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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烜精心挑选了很久,方准备妥明日回门时给康仪长公主夫妻的礼物。
难得见他如此龟毛的一面,阿菀面上好笑,心里却十分柔软,舍命陪君子,陪着他一起在库房翻了好久,也算是过了阵眼瘾,直到卫烜惊觉时辰不早了,生怕耽误了她休息时间,方携着她回正房洗漱。
在青雅等丫鬟的伺候下,阿菀沐浴出来时,便见到穿着一袭白月色绫缎中衣的少年披散着头发倚坐在床边,正看着手里的一份秘折,面上的神情有些异样,眉宇间透着一股让人惊惧的戾气。
不过在见到她进来时,那股挥之不去的戾气突然消失无踪,他状似很随意地将那份秘折放到了床头旁边的柜子抽屉里,朝她笑望而来。
阿菀瞥了一眼,仿佛不感兴趣一般,走到床前,伸手抓起他的头发,发现发尾处沾着水汽,湿漉漉的,不禁责怪道:“天气凉了,别披着湿发,小心湿气太重,以后有得你头疼。”说着,她叫青雅拿来一方干净的巾子,给他一点一点地将发尾上的水渍吸干了。
卫烜盘腿坐在那儿,心里一片喜滋滋的,特别喜欢她为自己做这种事情,这样会让他觉得阿菀心里是有他的。等听到阿菀责备他连洗浴都会弄湿头发时,他反驳道:“男子汉大丈夫不必计较这等小事情,而且我不喜人近身伺候,水便不小心弄湿头发了。”
阿菀听得吃惊,卫烜看着就是个被宠坏了的熊孩子,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怎地成亲这几日,频频打破了她的认知?贵族孩子自小身边便有一堆人伺候着,在生活自理方面简直是个渣,且卫烜又是太后的眼珠子,伺候他的人多着,哪里会需要他自已动手?竟然会养成这种习惯也真是奇怪。
或者是以前和卫烜从未生活在一起过,所以她不知道他还有这种习惯罢了,有些人天生就有这份自觉,并不需要被人伺候得像没有手脚一样罢。
见她怀疑,卫烜也不多说,只道:“就是不喜欢。”上辈子在军中,时常遭到暗杀,久而久之,让他对人怀有一种警觉性,甚至不喜人近身伺候,否则会下意识地想要拧断那人的脖子。
除了阿菀,这是他最熟悉的味道,闭着眼睛都能感觉出来,可见这个人在他心里已经生了根,纵是再世,依然刻入灵魂中,勿相忘。
突然想到了什么,卫烜期盼地看着她,“不然你以后帮我洗吧?若是你,我自然是极欢喜的……”说到这里,他又脸红了——不是害羞,而是激动,脑子里已经想到了十分活色生鲜的画面。
可惜人若是长得好,很容易便会让人美化了他的意思,让阿菀以为他在害羞中,心里好笑,面上却板着脸道:“我可不是你的小丫鬟。”
“你自然不是,你是我的世子妃!你就应了吧,不然我以后的头发都会湿的!”
阿菀被他闹得不行,觉得也不是什么大事,便应了他。
“那就说定啦!”得逞的世子爷唇边的笑容微深。
将他的头发弄干后,夜更深了。
明日阿菀要回门,卫烜不敢闹她,忙催她快点休息,让她歇息好一些,明天也有个好精神回去面对康仪长公主夫妻,让夫妻俩放心,知道他是个疼人的,将女儿嫁给他准没错!
所以两人躺下的时候,卫烜特别地规矩,只伸手拉住阿菀的一只手,便安份睡觉了。
没有卫烜闹人,阿菀很快便沉入睡眠中。
睡至半夜,阿菀突然被一阵窗户拍击的声音惊醒,直觉跳起身时,被人给抱住了。
“没事,是起风了,你继续睡。”卫烜拍拍她的背。
阿菀下意识地往身边的热源偎去,整个人蜷缩在少年并不算宽广的怀抱里,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终于清醒了几分,揉着眼睛问道:“风是不是很大?明天会下雨么?”
