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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家娘子没事?”听喜子回禀说,柳云殊已被安全救了回去,李静文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了回去——
亏得老天保佑,不然,自己可不要愧疚一辈子。
又想起什么:
“小毓呢,怎么没和你一起?”
“锦水城裘家的三公子来了,少爷正陪着他说话呢。”喜子答得很是顺溜,独有眼睛却骨囵囵四处乱转,明显有些心虚的模样——
自然,裘家三公子来了是事实,可也不过是个托辞罢了,小少爷之所以不来见夫人,还有另外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伤了右手的缘故。
“怎么回事?谁伤了你?”裘文隽一双好看的眉毛一下皱了起来——正好这次前来,带的有上好的伤药,解开陈毓手上的绷带才发现,竟是这么深的一个洞,亏得没伤着筋络,不然怕是对学业都会有影响。
而且更古怪的是这伤口的形状,分明不是刀或者剑,饶是裘文隽也看不出来,到底是被什么扎了一下。
“没事儿。”陈毓不在乎的摆摆手,心情却不是一般的好——不过付出这么点儿的代价,就保住了大嫂,让大哥不必经受上一世的绝望,实在还是赚了呢。
当下不欲多说,只笑着冲裘文隽道:
“我还没问三哥呢,你不在锦水坐镇,怎么跑到这边疆了?”
看陈毓不愿意说,裘文隽倒也没有难为他,只小心的帮陈毓处理伤口,等收拾停当,才瞪了陈毓一眼:
“三哥知道你是个有能为的,只记住一点,万事不可逞强,一切以自己的安全为重。你的命现在可金贵着呢。”
裘文隽这句话倒也不是空穴来风,云羽缎自上市后,就受到了世人追捧,自己着人千里迢迢送到京城后,便在京城也刮起了云羽缎的旋风,很快便被京城达官贵人哄抢一空。
而更让人惊喜的是,自己回来后才发现,陈家织坊竟是又研制出了云霭锦,那般灿若烟霞的锦缎,当真美的宛若天上云霞掉落凡间。
有了这两样东西,裘文隽敢保证,裘家有六成几率重新坐上皇商的位子。
而到了方城府后才发现,何止是六成啊,自家的皇商位置分明是板上钉钉啊,因为这两年异军突起、势头强劲的孔家,已是在小毓的手中溃不成军,注定要成为昨日黄花,怎么也躲避不了覆灭的命运了。
没了孔家的作梗,其他商家根本就不是裘家的对手。而这一切的大功臣仍旧是面前这个孩子。
而裘家的节节高升,也意味着作为合伙人的小陈毓,这几个月来也早已赚得钵满盆盈,是个标标准准的小富翁了。
包扎好伤口,裘文隽终于坐下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才把面前的一个盒子往前推了下,示意陈毓打开:
“这是几个月来,所售卖锦缎的分成——”
又把一个账本递过去,“这是总账,小毓你瞧瞧可对?”
“已经有利润了吗?”陈毓倒也没有客气,拿过盒子打开来,却是一下瞪大了眼睛,竟是足足两万两银票。不由倒吸了口冷气,“怎么,这么多?”
看到陈毓终于露出小孩子的模样,裘文隽不觉莞尔,探手刮了下陈毓的鼻子:
“怎么,小毓也有吓一跳的时候?”
又意味深长道:
“这还只是开始。”
孔家倒了,得利最多的就是自家了,不但皇商地位再无可动摇,便是原本孔家占有位份最多的从锦水城到方城府这一路的商道,也落到了自家手中。
对此,裘文隽已经有了决断,会从这里面单拿出两成的红利给陈家名下的秦氏商号——
此间利润比之锦缎来可还要丰厚的多。
又指了指摆满一地的箱子:
“这里还有几箱绸缎,都是咱们织坊刚出的新品,不独颜色漂亮,更是柔软舒适的紧,小毓自己穿或者送人均可,对了还有几盒百年老参,鹿茸什么的,是给你爹娘准备的。”
陈毓倒也没有和他客气——正好娘亲有孕在身,可不得吃点儿好东西补补?还有大嫂,方才受了惊吓,可也得给她送去些,再做些漂亮衣服,可不正好美美的等着大哥回来。
一边命人抬到后面交由李静文过目,一边笑着道:
“三哥你这次来,不会是就为了给我送银子吧?”
“小毓果然聪明,”裘文隽不由失笑,可比自己那个蠢弟弟强的太多了。
“我这次来,还有一件大事,那就是代表江南商家和万千百姓,向成家军送上咱们的敬意。”
说白了,就是劳军来了。
劳军?
陈毓嘴巴简直长成了个“o”型——三哥还真是大手笔!那可是十万大军,劳军的话得花多少银子啊!
却是半晌才恍然:
“哎哟,三哥你脑子是怎么长的啊?”
