了她。
而她——沈慕容,不能什么都得不到,是不是?心中对师姐多多少少有些艳羡与不服气的,是而从师父死后那日起,她从未叫过她掌门的,这一点,连她自己也不自知。
她见沈绿萼*在床头垂泪不已,心中一惊,道:“师姐,你你……怎么哭了?姐夫呢?是不是姐夫欺负你,我找他算账去!”言毕,她转身作势向外走。
“慕容……你……你……回来……”沈绿萼拼力从床头下来,伸手拉住了她的衣袖。
沈慕容更自惊诧,师姐的手,竟是如此的瘦弱。
其实她也不是真的要走,她依然不忘此行的目的,沈绿萼这般一叫,倒是称心如意,给了她一个回头的理由,那个时候的她,是多么的想要让自己的青春容颜停留在脸上,便如师父一样……
师父便是死了的时候,也是只如一个二三十岁的风韵神采,替第三十一代古墓派掌门划上了一个美丽的符号。
只是师父临死前,始终不肯将驻颜术和雪魅果的配制秘方传给她,而是传给了师姐,还立了她为掌门人,只是因为她已经找到了长生不老的秘方,可师父她老人家却是再也吃不到那神秘秘方配制的丹药了,因为依沈绿萼所言,配制长生不老药,需要二十年才能练出一颗,而唯一的一颗,已经被师姐以身试药给吃了。
“他已经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沈绿萼说到此处,又黯然哭泣。那眼角眉梢的哀伤神情,令每一个人都垂怜,包括沈慕容。
“他怎么……怎么可以这样?好歹师姐也是他儿子的娘啊!”沈慕容竟也有些恼恨,换作任何女子,也会气恼的,她一跺脚,拔出剑来,怒道:“他始乱终弃,我……我杀了他!”
那个时候的她,还是使剑的,心高气傲,还不太懂儿女情长,直到失去了卞延和——那个她真心相爱的人,她才会了那长虹贯日。
“不——不要走!慕容不是你想的那样!”沈绿萼因为激动,苍白的脸色蔓延到了嘴边,将那最后一抹柔红淹没,有些无力。
“难道是因为随侯之珠?”沈慕容问道。
沈绿萼有气无力的点点头,有些绝望。
沈慕容倒抽了一口冷气,道:“你……姐夫他什么都知道了?”见沈绿萼又点头垂泪,她心中更自寒凉,其实,当初,她接近卞延和,也是为了套出江湖传言,卞氏一族传下来的秘密——一个关于长生不老的秘密。
而如今她想要驻颜有术,青春长留,也可以说是为了他的,但若是他知道了她的目的,会不会也如姐夫离开师姐这般狠烈绝然!
她惊得倒退了一步,剑掉在了地上,喉间忽而有些干涩,不敢想象卞延和离开她之后会怎样。
沈绿萼冷冷一笑,似是自嘲:“这都是我的孽报吧!若不是一开始动机不纯,又如何会落得今日这般田地?如今当真是忘记一切更好,丧失了记忆,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丧失记忆?”沈慕容抬头看师姐平静的面容,依然不太能全懂师姐所言,她只知道,和师姐在古墓派呆了这般久,但师姐只说自己来自一个遥远的地方,而那些话,便如那里的方言,至今不能全懂的。
“慕容,有没有听过一句话?一无所知的人,才是最……幸福的人!咳咳……”沈绿萼说到这里,竟然猛烈地咳嗽起来。
沈慕容急忙扶了她坐在就近的椅子上,诧异师姐一身好武功,如今为何会这般如病入膏肓一般?
沈绿萼叹了口气,垂泪道:“他……他甚至不知道,我那刚刚诞下的可怜的儿子,已经让那妖后给抢了去……”
沈慕容心道:“怎么师姐又生了一个孩子?难道姐夫不知?”正欲询问,门外竟响起了敲门声。
一个人推门而入,手中捧着一碗浓香的鸡汤,见沈绿萼坐在桌沿,急忙将鸡汤放在了桌上,伸手一把抱起了她,轻轻放在床上,合上被子,复有旁若无人的端起鸡汤,一边就着嘴吹气,一边道:“绿儿,不是让你不可下床吗?大夫的话不可不听……”
那人见沈绿萼微微张嘴,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似的,又接口道:“是是是——那群迂腐老夫子的话不可全信不是?不过,绿儿,你不为我想想,也要替我们那刚刚诞下的儿子想想,对不对?”
沈慕容惊讶地见到眼前那人,嘴巴因为惊愕,张得大大的,只道是,这番动作,若是不知道的人,还因为是她姐夫回来了,可却不是,眼前这人,正是姐夫的大弟子——申屠夔!
