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www.cqzfgjj.com,最快更新美食家与演技帝 !
早春十点,阳光晴好,照在植物园的常青树林间,映着未化的晨霜熠熠生辉。
但是,哪怕把整个人工湖的波光加起来,也比不过面前这只篮子。
它的造型简洁明快,篮身直径大概有一米左右,通体用银金细丝交织编成,弧形提柄缠绕着同样的双色丝带。篮里堆满了鸽子蛋大小的银色施华洛世奇水晶,在阳光下折射出有如白炽灯泡般耀眼夺目的光彩,刺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为此,抬着篮子的两名礼仪小妹甚至提前戴上了墨镜。
这么一只篮子,分明毫无品位可言。但因为都是上等材质,却又莫名有种真材实料堆砌出的浮夸奢华感,让人一时不知是该鄙视送礼者的品位,还是该夸奖这人出手大方。
看到它的瞬间,不只是赵君来惊掉了手里的香烟,其他人也愣住了。
全场一致安静数秒,最后,还是陈尚行打破寂静,推了萧可一把,“萧可,你不去看看底下埋了什么?”
闪耀过度,他都忘了小楼这个称呼。
萧可拧眉看着这只通身上下写满我很爆发我很土豪的篮子,在旁人殷切的视线下,拔开几块水晶,找出一个装点着丝绒蝴蝶结的精致小礼盒。
里面是一块腕表。萧可不认识表盘里的英文,但从那精湛完美的做工,以及众人陡然变得惊叹的神情来看,应该价值不菲。
不远处的赵君来看到这块表,则是一脸羡妒之色。随即又想到什么似的,心中一喜,取出手机悄悄偷拍起来。
别人都羡慕萧可收到名贵礼物,但对于前世连马桶都镶金嵌玉的小萧王爷来说,这机械表上点的钻石还不如以前他身边侍女钗子上的宝石大。
小王爷现在最爱电子产品。他觉得路边十块三个的电子表都比这稀罕——屏幕虽小,功能虽少,却都是近代史上工业科技的结晶啊。如果能送一个回大德,皇兄一定把它和玉玺放一起。
见他看了一眼就随手把表扔回篮子,礼仪小妹又惋惜又心痛地说道:“萧先生,下面还有。对了,送礼的先生说得让我们和您合个影,证明这些昂贵的礼物确实是您本人亲自收了。”
萧可只得应小妹要求拍了照,又顶着众人好奇八卦的目光,继续翻看。
陈尚行凑上来跟着一起看,“钱包、皮带、墨镜……基本装备都齐全了,这一身行头下来得二三十万吧。小楼,是哪个名流送你的礼物啊?”
听出他半开玩笑地用了剧中台词,萧可也用台词回答道:“不管是谁,都太过了。”
这台词出自剧中比较靠后的剧集。为免忘词,许多演员喜欢演到哪儿背到哪儿。有的轧戏赶场记不住,甚至直接念123,反正后期会做配音。
陈尚行从小被要求精益求精的母亲训练,才养成了全记的习惯,没想到萧可也是如此。不禁有点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眼中带上一抹欣赏:“你再找找有没有卡片。”
如果送这么值钱的东西都不留名,这人实在是太高风亮节了。
萧可也想到了这点,把满篮水晶拨得脆响,最后在墨镜盒子里找到了一张小卡片。
“小小礼物,不成敬意,希望萧先生喜欢。”
默念完卡片上的字,再看署名,却没有全名,只有个“邓”字。还不是手写,是一枚印章,用的纯金粉印泥,十分骚包,和这篮子倒是相得益彰。
是以前的熟人吗?但手机里根本没有姓邓的联系人,到底是谁?
萧可苦苦思索,没有注意到,陈尚行看到这个“邓”字后,表情忽然变得异常微妙,看向他的眼神,也蓦然古怪起来。
片刻,陈尚行调整了一下神色,故作轻松地问道:“小楼,他是你的好朋友吗?”
萧可本想说不认识,但想到原主有可能认得,便没有把话说死,“也许见过吧,但我实在想不起来是谁。就算认识,应该也不熟。”
陈尚行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
两人声音压得虽低,但还是被有心人听见了。
将新拍的照片点了发送,赵君来凑了上来,压抑不住兴奋地说道:“萧可,这是你老板送的?”
