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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觅怔了。确实,这不难,她有很多种说法可以给他,过去也不是没遇过男人追求,她分明都能很直接地说:“我混过帮派,你不介意?”为什么面对单行尔,她反倒说不出来了?
只因他太好了,她不想让他跟过去那些男人一样,听了她的话之后便吓得逃之夭夭,从此不再联络。
“我喜欢单身。”
她吐出这个理由,却薄弱得连自己都有点难以接受。
单行尔也是,他哼了声。“我也喜欢单身,一个人多痛快,我甚至还想过这辈子干脆别谈恋爱养只狗算了,但谁教我不幸遇到了你,你要我怎么办?!”
于觅不说话了。
他言语如桩,一字一句打入她的心,她开始觉得自己十恶不赦。确实,她跟他一样,喜欢一个人,可她其实害怕空出来的床铺被人占满之后再度离去的空虚,她不养狗,但有只泰迪熊,陪了她很多年,她很满足,以为这样就够了,单身得快乐,但是,她也遇到了他。
于是,她就有点不甘寂寞了。
“既然都讲了是不幸了,干么不继续维持单身的快乐?”
靠!“是啊,单身超快乐的,没人管我,我想去哪就去哪,想加班到三更半夜,一次跑五、六摊都不用担心有人等我,我在家里做我自己,东西爱乱丢就乱丢、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不用徵询别人意见,单身超棒!”
他讲得自暴自弃,于觅却笑了,单行尔看着,妈的,他的心在淌血她却在笑?
“可是我回到家,只有一个人,我床很大,却没人暖床,不想一个人看电影,朋友却未必有空,好吃的东西没人分享,跟嚼蜡一样,重点是,我没喜欢的人,我可以坦然享受单身的好处,但我喜欢上你,不管做什么都会想到你,你连我睡觉时都不放过我,你知道醒来后的感觉有多空虚?”
“你拿我当春梦题材?!”
于觅傻眼,单行尔俊脸一红。“没到那种程度,只有接吻!”
还真的咧!“你真的很喜欢我呴”她呵呵呵呵呵,笑翻了。
原来被一个人喜欢是这么一回事,他的热情毫不掩饰,她被他彻底感染,忽然觉得自己的那些顾虑都太不必要了,即使真的被讨厌了又如何,她并不想为了保护自己的心,在分明动情的情况下去伤害这个人,这样的她一点都没有进步。
“进来吧。”于觅关上店门,拉上门帘,小店忽然变成一个拘禁他们的牢笼,或许是她潜意识想留住他。她走回来,脱掉了上身所穿的t恤。
料不到这一招,单行尔瞪大眼。“你你干么?”
她没答,脱下上衣,雪白的胸脯隐没在深蓝色的胸罩底下。
既然要脱,干么不脱彻底一点?
单行尔脑中才窜过这龌龊念头,便注意到她白皙平坦的小肮上有着一大片刺青——图案是一片黑色的荆棘,蔓延至她隐在牛仔裤下的下身,仔细一瞧,那荆棘上还有个疤,他眯眸细睐,那是个刀痕。
他愣住了。
于觅晓得他看见了,她穿回上衣,很开门见山地说:“我十五岁的时候混过帮派。”
单行尔睁大眼。
那不是什么太美好的过去,但没有那一段,现在也不会是这样的她于觅总是这样告诉自己,藉此隐藏起内心深处的自卑。她坐下来,灰色的眸静瞅着他。“你想知道吗?”
他深呼吸,咽了咽口水。“在你说之前,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每个人或多或少总有些不甚光采的过去,多数人能瞒就瞒,至死逃避,可她不是,每天她在镜子里头看见自己,便是面对她曾犯下的事,也许讲完了,他会跑,可她还是想告诉他,因为——
“我想,我喜欢你。”所以不想骗他。
什么叫柳暗花明,什么叫绝处逢生,单行尔这时真是体会到了。
“我还以为你是打算吓跑我。”如果她是抱着这样的心态向他坦白,老实说,他会觉得很受伤。
可现在他却开心极了。“所以你喜欢我,愿意跟我交往?”
结论跳很快喔!“如果你听完,还觉得无所谓的话。”那么,她就认了。
他吸引她,这是不折不扣的事实,冉撷羽讲的没错,这不是错觉,她不是个害怕寂寞的人,否则也不可能维持单身这么多年,可他的出现让她品味到何谓只身一人的孤寂。也许在海哥那里被他紧拥的当时,她就已经心动了,只是她刻意催眠自己,不让自己领悟,不愿承认自己已坠入爱情。
因为在内心深处,她其实害怕,害怕他会看不起她,害怕自己会再次被这样的温暖舍弃。
一如小时候,她的母亲不要她,她的舅舅也不要她,生命中至亲的人都这么嫌弃她了,何况是外人?