裘家要接手孔家的生意,以后势必会和军方打交道,这次劳军之举,虽是耗费些钱财,却必然能最大限度的得到军方的好感,虽是损失了眼前一点儿利益,往长远看,却是大有可为。而且,方才三哥说的清楚,是代表江南商家——
这样一来,既得了好处,又不会被众人嫉恨,还亲近了朝廷,当真是再合适不过。
怪不得上一世三哥会被誉为商界奇才。就这份心力,便是他人所不能及的。
却不料裘文隽的惊奇却是丝毫不比陈毓少——
要是浸淫商场数十年的老狐狸,能看出自己的心思也就罢了,偏是被这么个小娃娃给看破了。
亏得这是自己的兄弟,而不是对手。
“少爷,老爷回来了。”守在外面的喜子道。
陈毓惊了一下,忙忙的对裘文隽道:
“让喜子领着三哥去吧,我就不陪三哥去见我爹了。”
要是让家人知道自己受了伤,那可就麻烦了。
哪知一句话未完,陈清和的声音就在外面响起:
“为什么不能见我?”
然后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可不正是陈毓眼下避之唯恐不及的陈清和?
没想到陈清和亲自过来了,裘文隽忙站了起来:
“见过大人。”
陈毓也跟着起身,手却极快的背到了背后。
陈清和已是冲裘文隽摆了摆手:
“文隽不须多礼。是我该替朝廷感谢你们才对。”
两人又说了些客套话,裘文隽便提出告辞。
“我去送送三哥——”陈毓忙道——送人要诚心吗,等自己把三哥送回家,正好在他那里歇几晚。
却被陈清和一下瞧破心思:
“想要把文隽送回家?罢了,你先不要往外去,爹有话跟你说。”
心知定然是自己受伤的事瞒不住了,陈毓顿时无比沮丧,天知道和上一世相比,这点儿小伤算得了什么。
只是老爹既然发了话,也不敢违抗,只得老老实实的在房间里呆着。
不过片刻,陈清和便又回转,却是怔怔的瞧了陈毓好半晌,直到陈毓被看的实在坐不住了,忙忙的起身,别别扭扭的扯了下陈清和衣襟小声认错:
“好了爹,你莫气,毓儿以后,再不敢了——”
上面却半晌没有声音。陈毓越发心焦,忙偷眼却瞧,顿时怔住——陈清和的眼圈竟然有些发红。
陈清和叹了一口气,探手抱起陈毓,放在腿上,摇头道:
“爹没有生气,爹就只是……”
心疼啊。
手一下一下抚摸着陈毓的脑袋,犹豫了半晌,终于道:
“毓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爹?”
这话陈清和早就想问了,实在是从儿子失而复返之后,不管是和李家退亲还是解了商号危局,一件又一件的事都太过奇异,那般诡谲心计,分明是惯于尔虞我诈的成年人才会有的。
小毓却是用的如鱼得水……
只是儿子如何,始终是自己最爱的儿子,陈清和最感无力的一点却是,好像儿子做什么,自己都无法掌控,因而不得不眼睁睁的看着他一次次冒险,甚至今天,还受了伤。这种旁观者的感觉,让陈清和真的觉得,自己这个当爹的,太无能了。
“我——”陈毓顿时一滞——
其实这些日子以来,即便陈清和不说,陈毓也明白,自己把自己逼得太紧了。重生回来这么久,可到现在为止,陈毓却根本没睡过一天的安稳觉,每次闭上眼,上一世的情形便会纷至沓来……
而正因为如此,一旦有一点点坏事的倾向,陈毓便不自觉的变得不安,暴躁,甚而想要毁灭。
本以为自己把这些情绪藏得很好,却不料终究被爹爹察觉了吗?
看陈毓不说话,陈清和也不做声,温暖的大手依旧一下一下轻抚着陈毓的小脑袋。
陈毓僵直的身体渐渐软了下来,不自觉蜷缩在那温暖的怀抱中,如同终于找到家的小兽,突然有一种不顾一切说出秘密的冲动——
爹,你的儿子,其实是死过一次的啊……
只是那些话,却最终咽了回去——要是知道上一世自己和姐姐还有姨母经历了什么,爹爹一定会受不了吧?毕竟是曾经的痛苦,又何必让爹爹和自己一起承受?
陈清和的眼中闪过一抹失望,却是更紧的把陈毓抱在怀里:
“好孩子,你什么时候想说,再告诉爹,爹只告诉你一句话,不要什么事都自己扛着,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记得,你有爹……”
陈毓滞了一下,点了点头,声音却是有些哽咽:
“爹,孩儿记住了。”
是啊,自己有爹呢。这一世,无论如何和上一世都是不一样的——
我爱的人,爱我的人,都会平平安安,再不会经历那种撕心裂肺的生离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