听到这话,看到这堆礼物,原本就在暗中猜测的众人神情顿时微妙起来。
圈内代指金主的词汇很多,老板不过是其中之一。但有些事能做不能说,哪怕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那谁谁背后有人,甚至心中羡慕嫉妒得恨不得以身相代,也不会点破。
这赵君来居然一见面就给萧可难堪,虽然众人都抱了看好戏的念头,却也都暗中决定今后离这人远一点。又不是什么一线大牌,张口就揭人家的短处。今天他能说萧可,保不齐下回就轮到自己。
萧可不知道在别人心里,自己已经被贴上了有金主的标签。虽然不知老板的含义,但看赵君来那副与憨厚外表毫不相衬的油腻笑容,也能猜到不是什么好话,便淡淡说道:“我是单干,没签公司。”
赵君来自然不会相信,只当这是托词。又笑了一笑,刚要说话,徐导走了过来:“这花篮红毯都是谁送的?”
场务指了指一头雾水的萧可,“萧老师的朋友。”
“人没过来,只送了花吗?”徐导看了一圈没发现生面孔,视线落到那只闪亮得无法直视的礼物篮子上,还想再问,但记起时间到了,便改口说道:“到点了,大家赶紧过来上香吧。”
导演发话,几位主演都暂时收起八卦心,围到红案旁。萧可随手指了个地方让人把篮子放下,也跟过去。
正要继续当众揭萧可的短,却被打断。赵君来心里暗骂了两声,瞟了一眼手机屏幕,见显示发送失败主,赶紧重传,听到场务的催促连头也不抬,全然不理会。
所有人都过去了,却只有他迟迟不动,徐导顿时心生不悦。
赵君来是本剧所有演员中接触洽谈得最早的一个,本子还没写完,徐导就去找他谈。当时时间报酬都谈妥了,只等他回b市就签合同。
没想到两个月后,其他演员陆续到位,他反而磨蹭起来。也不明确说反悔不接角色,也不说哪天来签约,就这么不上不下地吊着。
徐导最恨这种拖拖拉拉不爽快的人,本想换人,但临时找不到档期合适的,只有耐着性子追问他到底怎么了。直到前几天,赵君来终于说了实话:原来他听说预定的男二被导演取消了试镜资格,所以想争取从男三换成男二。
这回答让徐导直想翻白眼:想要角色不商量不争取,只是磨磨叽叽地吊着,难道还等自己与他产生心电感应再主动开口么?
当时萧可已经回归剧组,但还没有公布。告诉赵君来实情后,徐导已经做好了他辞演的心理准备。没想到一天之后,赵君来却主动来到工作室,把拖了许久的合约给签了。
虽然结局勉强还算圆满,但徐导对他的好感耐心差不多也耗尽了。
“小赵,就等你了。”徐导冲他招了招手,面带微笑,实则暗中决定以后不再合作。
确认照片前转着的小圆圈消失,成功发送完毕,赵君来这才收起手机,大声说道:“来了来了,不好意思。”
植物园在郊区,信号不好,试了几次都不行,就是麻烦。好在照片最终成功发给了闻思平,接下来就看他的了。
没想到开机第一天就有意外收获。赵君来不禁含笑看了萧可一眼,站到他的身边,准备仪式一结束,就打电话给闻思平。
萧可猜不出赵君来怎么突然又变了态度,冷淡地往旁边让了让,心中却更警觉了。
仪式很简单,上香鞠躬,求关二爷保佑剧组拍摄期间一切顺利,将来热播热议。完成之后,一些今天没有戏份的演员纷纷离场,逛街补觉。萧可则和陈尚行一起留下,开始第一场拍摄。
徐导曾对萧可说过陈尚行演戏很稳,但不知怎么的,今天他却有点不在状态,一连卡了十几条。徐导刚想拉他过来讲讲戏,他却说要出去先打个电话。
等回来之后,陈尚行似乎找回了灵感,顺利完成了第一幕室内戏。
见状,萧可心想莫非电话聊天还有解决瓶颈的功能?不过说到电话,既然来到y省,那该联系下于小岳,接他到剧组来玩玩,兑现冬天时的约定。
*****
k市中心星级酒店。
收到礼仪公司回传的照片,邓一博十分满意,对陪游的小主播说道:“你们这种人,就喜欢亮晶晶带logo的值钱名牌对不对?要是送套我爹收藏的清代紫檀笔架,还得抱怨说一套破木头东西有什么好的。我这就叫投其所好,等下我马上把这张照片发给报社,帮他上个头条,他准备得乐死。”
被讽刺眼皮子浅,小主播也不生气,娇憨地嘟起嘴刚要撒娇,放在床头的电话忽然响了。
“滚滚长江东~逝~水~”
一听到这让人轻松不起来的厚重唱词,邓一博马上正了正脸色,对陪游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做了个深呼吸,他才按下接听键:“哥,有事吗?”