而更让沈慕容吃惊的是,这眼前一幕,分明在说着一件事,那便是,那个始乱终弃的人,不是姐夫,而是师姐!而且,刚才那申屠夔的话……
“怎么……?儿子?师姐,他……他……姐夫……”沈慕容对此急变,有些语无伦次,说不出话来。
申屠夔转头看了她一眼,很不乐意,却很快被心中的喜事乐昏了头,道:“慕容妹子,今后你可不能再这般大惊小怪了,我和绿儿历经艰险,总算是成了一对眷侣,等我将我们儿子从那妖后那里抢回来,我们便正式拜堂成亲,今后你便要叫我姐夫了!”
沈慕容看向沈绿萼,有些不相信,道:“是吗?师姐?”
沈绿萼微微颌道:“慕容,我将雪魅果与玉颜功一并传与你!反正,我走了之后,便是你一人了!还有那长生不老的秘方丹药,二十年后,我定会在此处给你们的。不过慕容,我要以掌门人的身份授命与你,你必须立誓,二十年不得出莫邪谷中的古墓,二十年后,你便是古墓派的新掌门人!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说着,她递给了沈慕容一张丝绢,上面密密麻麻地记载满了修炼雪魅果和玉颜功的秘法。
言毕,沈绿萼恰好笑笑看向了喂鸡汤的申屠夔,那意思再明显不过,是指她会嫁与申屠夔,李淳风的大弟子,离开古墓派!
“古墓派弟子沈慕容听令,若违此誓,天诛地灭!”她有生以来,第一次以弟子的身份,向师姐下跪,接过了那丝绢,却兀自诧异,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她的确是看见床边的沈绿萼点头了,可如何师姐笑得那般勉强,似乎有难言之隐,方才那番话,怎么又似在交待遗言?
更何况,这玉颜功,依照以往古墓派的规矩,都是由掌门临终才传给下一代掌门的。如何师姐现今便传与她?
“师姐你……”她满腔疑惑,却被那人打断了。
申屠夔闻言竟有些激动,抓住了沈绿萼的手,道:“绿儿,你待我真好,二十年,我等得起,只要有你!我申屠夔立誓,今生今世,非卿不娶!我们便做一对神仙眷侣,永永远远长生不老!”
“那我们的儿子?”沈绿萼问到那个孩子的时候,神情竟是那般的不自然。
申屠夔大笑着直起身子,胸有成竹的向屋外拍拍手掌,继而有一个穿着蓝衣的手下抱了一个熟睡的婴孩进来。
申屠夔一把接过,全无爱怜之意,一看便知不是他口中的儿子。他抱着那孩子凑到沈绿萼眼前道:“绿儿你看!”
沈绿萼抱了那孩子入怀,见那孩子睡得香甜,容颜清丽,不无爱怜道:“这是个女孩……可是谁的孩子?你抱了她来此,不怕她母亲着急吗?”她深有体会,也有切肤之痛,断然不愿别人也承受这般痛苦的。
申屠夔道:“绿儿——你再看!”他言毕挽起那孩子的裤脚,露出女婴的左脚踝。
沈慕容清晰地看见,那女婴的左脚踝上,有一朵蓝色的水仙花,正开得香艳,她恍然大悟。
江湖传言,那妖后但凡所生的孩子,都会在她(他)的左脚踝刻上一朵蓝色水仙的。
而眼前这婴孩,便是那妖后的女儿。
“这……”沈绿萼急忙将那女婴递给了申屠夔,不愿再看,顿时厌恶起来,心中那股痛苦的来源,便是来自这女婴的母亲。
申屠夔道:“绿儿,你若是不喜欢,我便毁了她!让那个妖后,也尝尝失去孩子的痛苦!”言毕他举起那女婴便要向地上掷去,那女婴似乎知道了什么似的,忽而放声大哭。
那哭声牵动了两个女子的母性。
就在沈慕容心提到嗓子眼的时候,沈绿萼一声大叫:“不要!”总算阻止了那个人,只道:“你切莫伤这孩子,孩子始终是无辜的,只是她脚踝上那朵蓝色水仙,你想法将它除了吧,不要让我见到便是!”
申屠夔容颜稍缓道:“绿儿——你……你如何还是这般善良?她可是我们仇人的孩子!”却见沈绿萼脸色不悦,他便又叹了口气道:“好,我答应你便是,我绝不伤她!”言毕唤来人,将那女婴抱了去。
沈绿萼这才又笑了。
沈慕容看在眼里,师姐的确是在笑的,可那笑里却透着诡秘,说不出什么意味,却总让人感到不安。试想,师姐如此善良的人,怎么会和暴虐成性的申屠夔成亲?可又好似世上只有师姐一人能制住他?