“那我要说喽。”
“等等。”单行尔抬手阻止,于觅眨了眨眼,不解,他说:“你要讲可以,但我们换个地方。”
“ok,去哪?”
“我家。”
夜半,她来到单行尔的家。他的家跟她想像的全然不同,就很一般,典型的老公寓,没特别设计过,但摆设简单,看得出品味,深蓝色的绒布沙发坐起来很舒服。他一个人住,没养猫狗,倒是收藏了不少美乐蒂的公仔模型。
这可爱的兴趣让她一进门便噗哧笑了出来,真好,她又多知道他一些事了。
单行尔不喝酒,冰箱里唯一的碳酸饮料就是可乐,于觅喝着,把自己混过帮派的始末讲了出来,包含了另一件始终梗在心上,无法释怀的事——
混黑道,讲白了就是弱肉强食,表面上称兄道弟,实际上都在等时机换人做老大,蓝海当年就是过于重情,才会受她牵累。
那一年,蓝海被一个小弟陷害,而她则成了那个要胁他的筹码。记忆中,那是一片血光,海哥为此手臂挨了一刀,深及见骨,而她被刺伤小肮,失血昏迷。之后警察赶到,海哥为了这事入警局,坐了牢,可她却在海哥的保护下变成了无辜受牵连的路人甲。
她没有勇气承认,她跟他们,其实是一伙的。
她是如此卑劣,接受别人的好意,却无以报答。于觅厌憎这样的自己,再一次无处可归的她最终还是回到育幼院,自此发愤图强,半工半读考上夜间部,学习外语。十八岁时,她考上大学,同时给自己刺青,荆棘的深处是一朵盛放的玫瑰,她要自己不忘那一段曾有过的荆棘过往,同时告诉自己,痛苦总会过去,花开的日子,将会到来。
只是现在
她有些忐忑,想起过往那些曾说喜欢她的男人听完之后的反应,不禁黯下了眸。她看向单行尔,不知道他会有什么表情,结果却吃了一惊。“你、你怎么了?”
他的反应出乎意料,只见他湿了眼眶,鼻子还红通通的,那要哭不哭的模样实在有点可怜或是可爱?怎么办,她忽然好想抱住他喔!
“有这么难过?”她这个当事人怎么没啥感觉?
单行尔抽起一张面纸擤了擤。可恶,这时候应该是他展现男子气概,表现雄风将脆弱的她紧紧纳入怀中,说你这个小东西,居然为这种无力改变的事烦恼,真是该打。无奈现实是他从小就很怕看那种“龙龙与忠狗”、“寻母三千里”之类的片,每次都让他看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此刻也不例外。
“嘶~~”擤鼻涕声震天价响,于觅捂耳,这下什么感人气氛全没了。
单行尔腮颊一热,分明不该这样啊!“咳!我告诉你,我咧,只是比较心细敏感,通常这种男人都会很体贴、温柔,还有——”
“龟毛?”
“对,龟毛——”应完才觉不对,单行尔立即跳脚否认。“我才没有!”
“是喔?”于觅挑了挑眉,好故意。“可我听撷羽说你超难搞的。”
妈的那女人!我要缩减flawless的广告量!
单行尔内心忿忿,表面上仍极力正色。“我想这是一个误会,我只是非常重视我的工作,难免比较注意各方反应。你也知道品牌形象的建立在台湾有多重要——”
“喔,所以你才会骂我去亲别人**?”
现在是要秋后算帐就是了?单行尔嘴角抽搐再抽搐,忽然想起自己当时内心的os,如今悔不当初,真心觉得末日不远。“其实我那时候就已经爱上你,内心希望你亲的是我的**”
再掰啊!“哼~~原来大名鼎鼎的cr品牌公关经理单行尔单先生,竟然会有让女人亲**的嗜好?”
单行尔再也扯不下去,垂下肩膀。“好,我承认,我当时是有点情绪激动骂了你,我道歉,但我还是有我必须做的。”
这是他的专业,他受聘于人,不可能妥协,这一点,于觅也一样。“好啊,只是你们做出来的东西难看,我还是会骂喔。”
%#&%单行尔心里飙脏话。
“好!你骂!但可不可以稍微骂小力一点?”不然他看到,还是会很头痛。
他讨价还价、放低身段的功夫一流,于觅这时真是见识到了。“可以啊,除非你愿意让我在部落格昭告因为我跟你在一起,所以为了情人间的和平,我得控制我对cr的嗯建言。”
单行尔睁了睁眼,再睁了睁眼,这才意识到她说了什么——
“等一下,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这”她答应了?!