老哥邓再荣轻易不打电话,但一联系就是让他伤筋动骨的大事。比如去年,轻描淡写地告诉他说,因为他为了讨好喜欢的网红,擅自给她粗制滥造的电影排片,把热映好片给挤了下去,不但影响了短期收益,还让邓氏成为业内笑柄。所以要收回他手里那几幢商业大楼的经营权。
那件事最终以邓一博出尽百宝,和老妈定下无数丧权辱国的条约而结束。饶是如此,经营权依旧被收走了一半,他的收入也随之大跳水,虽然没影响到生活质量,却让他很没有安全感。
“哥,我最近安份得很,什么也没做。”心理阴影面积太大,不等他哥开口,邓一博便主动服软汇报,“一切都按妈说的来:一年只换三次女伴,绝不找男人;夜场消费不得超过二十万;出行不包机,给女伴的钱不超过——”
“停。”邓再荣语气轻松地打断弟弟的话,“我只问你一件事:你是不是抢了韩熙林的男人?”
这话信息量太大,邓一博愣了足有一分钟才反应过来,惊得连连摇头,“没有的事!绝对没有!”
邓再荣却对弟弟的回答直白地表示了不满,“真没用。那我再问你,你既然不想抢他的人,给人家送名贵礼物干什么?”
“我……”为了融资的事,过年时邓一博才被老哥讽刺了一顿,当下便不敢说实话,吱吱唔唔道:“想送就送呗。”
“别否认,你就是看上那小明星了。”邓再荣说,“秘书找了照片给我,脸蛋身材确实不错。不过既然我已经占了这条道,就轮不到你再走。我和妈联系一下,你们好好谈谈。”
找上邓母,那绝不只是一顿讽刺那么简单,说不定他会被直接打包塞进新房直接和一个只记得名字的世家女结婚。
邓一博吓了一跳,赶紧招认,“不不不,哥你听我说,我和他真没什么。我——我就是想通过他,走走韩哥的路子,争取笔投资。”
邓再荣表示怀疑,“真是这样?”
“千真万确!我这次还带了女伴出来,快,梦梦,和我哥打个招呼。”
小主播很看不上金主这副卑躬屈膝的样子,风情万种地翻了个白眼,声音却很敬业地特别嗲,“邓葛格好~”
“……”邓再荣也是拿这个二百五弟弟没辄,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最终汇成一句发自肺腑的感叹,“我怎么会有你这种弟弟。”
知道老哥肯说这句话就表示相信自己,邓一博心里一松,嘿嘿笑了起来,“你再抱怨也没用,我就是你弟弟,这辈子都改不了。说起来,哥,这事儿是韩哥告诉你的吗?”
“我自有耳报神。”
邓一博不知道他哥此时正带着暧昧而复杂的笑容,翻看皮夹里的照片,还怀疑地瞪了小主播几眼。
然后,他听到大哥的最高指示:“早跟你说了那项目不靠谱,赶紧打消这念头,玩点别的去。另外,这事你先不要跟韩熙林讲,等他联系我再说。”
韩大董事喜欢吃独食,如果误以为邓再荣也对萧可感兴趣,那脸色想必相当精彩。
能看到万年淡定的韩董变脸是件令人多么愉悦的事。邓一博难得和老哥心有灵犀了一次,却不免怜爱夹在中间即将成为炮灰的自己,但又没勇气违抗老哥,最终点头应下。
收了线,他翻出邮箱里的照片,却犯了难:既然被大哥知道,那再找韩熙林借钱是行不通了。那么他还要不要发照片给网.媒,给这小明星增加曝光率?
