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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如果在我的青涩时代里,有一个人是我不能记得也永远不能忘记的,那个人一定是格非,至少在我十八岁至二十五岁这段生命里,如果缺少了格非这个人,我的生活就会变得苍白而没有意义。
昨天的清晨和黄昏并不很远。时光仿佛一下子跳回从前。
那是初夏时分,阳光透过稀疏的枝叶在地上欢快的舞蹈。
自习课上,班主任走上讲台,他的身后跟着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
“我给大家介绍一位新同学,格非——”
他就是格非了,略带忧郁的贵族气质,淡漠而冷峻的眼神,充满了异乡人的孤寂。初夏的阳光无比温柔的洒在他的脸上。
“我是格非,酷爱足球和音乐,希望大家和我做朋友。”
在我的眼里,格非是携着万丈霞光,披着日月星辉,穿梭时空而来。他是那样的与众不同,而就是他那特别的样子将感情的潮水理直气壮的推向整日爱做梦的我,我手脚并用无力抵挡,只能任其淹没,永不翻身。
每次匆促交错,我总是会脸红,仓皇失措,狼狈逃跑。我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睛。
课间,跑到操场,看格非踢足球,虽然我对足球一窍不通,可是只要是格非参与的,我就会充满兴趣。
上课时,看着格非的背影发呆,沉思,在纸上写格非的名字,格非,格非,格非
不厌其烦地写,心里涨满了某种朦胧的欢喜和朦胧的忧伤。
我们同在一个教室,他坐第三排靠窗的位置,我坐第六排,只隔着三排座位的间隙,一下子把我和他,拉到天涯海角的距离。
是的,虽然隔的并不远,也可以感觉天涯海角。
格非,品学兼优,出类拔萃。老师最得宠的弟子,同学们崇拜的楷模。是用来仰视的。
而我,没有姣好的容颜,亦没有优异的成绩,只是校园里众多姹紫嫣红中最不起眼的一朵。绝没有一点可以令格非注意的地方。
我无比沮丧。
格非,永远是盘旋在我头顶上的一只羽翼丰满自由翱翔的海鸟,而我,永远是沙漠里灰灰的尘土。
2。
一次,作文课上,因为我的文章写的可以,老师便当作范文在班里公开传看。
终于传到格非,我有点紧张,我不知道我的字迹在格非眼里是不是不够漂亮,我的措辞造句是不是好不够完美。
我揣揣不安。然后,我看见格非转身看了我一眼,他的眼中有几许赞许。
那一刻在我的记忆里无比温暖起来。格非再没有,注意不到我的理由。
黑色的六月。
突然传来噩耗。格非的爸爸因病去世。对他来说,绝对是致命的打击。
一个多星期没见到格非的影子。我无比焦灼,失落。
再见格非,几乎要认不出他。明显地消瘦,形影憔悴,满脸的落寞,凝重,伤悲。他的胳臂上缠着醒目的黑纱。
我的心一下子撕扯着痛。格非,格非,我知晓你的伤痛,你的悲戚,可是,你一定要坚强。
课间,再不见他奔腾活跃的身影。明显的消沉下去。我多想鼓足勇气走到他面前,安慰他,鼓励他。可是,我不能。面对他,我永远手足无措,仓皇而逃。
我想到一个办法,即可以劝慰他,又可以不被他知道我是谁。
这花费了我一个又一个漫长的夜晚,我反复斟酌,终于完成给格非的第一封书信。再趁夜自习同学们都走了以后再悄悄地将它夹在格非的课本里。
第二天,我忐忑不安,如坐针毡。不知格非看到会怎么想,我偷偷地观察了三四天,可是他好象并没有多大的反应,依然的落寞。
我不甘心,继续写。写下我所有的期许,所有的关心,字字句句,饱含真情。我要格非象从前那样充满热情,快乐的面对生活。
也许是因为时间,也许是我的信真的起到了一些作用。格非多少有点变了,又开始说笑,参与活动,只是眉宇间依然挥不去那份凝重。
我坚持不懈地写,偶尔也说说我的理想,一些闲碎的琐事,不知道格非是否会喜欢听。这样一直持续到高考。
只是,让我失落的是,格非永远不会知道那个人是我。
3。
毕业欢送晚会进行的如火如荼,舞台上的人的唱歌,台下的人却乱作一团。有的人在拥抱,有的人的哭泣,有的人在知交话零落。而我,那么的伤感。想着马上就要告别的高中生涯,和自己辛苦经营的没有任何未来的感情,忍不住心酸落泪。
格非,格非。
我不想舍弃却又不能拥有的奢侈。
舞台上的灯光突然熄灭,周围一片黑暗。大家都有点无措和惊慌,这时候传来了主持人甜美的嗓音。
“各位同学们,请安静。下面将是我们整个晚会的高潮——倾诉心声,也许你正在经历暗恋的痛苦和折磨,这段感情埋藏在你的心里,挥之不去,又不能割舍,而即将面临的毕业又让你觉得遗憾终生。那么,还等什么呢,我的朋友们,就请你勇敢的走上舞台,大胆的说出你心中的爱吧。”
一片哗然,继而是最热烈的掌声。
有人走上去,大胆地喊出了自己最爱的那人的名字。赢得了掌声,赢得了爱情。
我默默地听着,虽然这些与我无关,却还是为他们深深地感动着。
然后,我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嗓音。
是格非,我心跳加速,也许格非要对某个幸运的女生示爱了。
“我想对一个人说声谢谢,虽然我并不知道她的名字。在我最失落最痛苦的时候,一直是她写信安慰我,鼓励我。那些信我保存完好,对我来说,这将是一份最美丽的纪念。在这里,我要对那个女孩说声谢谢!”
