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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半月,贺阳养的就差不多了,也开始正式上课。这时候都已经十二月底了,马上就进行期末考试,好在有吴文才一直给他捎带作业,朱骜给他开小课,外加班主任张敏还替他又补习了几天,总算没拉下太多。
去年暑假的时候,贺阳和吴文才就去打工挣了些钱,原本他们说好的,寒假也照旧干。可贺阳半年时间,就住院了两次,吴文才就有些拿不定主意,他挺为难的,钱重要可身体更重要,但翻过来讲,没钱,贺阳就不能上学。
用身体挣前途,还是用前途换身体,这简直是个太过残忍的选择了。
还是贺阳利落,他不在意的说,“我那是胃病,又不是别的,好好吃饭就行了,接着干啊。如意酒家那里我一共就干了两个半月,才挣了多少钱,下学期一交学费就去不少,还有书本费呢。”
吴文才就犹豫地问他,“你就不能再问问阿姨,让她给付了?”
“那是干什么?”贺阳说,“我妈一个月就挣两千二,还是两份工。我爸的药钱去个两三百,家里开销去个五六百,再有什么红白喜事,意外花销,一个月都剩不下五百。不给她舔着乱了。省得她又想着去兼职。”
这下说的吴文才都没理由了,只能点头,“那你可注意点。”
贺阳心里有数,一边给暑假打过工的麦当劳店打了电话问还需要人吗?一边又给如意酒家打了电话——他一个月没去,虽然请了假,总要再问问。
麦当劳却是挺痛快,年底缺人,让他们有空就过来。只是如意酒家那边,却拒绝的挺干脆。贺阳觉得奇怪,他请假的时候徐三就说了让他好了再来,不可能一个月就不算数了。他又偷偷问了问美美,结果美美告诉他一个消息——徐三被挤走了。
徐三因为给他妈治病借了二十万,还了五六年了。有次他听见徐三打电话说,马上就要还清了,到时候就可以找个轻快点的地方干了,怎么会这样就走了呢。
美美却只能撇撇嘴,“原因我也不知道,反正走的挺惨。他还欠着五万多块钱呢,走之前就逼着他还钱,徐三一开始说没钱,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弄来了,这才放了人。”
贺阳都能想到,徐三那钱肯定是有代价的。他原本还想着跟徐三学点本事,日后上了大学,也可以做个兼职,如今只能叹一声了。
事情敲定了,贺阳就和吴文才开始行动。朱骜得知找过去的时候,他都已经在麦当劳上了半天班了。穿着工装的贺阳倒是精神气十足,恐怕最近补药吃多了,小嘴唇也补的红嫩嫩的,瞧着就气色好。明明开着好几个口收钱,偏偏贺阳这边就排起了长队,忙的他连抬头的时间都没有。
朱骜原本想着立刻把他拉走,后来瞧见人多,又想等他忙完的时候再说,结果就等到了下午饭点。他饿得不得了,只能也跟着排了个队,站在一群女孩中间,死死地盯着贺阳,心道,我倒要瞧瞧你瞒着我打工,见了我什么表情?
结果,等着他排到了,贺阳就冲他露出个特别灿烂的微笑,然后说,“你终于过来啦,你一来我就瞧见了,可太忙了一直没给你打招呼,你喜欢吃什么,我买给你啊。我马上休息了,买东西五折呢。”
那张笑脸就那么看着他,明明没有钱还要请他吃饭,朱骜第一次感觉到了有火发不出来的感觉。他想,他妈那么不靠谱,爸常年就是这种感觉吧,不过倒是不差,挺暖心的。
他终究没拒绝这份晚餐,明明他觉得自己应该付钱,可是让贺阳请,他却有一种特殊的得意感。只是吃饭的时候,他就开始挖墙脚,想要把贺阳安排在自家的公司——起码不用这么劳累,钱也可以多点。
贺阳咬着薯条拒绝了,“不用,我什么都不会干,白拿钱可不行。”
朱骜又劝了劝,贺阳却咬定了,他没办法,只能作罢。只是送他回家又返回自己家,到家的时候就晚了。他妈应该在运动,他爸坐在沙发上,见到他回来了,就问了嘴,“怎么又这么晚?也不知道让老王去接你?”