转念想到那小三十万毫无用处的礼物,邓一博立即关了邮箱。已经白砸了钱,就绝不能再出白力。那个萧可应该会把卡片给韩熙林看,到时他们自然会去找老哥,犯不着再做什么。
某家网.媒没有收到邓小少爷的照片,却收到了一位匿名者发来的。
编辑点开一看,原本的漫不经心,顿时变做了兴奋,“主编,快看这个!这演员最近在微博上很火,发照片的人说开机第一天金主就送了重礼为他捧场。没想到他才拍到第二部片子就曝出了丑闻,咱们要曝光吗?还是联系他看看态度再说?”
所谓态度,自然就是红包。
主编一口否绝,“一个刚刚有点知名度的小明星而已,能有几个钱?马上发稿。趁这两天他的话题还在热搜榜上,博个热点新闻。这还是被包养的男星里第一个有铁证的,指不定这人还发给了其他媒体。咱们要抓紧,以最快的速度推出新闻。”
“好嘞。不过,这姓邓的会是谁?”
主编一时也想不出有哪个邓姓千金或小开喜欢和找演员,不在意地说道:“管她是谁,反正我们又没有指名道姓,就算找上门来我们也不怕她。”
编辑深深为主编的霸气折服,立即敲稿子去了。不到一个小时的功夫,“新上位小鲜肉疑被金主高调示爱”的新闻,立即上了微博推送。引起无数网友或质疑维护,或嘲讽谩骂。
赵君来正窝在剧组包下的宾馆里刷网页,终于等到新闻弹出,不禁哈哈大笑,连忙给闻思平发语音,“你这法子太管用了,丑闻缠身,说不定徐导真会换掉角色,到时我又有希望了。”
对方迟迟没有回复,猜到他可能在拍戏,赵君来也不介意。
他和闻思平以前合作过一部戏,当时两人演的都是戏份不多的配角,在剧组相处得还不错。但最后闻思平大火,他却依旧没什么名气,继续到处当配角。
在那之后,闻思平有一段日子没联系他。后来见他发布接下《谜战之城》的微博,又在微信上恭喜他。聊了几句,闻思平说,“你条件比我好多了,只是缺个机会。我觉得你应该争取一下男二。”
当时他回复说,男二已经有人选了,闻思平笑着回了一句世事无绝对。
赵君来之所以把对话记得那么清楚,是因为第二天就传出徐导不满男二耍大牌迟到,直接取消合作,另找人选的消息。
还真让闻思平说中了,赵君来感慨不已。
原本这消息该听过就算,但受闻思平鼓励,赵君来真起了心思。可惜一番折腾下来并未如愿,徐导又吃了回头草。
他再次向闻思平抱怨这事儿时,对方却说,萧可能和业内公认公平豪爽的徐导生出嫌隙,足见人品不佳。说不准什么时候老毛病又犯了,惹怒导演再次换人。让他多盯着点儿,同时博取徐导好感。哪怕这部戏当不了男二,说不定下部就行了。
赵君来听进了这番劝告,最终仍然签订了出演男三号的合同。但心里还记恨着萧可抢走了有可能属于自己的角色,今早见了面便表现得分外冷淡。
早知道后面峰回路转,他一开始就该装得热情点,免得让萧可察觉照片是他传出去的。
不过,就算知道又如何?这事儿千真万确,又不是他编的。既然傍了金主,就得做好被发现的心理准备。
如今女明星被包养的新闻层出不穷,男星虽然也有传闻,却都没有铁证。做为全国首例,萧可注定再也翻不了身。
想到这里,赵君来又闷笑起来,对两次都说中的闻思平愈发佩服得五体投地,又给他发了条回去后一起聚餐的邀请。
他不知道的是,千里之外的闻思平,看到新闻的那一刻就把他拉进了黑名单。
目的已经达成,还留着工具做什么?