我泪流满面。原来格非竟一直记得,并且是这样的感恩,这样难忘的记得。
灯光突然亮了,明晃晃的刺眼。晚会进入尾声,所有在场的人共同欢唱祝福。歌声弥漫在每个人的心间,所有的人都沉醉了。
我想,这个美好的夜晚,连同着一些温情的记忆,会在每个人的心里,定格成为永恒。
4。
探听到了格非的走向。
郑大,国际贸易专业。
志愿表上,我毫不犹豫地填报了郑大,选择了电子商务专业。
这样便可知道格非的点点滴滴。只有这样,才可以温暖我无数个冷清的夜晚。
漫步于郑大校园里,呼吸着清新的空气,看着满眼苍翠的绿草地,仿佛是到了另一番天地。再没有战争,一片祥和的人间乐园。
同乡会上,再次见到格非,距离我大概五米的样子,白色t恤,蓝色卡其布裤,还是那样冷寂的表情,只是多了点成熟的韵味。
我举杯走到格非面前“格非,还记得我吗?”
“是你,居然这么巧。”
格非的眼里藏着掩饰不住的惊喜。
那天晚上,我们喝了很多酒,说了很多的话。
趁着醉意,我说“格非,还记得那些匿名信吗?”
“记得,怎么会不记得。我知道,是你,一直都是你,对吗?”
我哑然,毫不在意的笑道:“怎么可能。”
格非的眼神一下子黯淡下来。
之后,和格非共度过一段美丽时光。
也许是因为刚入校,人生地不熟,唯同乡间比较亲切。那时候,每逢周末,我便会跑到格非的宿舍,陪他下跳棋,输了就贴纸条,格非每次都会让着我,结果是贴了满脸的纸条。
我们曾一起走遍了郑州的每条大街小巷,吃遍了各种特色小吃,小笼罐汤包,莲花糕
我从来没有如此地快乐,因为有格非在身边,我忘记了一切,沉醉其中,不知归路。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我们彼此。
再后来,格非便莫名其妙的失踪了。
打电话到他宿舍,被告知还没回来。找遍了校园里的各个角落也不见他的半个影子。
无比沮丧。只好躲到图书馆里看书借以打发无聊的时光。
校园里突然风传格非的恋情。那个女生,是国际贸易专业的系花,长发如缎,眉目如画。
心被刀子切割成一片一片,风一吹过来,就会龟裂,剥落。
我坐在校园的操场,看着运动着的人群,从来没有过的绝望完全将我占领,第一次尝到心碎的滋味。那是一种隐隐的痛,说不出却派遣不掉。
夜里躲在黑暗里,一个人蒙着被子偷偷地哭,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心疼自己,痴痴地守侯着一份不属于自己的情感,情何以堪?!
格非,格非,格非。
好像我的生命里,只有格非这么一个人。
也似乎是在一夜之间,我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自信,爽朗,总是笑,什么都不在乎。
开始有男生约会我,追求我,写情书,送玫瑰花。
还是不能勉强自己去接受。格非如此霸道地占据了我的整颗心。再不能将它交附与他人。于是拒绝了所有,甘心地守着自己日渐苍白憔悴的容颜寂寞度日。
同宿舍的女生劝我说,倘若大学时代不谈场恋爱,到老了回忆起来是一片空白,那将是一件多么遗憾的事情。
我苦笑,怎么可能是一片空白,我早将我的心给了他,只是他的心却不知交附于谁了。
只有格非,是唯一不能够舍弃的迷恋,唯一不能够圆满的奢侈,唯一不愿意提起的遗憾。
我告诉自己,我必须将格非彻底的遗忘。
5。
转眼,已是第二学期。
校园里的桂花开了,到处弥漫着桂花的清香。
又听说格非和系花分手了,可能是因为感情不合。
只是,这一切已与我无关。
格非打来电话,约我在“顺水人情”见面。
顺水人情是一个小小的酒吧,有着淡蓝色的墙壁,鹅黄色的吊顶,玫瑰红的桌布和玫瑰红的窗帘。小小的酒吧流淌着伤感的古典音乐。
选择了一个靠窗的位置,转头便可以看见外面的人来人往。
格非坐在我的对面。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要了两杯柠檬汁。
记得格非向来只点咖啡。
“我记得你说过,柠檬汁酸酸的,甜甜的,就像是爱情的味道。我也想爱情真正的滋味。”
格非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说“你的白色毛衣再搭配上这条玫瑰红的围巾,一定会很漂亮。”
我看着格非异常认真的表情。辛酸不已。
“为什么偏偏是现在?为什么不是六年前的任何一段时光。格非,你可知我等你了六年,整整六年。可是直到现在,我才猛然发现,我爱着的不过是我年少时的一个幻影,我所迷恋着的不过是那段纯情美丽却极其短暂的青涩时光,仅此而已。”
“命运给我们开了一个玩笑,我们绕了一大圈,却回不到起点。”
我看着玻璃窗上格非和我映出的影子,突然发现一路跌跌撞撞走过来的他与她,再也不是年少时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