“不用,今天不在贺阳家,过去挺麻烦的。”朱骜不在意的解释。
朱成功倒是很乐意看到两个孩子关系好,笑着问他,“带贺阳去玩了,你看着他点,他身体弱,别到处疯跑。”
“没。”朱骜洗了手,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顺手拿起果盘里的苹果啃了一口,“贺阳也没告诉,自己跑到麦当劳去打工了。我去找他,就等着他一起吃饭逛了逛。”
朱成功的眼皮子忍不住就跳了起来,因为有朱骜,他并不方便时时刻刻都派人盯着贺阳,只是隔上两三天让人去收集一下材料。他怎么会想到,不过一天没看顾到,这孩子居然打工去了。
他再想到贺阳的身体,一下子就怒了,“这孩子,他身体刚好,折腾什么啊。”
可朱骜下面一句话就将他的愤怒打回了原形,“我想是因为学费吧,他原先参加过助学金活动,肯定是缺钱。不过我让他来咱们公司,他觉得自己什么也不会做,说什么也不肯,我也劝不了他。”他叹口气,“我多看着点吧。”
那句缺钱,一直萦绕在朱成功的耳边。的确缺钱啊,所以他和亲生儿子的第一次见面,才会讽刺的在典礼台上,他是资助方,亲儿子是受助方。也因为缺钱,贺阳认识了韩丁,结果差点被他□□。还是因为缺钱,他儿子才好了多久,就出去打工了。
他不由的愤恨贺大海和赵丽珍,我明明将朱骜养的那么好,你们为什么就不能同样对待我的孩子呢?不行,他不能再让贺阳这样下去了,朱成功几乎立刻就下定了决断,他得把这孩子要回来。
第二天,贺阳出门打工之后,朱成功就出现在了贺家的旧房中。这一次,屋子里只有贺大海一个人。显然,他瞧见朱成功的到来十分诧异,皱着眉头问了一句,“你来干什么?”
朱成功没回答他,而是慢慢的,第二次走进了这间房子。比起第一次的残破样,因为重新置办了家具,安装了房门,房间已经显得干净整洁多了。但四白的墙壁,脱离时代的水泥地面,则在新旧的对比下,更显出了房子的简陋。
这样的条件下,他几乎能想到,贺大海身体的治疗情况。所以,当他坐下的时候,拍在贺大海面前的,是一份资料。
贺大海连看都不看,“我不要你东西,也不会给你儿子的。”
“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是为了朱骜好而准备的。”朱成功换了个说法,“你坚定要朱骜,我这两天考虑了一下,但是朱骜回来后呢。你看看这个家,再看看你,他如何承担?”
他语重心长,“他不是贺阳,他没有从小就面临爸爸残疾家庭贫困的事实,克服了一切困难,无微不至的照顾你的心理准备。我说句实在的,你试图将朱骜要回来,一面勤工俭学成绩优异,一面如同贺阳一般伺候你,那是不可能的。你想要他的优秀,就不可能让他分心去伺候你,去赚钱养活自己。”
这话表面上看是为他好,但在朱成功作为一个父亲,不可抑制地发泄了他对贺大海的不满。如此带着蔑视的话,贺大海听了自然不愿意,他哼了一声说,“不能做就不做,我自己来。”
“那你凭什么呢?”朱成功打量他,“凭借如今连撒尿都要用尿壶吗?你连下这个楼都难,你能自己干什么,能赚一分钱吗。”
仿若那天的争吵还在眼前,但嘲讽的双方却反了过来,但与贺大海的歇斯底里不同,朱成功只是慢条斯理的说出事实,贺大海就恼羞成怒了,“你什么意思,我怎么样用得着你管,走,这里不欢迎你。”
朱成功这才不急不慢的将那份资料往他面前推了推,“别生气,我只是提醒你,你身体对于老贺家出个金凤凰,有多重要。这是一份资料,上面有全国最著名的截瘫专家的介绍,还有世界上最好的义肢的介绍,你可以看看,为了朱骜,我可以免费提供。”
他说完,就站了起来,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只剩下贺大海有些愕然的待在原地,他想叫一声朱成功,让他拿回去,可却随着门响,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然后,在日头渐渐西沉的过程中,他脑海里不停地回荡着朱成功的话,你想要贺家出金凤凰吗?那你怎么能拖累朱骜呢!他不可能一边学习一边照顾你。最终,他慢慢的拿起了那张纸。
晚上八点,贺大海打电话给朱成功说,“我去。”
朱成功漫不在心地说,“当然,你一个人去,总不方便,这样,赵丽珍的食宿和误工费我也包了,贺阳也没人带,就住我这里吧。”
贺大海知道,这才是朱成功最急迫的目的,只是,他已经上钩,怎么会在意贺阳跟朱家关系是好是坏?为了日后,为了朱骜,他咬咬牙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