终于整垮了萧可,闻思平何止志得意满,简直想载歌载舞庆祝一番。
回顾这几个月的曲折过程,他不禁为自己的毅力和远见深感陶醉。
第一次抨击电影被官方击溃后,他忍耐了三个多月,终于等到电影上映。但还不等几乎全靠他养活的某水军工作室把负面评价刷遍所有具有影响力的社交网络,便又再度惨败。
而且,这一次似乎不止官方下手清理恶评,还有一个不知来历却异常财大气粗的人在帮忙。遇上水军话不多说,直接报价。不到一夜的功夫,他亲自审核的那几篇黑稿便在网络上消失得一干二净。
闻思平不认为对方是在帮萧可,以那家伙的能力还抱不上这么粗壮的大腿。他吃不透这人是为了谁,又怕再黑下去得罪人,得不偿失,只得灰溜溜地偃旗息鼓。一边恨恨看电影票房一路攀升,萧可人气大涨,一边安慰自己报仇十年不晚,时时准备另觅时机。
却没想到,让自己愁了四五个月的事,最终竟被赵君来无意搞定了。也不枉自己指使人拖延萧可去试镜那天,心情好给他透了个底,煽起了他的竞争心。
不过,倒是小看了萧可的速度,电影热映到现在才个把月的功夫,居然就钓了个土豪。可惜现在真相曝光,不知土豪还肯包他多久?
最好是立即将他抛弃。以萧可那缺乏自信的性格,事业感情双双跌到谷底,不用自己费心再踩,他就会认了命,自己把自己活成一滩烂泥。
忌惮了十来年的对手终于被搞定,尘埃落定,形势一片大好,闻思平越想越开心,忍不住吹了几声口哨,立即换来不远处导演的笑脸:“思平,今天心情不错啊。”
“还行。”闻思平觉得自己得分散一下注意力,否则说不定真会笑出声来。便冲替身勾了勾手指,“你下来,今天走位我来。”
“哟,思平,越来越勤奋了啊。”能让演员自己来走位当然最好,反正奉承话又不要钱,导演便可着劲地说,“再加把劲,今年的百花奖最佳男主角就是你!”
闻思平心情愈好,到底没忍住,笑了几声,故作豪迈地挥了挥手,“如果真拿下了,到时我请大家去天上人间!”
*****
今天没有夜戏,萧可傍晚收了工,找场务要了个矿泉水箱子把那土鳖花篮装好,捎在出租车上带回了住处。
两位老人出去逛了一天,也刚刚回来。文老看到沙发旁边那只豹纹靠枕,这才想起还没给野猫做窝。
正在念叨,看见萧可抱着个大箱子回来,以为是剧组给的资料,便问道:“加的戏份写完了吗?要不要我看细节?”
“不,编剧还在赶。据说基本都是打戏,不用您斧正。”说着,萧可随手把箱子放到墙角,倒了杯水坐下休息。
刚刚把气喘匀,便见抱着手机刷微博的韩父抬起头来,“小可,你今天是不是收了人家送的东西?”
萧可一愣,“您怎么知道?莫非您认识那个姓邓的?”
连姓氏也对上了。韩父瞅了瞅屏幕里那条写得很难听、满篇包养、金钱交易之类的新闻,愈发着急,“小可,他为什么要送你东西?”
“我不知道,仪式还没开始,礼仪公司的人就过来了。但我也不知道究竟是谁送的。”
接着,萧可把今早的事说了一遍,又打开纸箱给他们看。
听萧可说他不认识那人,韩父倒是定了心。看了看卡片,他觉得那枚小章有些眼熟,回忆了一下,记起世交老邓家的两个儿子,似乎就有两枚一模一样的邓字私章,不能签支票,就是平时拿在社交圈子里用。
韩父不知道邓再荣的取向,觉得这事儿多半是年轻人闹着玩,却被捕风捉影的媒体恶意揣测捅上了头条,当下也不敢和萧可直说,赶紧避到阳台上给儿子打电话。
此时,韩熙林正在分公司办公室里,面临一个艰难的决定。
昨晚他把对萧可的一时“性”起归咎于空窗期太久,当即去酒店自己解决了两次。本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了,没想到今早起来,依旧又是……箭在弦上。
韩大董事很郁闷,非常郁闷,连午饭都没过去吃,生怕碰见萧可,一时忍不住做下什么不该做的事。
如果是其他人,那试试也无妨,大不了新鲜劲儿过去再分手。但萧可不一样。如果吃了不该吃的窝边草,自己下半生又得过上没胃口的生活,单是想一想就无法容忍。
不过话说回来,到底是什么原因,忽然让他如此兴致勃勃?按以前的经验,不该这么频繁。
难道,是因为春天来了?