“可能会下,空气有些湿了。”卫烜拍着她的背说道。
阿菀这会儿终于清醒了,听说明天可能会下雨,顿时忍不住担心起来。只是再担心,天要下雨,也无可奈何。
“没事,雨不会下得太大的,你继续睡,养好精神,省得明天回门,爹娘要说我待你不好了。”
阿菀打了个哈欠,听到他的话忍不住觉得好笑,对他道:“放心,届时我帮你求情。”虽未明说,但这两天相处下来,阿菀总觉得他对自己有一份小心翼翼,仿佛生怕她会不高兴,不喜欢他一样。
既然嫁了他,自然是要好生经营这段婚姻的,感情也会在日久相处中慢慢地加深,现在说什么都是虚的,时间才能证明一个人好或是不好。阿菀心里也摸不透卫烜到底在想什么,从小到大他就不断重复着自己是他的世子妃,做足了幼稚的事情,可是被他念得多了,心里也有那么点无奈的认命,然后不知不觉中竟然被他催眠了。
所以,阿菀从未曾想过卫烜有一天会对自己不好,可是也不是这样小心翼翼的,仿佛他没有安全感一般。对于人生顺利得不行的小霸王来说,安全感这种东西,简直是件挺可笑的事情。
想着,阿菀伸手搂住他的一条胳膊,便感觉到他的身子有些紧绷,然后拍了拍他,感觉他似乎有些激动,因为他搂着自己的力气紧了很多。
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在突然乍起的秋雨声中,阿菀渐渐睡着了。
翌日醒来,外面果然是一阵疾风骤雨。
俗话说一层秋雨一层凉,这秋雨来得突然,使得气温也骤然剧降,空气中透着一股湿冷的味道。
因为下雨,到了平时晨起的时间,天色却仍昏暗着,丫鬟们在室内点了灯。
阿菀坐在床上,背靠着一个绣着紫菀花的缎面大迎枕,长发披散,腰腹上盖着被子,听着外面的雨声,整个人说不出的暖和,有点儿懒洋洋地不想动。
若是平时,现在正是卧听秋雨好眠之时,可是今天要回门,她担心若是雨下得太大,出行不方便,心里不禁有些急切。两天未见父母了,阿菀心里也极不习惯的,甚至早上起床时,会下意识地觉得自己就在公主府中,稍会就要去给爹娘请安一样。
十几年的习惯,果然一朝之间很难改变。
坐了一会儿,卫烜从外面进来,对她道:“我已经打发人去公主府说一声,等雨小些咱们再过去。”
阿菀听着外面的狂风拍窗的声音,朝他应了一声。
因着下雨,两人无事可干,便一起坐着说话聊天。
许是昨晚睡得好,阿菀今日的精神很不错,又因现在仍窝在被窝里头,身体暖和着,脸上也多了几分暖意,看起来如玉般润泽,让卫烜怎么看怎么爱,拉着她柔软的手置于掌心处把玩,对比着两人手掌的大小,时而与她五指交握,手掌心相贴,仿佛贴近她的心脏一般。
卫烜突然低首,在她手掌心处烙下一吻。
手掌心十分敏感,被他这么一弄,阿菀心脏都有些紧缩,就想要缩回手时,被他拉住不放。
“你做什么?”
卫烜笑眯眯地看着她,说道:“你的手好小,我就是想亲亲它。”
“……”
这丫的不会有恋手癖吧?
以后的日子,这位世子爷用行动让她知道,他不是有恋手癖,而是对她身体任何地方都感兴趣,都能啃上很久,怎么啃都不腻味,那种偶然间让人窥视到的迷恋的表情,俨然就是个……变态!=__=!
当然,阿菀现在还不知道他的德行,所以能坦然以对,最后仍是将手抽了回来,很淡定地拿帕子擦了擦手心,结果自然是被某人恼羞成怒地按着继续亲。
两人笑闹了会儿,发现风雨终于小了许多,卫烜便叫丫鬟进来伺候梳洗,准备出门。
风雨虽然小了许多,可是天色仍是阴沉着,空气有些冷,阿菀出房门时披了件斗蓬,卫烜亲自撑着伞,带着她一起去正厅给瑞王夫妻请安。
来到正厅,阿菀和卫烜给瑞王夫妻请安,两人叮嘱了小夫发俩几句,担心时间太晚,便让他们出门了。
看着两人相携离去,瑞王面上又露出了复杂的神情,心中暗忖,这几日要安排给熊儿子请几个民间有名望的大夫过府来给他治病,早点治好也省得儿媳妇守活寡。不过为了保守起见,不能请京城里的大夫,得去旁的州府城镇中请来,先安置在瑞王府的别院里,不估计这得要个把月时间。
只是,瑞王很快又发愁起来,以熊儿子的脾气,若是知道那些大夫是来给他治隐疾的,肯定是不乐意的,甚至可能觉得自尊受伤,还不知道怎生闹腾呢,届时候怎么哄骗他就医呢?讳疾忌医真是不好!
哎哟,有这种熊儿子,真是让人操碎了心。
操碎了心的瑞王长吁短叹,连瑞王妃也察觉了,不禁问道:“王爷可是有什么难事?”
