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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渐渐地明亮起来,辛韵特意用冰水洗了洗脸,振起精神,便背起一个包袱离开了这个才住了没有多少天的小院。
她先去胡同口吃了份饱饱的早餐,又买了一些烙饼和馒头放在包袱里,最后将一封信交给早点铺子的掌柜,许给他一百文钱,要他晚饭后再将这份信送到指定地点,定金十文,等收信的人看了信后自然会付给剩下的九十文。
之后,顶着呼啸的寒风,辛韵步行来到车马行。
虽说今日离开是临时决定的,可幸好为了这一天,她先前已经做了很多准备。
大兴城虽说每到冬天就因为交通不便而近乎孤立,可一来总要和朝廷那头联系,二来有些物资也不可能完全断却,只要不遇上暴风雪的天气,还是经常有商队车队来往的。只不过这些商队往往都是些几十里内的短途的而已,不会走的太远,其中最常去的便是距离大兴城五十里路的四方镇。
辛韵运气不错,来到车马行时正好得知今日有车要去四方镇,两刻钟后出发。
因了无意中帮了朝廷的忙,怕用辛韵这个名字会引人注意,辛韵自然不能用买来的文碟通行,便临时编了个假名。声泪俱下地对车马行的管事说自己是某个酒楼的学徒,只因昨晚才得讯说是母亲摔伤了腿,躺在床上起不来,这才临时向掌柜的请假回家一趟。可是掌柜的虽然答应了给他两天假,却怕他一去不回就扣下了通关文碟,硬是要他自己想办法出城。
为了取信管事,她还主动打开包袱让管事查看里头的廉价治伤药材,还可怜兮兮地拿了十文钱贿赂管事,请他务必帮帮忙。
大兴城如今正值多事敏感之际,按理说凡是来他们车马行雇佣车辆出城的人一律都需先去官府报备,陈诉出城理由并经审核同意之后方可出城。不过车马行管事见她不过小小年纪就懂得贿赂,有心想要从她身上多捞点油水,一番假装为难之下,最终在收了她一倍车钱的前提下答应助她出城。
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段,不一会,那管事就把她带到一个伤了条臂膀的中年人面前,让她权且充当那人的儿子。
中年人因行动不便,见管事白送来一个人伺候自己,尽管时间有限,倒也不客气,还真的拿辛韵当小厮地指挥起来。一会要捶腿,一会要喝茶,好在并不八卦地问东问西。为了能顺利出城,辛韵也就受了,还服侍的相当尽心,让那个中年人也露出了几分满意之色。
片刻后,到了预定的时辰,里头便陆续还有几位乘客走了出来,连同辛韵正好凑足了六人。
自马车起动,辛韵便一路提着心,等到城门处检查,更是紧张。幸好她的年纪个头是优势,听说是中年人的儿子,就没有多查。等帘子放下来,从缝隙里看着那高高的城门越来越远,辛韵才暗中舒了口气。
之后,辛韵一路上都禀行着低调两字,只做出一副愁眉苦脸担心母亲病情的样子,独自缩在角落之中。
所幸因为天气实在太冷,即便是躲在车厢里,那刺骨的寒意还是不住地袭来,而且沿途又颠簸,大家都是尽可能地卷缩起身子保暖,没有什么闲聊的心思。
就身子骨而言,辛韵毕竟还只是个正在发育中的孩子,熬了一夜没睡,身体难免非常困倦。幸好有空间在手,能借着蜷缩的姿势悄悄地暗中捂着扁平的铜壶取暖,倒也没有像其他人一般受罪。而且她随身携带的包袱里头除了两件旧衣就只有点廉价药材,钱财没有一点外露,倒也不怕人家起什么歹心,就安心地打起瞌睡来。
这样时醒时睡地颠簸了一天之后,到了黄昏时分,总算到了四方镇。
和大兴城相比,已经暮色四合的四方镇确实是小了很多。辛韵一下车就假装很熟悉这里的道路,毫不停留地就朝着一个方向坚定而去,其他五个乘客本来也是素不相识,当下也各自散了。
等再也看不见同行的那几人,辛韵这才随便找了块石头坐下,一边揉捏因长久坐车而有些僵硬酸涩的双腿,一边打量才刚刚掌灯的小镇。
受级别所限,这镇上的街道明显比大兴城狭窄许多,主街两旁房舍也不像大兴城一般都用来开做店铺,铺子和铺子之间,常常间隔着门户紧闭的民居。如今正月已过,除了酒家茶楼,门前的红灯笼都以撤了下来,街上行人稀少,被穿街过巷的北风一吹,感觉整条大街都透着一股寂寥的气息。
稍事休息了一下,感觉双腿灵活些了,辛韵就找了个位置偏僻客人稀少的小面馆吃晚饭。
面的味道很一般,但胜在热乎,暖暖的汤汤水水下肚,身子就暖和了几分。辛韵故意吃的很慢,准备等剩下的另一个客人也走了,就向店老板打听一下哪里的客栈比较便宜。
咕噜噜地喝完最后一口,辛韵正准备张口,忽然看见前方三辆马车经过,其中一辆车子的窗帘正好被撩起,露出了里头一张颇有几分英俊却带着几分惶惶之色的面容。
看到此人,辛韵蓦然一震,脑海中顿时浮现了一段不堪的记忆,下意识地低头避开,等马车过去了,才匆匆地丢下几文铜钱,远远地跟了上去。
她很确定自己并没有看花眼,刚才那个男子竟然就是胡氏的姘夫,也就是她血缘上应该称之为表舅,却和胡氏合谋欲把身体原主灭口实际上也这么做了的唐元业。
只见唐元业的马车行驶了一段后,来到一家颇具规模的一家客栈前。
唐元业下了车,神情凝肃。后头跟着两个女人,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一个丫鬟打扮的少女,妇人神情明显憔悴,而且一下车就紧张地东张西望,生怕有什么人会突然出现。
第二辆车上则先下来两个小厮,接着两个少年跳了下来,一个十四五岁左右,一个看起来还不到十岁,模样虽都有点清秀小俊,脸色却也都不怎么好,像是早憋了一肚子气却没处儿发。
最后一辆车上则坐着两个男奴两个婆子,加上两个车夫以及两个骑马的护卫,一行共有十五人。
唐元业等人下车后并没有急着进屋取暖,而是看着后头的婆子赶上来,从第一辆车中抱出两个一尺来长半尺多高的盒子,又看着六个男仆分别从马车上抬下三口大箱子,并且让仆人们先走在前头,而后自己才带着女眷随入。
从那几个奴仆的使力程度来看,不管是两个婆子抱的小盒子,还是前面两口大箱子,看起来都颇有分量。尤其是第一抬大箱子进去时,其中一个男仆还差点被并不高的门槛给绊倒,立刻引来了唐元业毫不留情地叱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