韩熙林脑中不由自主浮现出赵忠祥老师慈爱的解说音。
做为一个理智冷静,相信自然科学的人,他决定顺应天时。
当然,对方不能是萧可。不但不该把他纳入考虑范围,还应该与他保持距离。毕竟,韩熙林还没遇上过对某个特定对象有冲动的情况。经验不足,他无法判断在这种情况下见面,自己会不会做出突破理智的举动。
而且,萧可是个男人,自己喜欢女人。
都说和尚庙里待久了,蚊子也能分出公母。果然还是空窗太久惹的祸。
鉴于生活重心在b市,而他又有一点洁癖,不愿在外面乱来。韩熙林决定回去找个合适的女友,约会个两三次,解决了冲动再来见萧可。
这是最优方案,但被养刁了的胃却拖住他的双腿,让他迟迟不愿离开。
旁边的垃圾桶里已经扔了十几包速溶咖啡的空袋。放在平时,他根本不会碰这种东西,但今天他没有回家用午饭,去公司附近的餐厅点餐,面对满满一桌子菜却毫无胃口,最终只吃了几口米饭。以至于整个下午都不得不用廉价咖啡压制来自胃部的抗议。
只是少吃了一顿就这样,等回到b市又该怎么办?
食色性也,食在色前。难道他该为了胃放弃另一种原始冲动?
直飞b市的航班本就不多,随着时间流逝,还在一趟趟减少。眼看只剩下最后一班,韩熙林却迟疑着,久久没有点下确认键。
这时,电话响了。
看到是老爹打来的,而且正是饭点,韩熙林以为是让自己回去吃晚饭,便不想理会。
但电话不屈不挠响了又响,最终,他只得无可奈何地接起,“什么事?”
他还在为机票犹豫,但下一秒,韩父的话就让他离开了椅子,霍然起身,忘了航班忘了其他,只顾追问确认:“你说什么?”
“小可被人陷害了,媒体乱传什么他被人包养,还说和姓邓的有关。你是不是把他介绍给邓家兄弟了?新朋友要送礼物就私下送嘛,当着外人的面送一堆东西,难怪会给小可惹来非议。咱们家不是认识不少记者吗,你赶紧联系他们,马上把这件事给摆平了。喂?儿子,你在听我说话吗?”
听到邓家二字,韩熙林便再没心思理会老爹。包养这个词,再加上这个姓,他只能想到一个人。
胡乱应付完老爹,他立即打给邓再荣。
邓大公子等这电话快一天了,临到韩熙林真打过来,却又故意装腔拿乔,迟迟不肯接起。直到铃声响到第二遍,才假惺惺地说道:“好久不见啊,老韩。今年初一我陪新宝贝去瑞士滑雪,没去看你,你该不会是兴师问罪来了吧?”
“邓再荣。”韩熙林指名道姓,单刀直入,“你是不是看上萧可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但多年老友,邓再荣怎么听不出那蕴含其中风雨欲来的味道,强忍笑意,一副回忆的口吻:“萧可是谁,哦,你说那个小明星啊。院线把有他照片的饮料瓶给我看过,长得不错,但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别耍花枪。”韩熙林一怒,就习惯四个字四个字往外蹦,“看不上他,你还送礼。”
“我送谁东西了?我和新宝贝正在甜蜜期,你不要乱讲话,否则他要跟我急的。到时我晚上孤枕难眠怎么办?”邓再荣越玩越上瘾。
韩熙林的忍耐力已经快到极限。如果对方不是从小玩到大的竹马,他早发飙了,“你看新闻,搜索萧可。”
“新闻?”邓再荣一愣,把手机调成扩音状态,依言输入关键字。
成千条搜索结果弹出来,匆匆扫了几眼,邓再荣神情立即变得严肃,正色解释道:“不开玩笑了,实话跟你说吧,小博还被那个项目钓着,想从你那儿要笔钱。不知是哪个狗头军师给他出的主意,他觉得讨好了你的枕边人你就会松口,所以就送了一堆东西给你那小情儿。我没想到你会和男人玩,所以想逗逗你。”
知道老友终于说了实话,韩熙林面色稍霁,想要辩解说萧可不是自己情人,却又觉得现在不该纠结这个,“那是谁把新闻放上去的?我在飞机上听萧可说,开机仪式上导演没有请媒体。”
邓再荣心里已经认定是不靠谱的老弟干的,却不敢告诉韩熙林,生怕这护食的家伙就近冲过去把邓一博套上麻袋扔滇池里。
想到某个名字,他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使了个缓兵之计,“我帮你查一查。我在剧组有个熟人,小博送东西的事就是他告诉我的。我问问他,找出是谁在现场拍过照片就知道了。”
说到熟人二字,邓再荣心中有些微妙情绪滑过。
但韩熙林却不领他的情:“不必,既然和你无关的话,那我自己查。邓一博也在k市?让他不要走,我有话对他说。”
以发号命令的口气说完,韩熙林挂了电话。
不必再联系那“熟人”,邓再荣竟有些庆幸。
他想联系玩脱了的邓一博,让他赶紧找人把新闻撤了,电话却一直打不通。最后邓再荣气得也关机了,至于邓一博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他不再关心。谁让这家伙自己欠收拾?