于觅为他不掩惊喜的表情笑了,忽地正襟危坐,朝他一鞠躬。“只要你不嫌弃我的话。”
气氛终于褪去了刚才的沈窒,他尽管强忍着没落泪,却为她红了眼眶。她悸动着,曾以为是荆棘的过往在他的泪光润泽下,似乎变得不再那么疼痛。其实到现在她还是有点犹豫,看得出他肯定生长于一个美好的家庭,所以才能这般真心看待她的痛,他整个人散发的光芒过于耀眼,她好怕她会因此否定自己。
“其实我是说真的,你好得让我不敢跟你在一起。”
单行尔搔了搔脸。“我说,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呃?”
难得见于觅这般怔愕,单行尔清了清喉咙,有种麦克风终于轮到他手里的感动。“其实混过帮派也没什么嘛,你现在是善良公民了不是吗?至于自己的出身又不是你能选择的,我混这行见过太多家庭不完满的例子,百货业都嘛是一群有今天没明天的家伙,何况真要说的话,最该谴责你的海哥现在不是跟你很好?”好得他酸气直冒,五脏六腑都要被腐蚀了啊!
“是啦,一般听到某某某混过黑道确实都会吓到,想离远一点,不过呢,我这人生来胸襟宽阔,优点是见多识广,你遇到我真是三生有幸,作梦都该笑,看老天爷多么想补偿你,你快快谢恩就对了——咦?啊?”
猛然扑来的软玉温香截去了单行尔剩下的一千八百字废话,于觅抱紧他,手臂紧紧环绕住他脖颈,像只小猫似地死命窝入他怀里磨蹭。爽!太爽了!他就是在等这一刻!等伊人为他感动不已投入他如山如海般宽广的胸膛。想哭,就到我怀里哭吧,宝贝~~
“你很吵。”果然,这下安静多了。
简单三个字,打碎了单行尔所有旖旎想像。搞半天这女人是为了让他住口才突然抱住他的?!
不过藉此吃到不赖的豆腐,他认了。“好,我吵,我很吵,我超吵的,拜托你快点抱住我”最好再给他人工呼吸,直接堵住他的嘴!
于觅呵呵笑,怎么可能察觉不到他的想法?可她没打算动,就这么紧紧拥着他,感受他的光照拂在她身上,给她温暖,她舒服得眼眶发热,感觉却有些刺痛。想当初刺下这图案,她疼却不吭一声,半滴泪都没流,现在只是被这么温柔地接纳,她便浑身发疼,疼得在这一刻竟不由自主地落下泪来。
只因到这一刻,她才蓦然省悟,原来过往那些痛,都是有意义的。
那样的痛造就了她,使她变成了这个能让他爱的人,而现在,她的痛是因为挣脱了那片荆棘,他的包容接纳成为她最好的伤药,疗愈过程传来些许刺痛,她为此哭泣,却知道从今以后,她的泪水将有人承接。
单行尔这次没再吵,任她紧拥着,感觉肩膀传来一股扯心般的湿热。可恶,他也想哭了,偏偏现在是表现他男子气魄的时候,不能哭,绝对不能哭!
于觅意识到他的震动,抬头,眼里仍含着水光,却再度被他紧绷到不行的表情吓到。“你怎么了?!”
“我没事”
他眼眶红、鼻子酸、喉咙痛,泪水在眼里狂打转。于觅看着他这副模样,抽卫生纸给他。“想哭就哭,忍什么?”
“我是男人!我不哭!”
于觅失笑,擦去两人的泪,随即亲吻他,带着连自己都不敢置信的甜蜜怜爱。“你知道吗?你超man的,就算爱吃甜食、不敢喝酒、小心眼、幼稚爱哭又计较,我还是觉得你超man的。”
shit!为什么他听来都不是优点?“爱吃甜食、不敢喝酒我承认,但我哪里小心眼、幼稚又爱计较?”至于哭,现在是不认都不行了。
“喔,所以心胸宽大加成熟又不计较的单行尔单先生,你打算跟我争论我的一时失言?”
单行尔这下真是哑巴吃黄连,这于觅够狠,坑给他挖得多美,害他只能不停呵呵笑。“ok、ok,一时失言是吧?宰相肚里能撑船,我不计较,当然不计较。”
他咬牙切齿,于觅哈哈直笑。其实啊,她刚讲的是句句真心,这男人爱吃甜食不敢喝酒、小心眼、幼稚爱哭且计较,但那又如何?一个男人展现气度的方式难道只能那么表面虚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