瑞王看了她一眼,虽然是夫妻,但是这种事关长子的事情,瑞王仍是没法透露给她知道,便随便搪塞了几句,又继续发起愁来。
瑞王妃没得到答案也不恼,不是她该知道的事情,她素来不会剜根究底,而且看瑞王那副发愁的模样,不必说也知道是同卫烜有关了,也唯有卫烜能让他愁得头发都要白了。对此,瑞王妃不置可否,很淡然地起身离开了,留下瑞王一人继续苦恼发愁。
***
和风挟着细雨飘来,带来了属于秋的寒意。
阿菀身上披着蓑衣,脚上穿着木屐,与卫烜同行时,依然比他矮了许多,被他护在怀里,倒是没有被雨水沾湿衣服,唯有衣裾染了些水渍。
进了马车,手里便被塞了一个暖手炉,虽未到达用手炉的天气,但是丫鬟们依然贴心地给阿菀准备上了,坐在马车里,并不会太冷。
卫烜也坐进车厢里,仔细打量,见阿菀身上的衣物干干净净的,不觉有些满意。反而是他自己,先前为阿菀持伞,将伞尽量往她身上倾斜,袍子下摆被水渍打湿了,那一块暗红色十分显眼,宛若泼了血渍一般。
“可有淋着?”他仔细地检查。
“行了,我没淋着,倒是你,脸上都湿了。”阿菀边说着,边拿了帕子给他擦脸,而卫烜也扬起脸,就这么心安理得地由着她帮擦,心里十分轻快。
雨下得并不大,不过地上到处都是积水,马车辗过去,不免会涨起水花,怕路面滑,马车也不敢行驶得太快。
三朝回门,路平亲自当车夫。面上看着平静淡定,四下却警惕着,就生怕这种阴雨天气,视野受限,会有人趁机来捣乱,给卫烜添堵。别说,这种事情绝对可能有,虽然卫烜的凶名在外,可是恨他的人也不少,给他添堵也不遗余力。平时倒是罢了,今日是卫烜陪妻子回门的日子,谁人不知道他重视新婚妻子,倒是可以利用一翻。
突然,路平皱起眉,看了眼不远处的雨幕中突然出现的一只黑猫尸体,心里不禁暗道了声晦气,目光往旁边一条巷子瞧去,那人已经跑远了。他又转头朝旁边护卫马车的一个侍卫看了眼,示意他去处理了那只黑猫的尸体。
黑猫代表了不祥,而且还是一只黑猫尸体,怎么看都显得晦气,若是里面的某位世子爷得知,恐怕这一带巡逻的五城兵马司的人都要遭殃,无辜被迁怒都是轻的,揭地三尺恐怕也要将人给揪出来,到时候又会被御史参他目无王法了。
幸好,接下来马车很顺利地到了公主府,路上也没有碰着什么意外,路平紧绷的神经终于和缓了许多。
一大早,康仪长公主夫妻便坐在家里等着了。
这几日,女儿出嫁后,夫妻俩都觉得突然生活少了点什么,吃不香、睡不好,整个人都不太好。直到今日回门,夫妻俩的精神才好了一些,时间还未到,便早早地起床开始等着了,只是天公不作美,这雨一直下着,两人又开始担心雨下得太大,会不会淋着女儿,有心想让她等雨停了再过来,又盼着见她,真是操碎了心。
以前天天都能见着时,还不觉得如何,现在女儿出嫁了,生活仿佛一下子没了重心,夫妻俩都不习惯,精神也恹恹的。
康仪长公主看了心不在蔫的丈夫一眼,不免有点儿想法。
幸好,等得不算久,便听说瑞王府的马车到门前了。
罗晔是个率性的,心里想念女儿,也没那个顾忌,竟然亲自去二门迎接。
夫妻俩到时,便见卫烜手时持着一把大伞,自己站在风口处,小心地扶着阿菀下马车。这行为,让人一看便知道他是将阿菀捧在心口中疼着的,罗晔脸上一下子便笑开了,心里颇为满意,怎么看怎么顺眼,根本不觉得他是娶了自己女儿害他神思不属的臭小子。
只能说,驸马爹这十几年被卫烜忽悠得多了,慢慢地竟然被他攻略了,不管卫烜做什么事情,都会下意识地给他找借口。
康仪长公主见着女儿也十分开心,忙道:“快点进来,小心淋着!”说罢,便亲自上前,拉着几天不见的女儿往花厅行去,俨然已经忘记了丈夫和女婿了。
罗晔也笑着携了正要给他行礼的女婿一起进花厅,嘴里已经询问着这几日小夫妻俩生活日常,卫烜一一答了,翁婿俩看起来不像岳父与女婿,反而像父子一样亲热,若是瑞王瞧见,指不定要如何心酸了。
阿菀也被公主娘拉着,仔细询问这两日的事情,见她脸上的笑容与昔日无异,心情有些复杂,既舍不得她,又高兴于卫烜与她处得好。
“这几日都很好,就是想爹娘了。”阿菀拉着康仪长公主的手,朝她撒娇道。
康仪长公主的心一下子便被她弄得化了,柔软成一团,恨不得多搂她几下,让她像小时候那般小小的,永远不离开父母身边才好。不过该问的事情还是要问的,怕女儿羞,声音低得不行,委婉地询问了新婚之夜之事,得知两人并未圆房时,终于松了口气。
并不是她强人所难,让卫烜委屈自己,而是女儿的身子与平常姑娘不同,过于孱弱,虽这几年好一些了,可是仍是不够健康,有经验的大夫们都说女子十五六岁仍在长身子,身子骨并未发育完全,生嫩着,若是提早行那夫妻之事,怕是要影响发育,便是怀上孩子,也容易流掉。所以,为了女儿,她便是要做一回恶人的。
幸好,她是看着卫烜长大的,他的性子纵然不好,甚至是个恶棍,可是待阿菀却是真心实意的,这便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