被邓再荣那句熟人提醒,韩熙林联系了老爹,让他通过文老把导演请来,当面打听今早在片场究竟发生了什么。又让邓宅管家转接邓一博,说了那套四居的地址,让他赶紧滚过来。
刚刚在饭店找回手机的邓一博不知大难临头,一听说韩熙林已经联系过自己老哥,还以为他被摆了一道后想要和老哥对着干,同意给项目注资,立马甩下小主播,欢天喜地地去了。
没想到进了屋,却是一副三堂会审的架势。
韩父居中,旁边坐着萧可的小明星和一位老者,一名络腮胡子壮汉坐在对首。韩熙林坐得最远,表情也最严肃。
看这阵仗,像是一出大戏都准备齐全了,专等他这个主角来才拉响二胡。
一照面,韩父就勾住他的脖子大力拍他后背,“小博啊,你怎么能干这种事!”
……这话听着不对啊,这口气怎么像是被抢走了儿媳的公公呢?难道说,韩熙林居然搞定了老爹,而那个萧可已经得到了韩家父子的一致认可,是公认的男媳?但这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要误会也该误会老哥啊!
这进展略神速,受到惊吓,邓一博本来容量就不大的脑袋马上死机了,都忘了喊疼。
却听韩父又说道:“送礼是好事,但也要分场合。现在倒好,闹得全网皆知,还惹了导演生气,你快来解释一下。”
徐导连忙说道:“没想到韩老先生竟认识邓家二公子,不用解释,您和萧可说的话我都信。”
邓家虽然是电影圈的,但徐导也不敢得罪。而且,他认为演员只要做好本职工作就行,至于私生活如何,他自己也不是把童子功打小一路练进棺材的圣人,没资格评判。
再者,萧可要是想走捷径,早几年就该在他爸妈的安排下豁出去了,用得着等到现在?
韩父对徐导的回答很满意。低头见胳膊肘下的邓一博仍是木愣愣一副不在状态没反应过来的样子,顿时又来了火气。
反正这小子是他看着长大的,用不着客气,又重重拍了几把,直接吼道:“你有本事送礼,你有本事把负面.新闻全吃下去啊!”
邓一博还是没搞明白状况,只知道韩父是铁了心要维护萧可。对于这个轴起来比自己还那啥的长辈,他不敢得罪,赶紧说道:“伯父,到底出什么事了?您得先告诉我啊。”
随着韩父的又一通教训,邓一博总算搞明白发生了什么。连带一直被瞒着的萧可,也知道了自己被包养的传言正传得满天飞。
韩父怕他伤心,说完还特地收走了他的手机,不许他上网。
其实,韩父是多虑了。萧可知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网民能把他夸成一朵花,出事时自然也免不了骂,从古到今都不缺落井下石的人。造谣容易洗白难,现在唯一该关注的是怎样解释清楚。
萧可把想法一说,韩熙林立即欣赏地看了他一眼。
突发事件往往能看清一个人的本质,萧可的表现让他十分赞赏。
不过,转念想到自己最近的状态,韩熙林马上又移开了视线。
沉吟片刻,他说道:“我有个想法,但需要和邓一博先聊聊——邓一博,你愿意么?”
邓一博正被韩父拍得呲牙咧嘴,闻言如蒙大赦,赶紧像泥鳅一样挣开钳制,含泪高呼:“i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