可是事情往往不是她想象的那样,要看透她师姐,她自是不能了。
就在申屠夔找回了那襁褓中的婴孩之后,沈绿萼——她师姐,总算开怀含笑着颌,似是诚心诚意地答应了申屠夔的婚事。
那个时候的申屠夔,为求武功激进,修炼了许多诡异的魔功,且用毒无常,甚至自创门派,收在坐下很多弟子,那便是五毒教的前身。可不管怎样,他的确是为了师姐沈绿萼而打算与远游失踪的李淳风势不两立了,单就这份决心和勇气,那是在当时江湖上闻所未闻的,他的确对师姐很好,也不知是不是为了那长生不老的丹药?
因为那秘方只有师姐和李淳风见过!
师姐也当真算是精明的女子,可以一嫁再嫁的找到好归宿,李淳风也好,申屠夔也罢,用一颗长生不老的丹药作饵,便可换到二三十年的痴心相对,又有何不可?
沈慕容忽然想到了卞延和,自己真的很是不济,若单论外貌,她的确没有什么比不上师姐的,可这手段……却差了许多,如若不然,她与卞延和也不会如今仍在那层薄纸前徘徊,止步不前的。
她看了看手中的玉颜功和雪魅果秘方,心中忽然有些感慨,为了相爱的人,即便是饮鸩止渴,又有何不可?
她忽然想起师父临终前说过好累,当时她并不能体会那个字的含义,师父修炼玉颜功整整六十载,每次修炼会是前一次修炼时日的两倍,她真的不愿去想象那是什么样的日子,可用这个功法,等上二十年,又有何不可?
二十年,她沈慕容可以等!
可是谁知,她师姐沈绿萼竟然在与申屠夔成亲那一日失踪了,申屠夔狂性大,杀了很多人,似乎有些神志不清了,时而说师姐死了,时而说师姐走了。
沈慕容当日在古墓派,遵守着对师姐的诺言,可依她看来,师姐不是死了,而是走了,想来师姐那日如此奇怪的神情,想必深藏着什么玄机的,以往师姐也亲口告诉过自己,她是不爱申屠夔的。可如今居然变了常性,愿意由那申屠夔的师娘变成娘子?
这其中的疑点太多太多,她左思右想,却最终归咎在了那个新诞的婴孩身上,那孩子当初是被妖后给抢了去的,师姐会否是因为这个原因才答应下嫁?
“他……他甚至不知道,我那刚刚诞下的可怜的儿子,已经让那妖后给抢了去……”
那个“他”,自是指她的姐夫——李淳风的,若是申屠夔和师姐生得孩子,如此苟且之事,师姐又怎么好意思启口向姐夫言明?
难道,这其中真有隐情?难道那孩子,根本不是申屠夔与师姐所生?这么说来,那孩子的父亲,应该是姐夫——李淳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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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慕容将所有的疑问留在了心里,继续遵守着守墓的诺言,二十年后,不想刚巧在和氏茶馆碰到了酷似师姐容貌易装的赵小玉,误认为便是自己的侄儿。
可眼下姐夫却亲口说赵小玉不是,只是个酷似师姐的人。那……那个孩子又在哪里?
她想问李淳风,可又觉得此事不便启口,只道:“当年,师姐有没有跟姐夫说过关于孩子的事?”
李淳风微微一晃神,神情竟有些不自然,道:“当年若不是我太执着于长生不老,不肯原谅她,又岂会丢下她一人便带着我孩子远游不归?其实现在想来,她若想要和我一同长生不老,又有何不可?只怪我当初没有好好珍惜她,如今她身在何处,我也实在不知,只知这位赵姑娘是个可以找到她的人!”
姐夫果然不知道师姐后来又生一子之事,那这话如何好问出口?
沈慕容闻言,看向身旁的赵小玉,有些诧异。
“姑姑……”赵小玉吐吐舌头,也搞不懂李淳风他们在说什么,她如今什么都不关心了,只想着怎么回去。
李淳风道:“这位赵姑娘便是和你师姐来自同一个地方的人,相信老夫也有能力将她送回去找绿儿的。只是差些机缘!”
“什么机缘?”沈慕容问道。
赵小玉方才便想问如何什么时候送她回去,怎么送,为了这些,她连师父也拜了,却不想被沈慕容的到来给打断了,如今旧话重提,急道:“师父——那……要怎样才能送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