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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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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棠毓馆中,经过这一场春宴,在顾国公府的这半个月就算结束了。眼见的就要到回公主府的日子了,顾令月开始思念起公主,连身边的金莺、碧桐等丫头精神都兴奋起来,收拾起行李,都多了几分轻快气息。小丫头们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叽叽喳喳的说着话。

    贞莲道,“明儿回了公主府,还要好好收拾一番春苑呢!”

    “指望你去收拾,可就什么都晚了,”红玉笑嘻嘻的道,“公主一心挂着小娘子,肯定早就命人收拾好了!”

    顾令月听着一众丫头在外室间的话语,唇角微微翘起,身处在这些小丫头们的轻声细语中,犹如烟火人间,没有那些个与人的勾心斗角,分外踏实。“好了,”她训着道,

    “你们也别将什么东西都收拾着,过些日子咱们还要回来呢。”

    红玉几个都收敛起来,屈膝应道,“是。”

    “收拾的快些儿,”顾令月道,“如今都已经辰时了。咱们早些回去。若是过了太阳下山的功夫还没有到公主府,就罚你们晚上没有晚饭吃!”

    灵犀捧了一叠书画进来,放在顾令月面前,禀道,“小娘子,这些便是您这些日子的书画了。”

    顾令月点了点头,收起字画,吩咐道,“我回公主府的这段日子,便将棠毓馆交给你。”

    灵犀乃是顾家的家生子,自幼在国公府长大,温柔能干,随着顾令月回公主府没有什么意思,倒是留守在国公府比较适合。灵犀心中也早有了准备,闻言便上前一步,郑重向着顾令月拜道,“是。——小娘子,奴婢一定替你守好棠毓馆。绝不会让人取了您的一样东西。”

    “事情也没那么严重!”顾令月笑着道,“我并不是来跟人干架的。所以我不在的时候,你便多待在棠毓馆,别出去和人生什么事。若有什么受委屈的地方,能忍的便先忍忍。只是,你也是我的人也不能任人欺负到头上,若是太过过分的话,尽管撅回去,待我回来,自会为你做主撑腰!”

    灵犀认真听了,朝着顾令月屈膝应道,“是!”

    国公顾鸣身边的贴身小厮归树赶到棠毓馆,朝着顾令月禀道,“三娘子,国公命你到外头书房去一趟。”

    “什么?”顾令月怔了怔,目中闪过一丝疑惑色彩,不知道顾鸣寻自己做什么。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就去。”声音清脆。

    国公府分为内外两院,秦老夫人领着府中女眷住在内院,外院则是韩国公顾鸣处理公事的地方,偶尔在府中东侧的书房与幕僚商议事情。这些年,顾鸣一直不曾任职,府中幕僚渐渐散去,书房也十分清闲。

    顾令月穿过外院长廊到了书房。书房照壁下供着一缸清水,一尾红鱼从水底下冲上来,向着水上欢快的吐着泡泡,环境清幽。

    “阿爷,”顾令月笑着唤道,“你叫我过来有什么事么?”

    顾鸣放下手中的书卷,望着顾令月,面色稍稍和悦一些,“是留娘啊!”

    他看着顾令月,只觉得她身姿纤薄,手足形小,不由皱眉问道,“你今年几岁了。”

    顾令月温文道,“十岁了。”

    “竟有十岁了,”顾鸣诧然,“仿佛还记得你刚出生不久,一眨眼,你竟就长这么大了。”

    顾令月笑着道,“咱们父女这些年一直没有见面,阿爷陡一见,自然觉得留儿长的快。日后咱们常常在一处,想来阿爷就记得留儿了。”

    顾鸣点了点头,“你说的是。你刚刚回顾家不久,咱们父女两也没有聚多久就要分离,未免伤感。不如,你派个人往公主府和你阿娘说说,就说你先不回去了,多留在国公府些日子,咱们父女好好聚聚吧!”

    顾令月闻言一怔,虽然不大愿意不回公主府,但是听着顾鸣话语之中的挽留之意,眉眼间还是染上一丝暖意,笑着道,“得阿爷念着,留儿心里很是感动。只是前几日我回了公主府一趟,回来之后,大母却训了我一顿,道,所谓‘人无信而不立。’如今我便想着,我早就答应了大母和阿娘今日回去,既已经做了承诺,就应当坚守。这时候如何能反悔?若是阿爷当真想我了,过半个月我就回来了。到时候咱们好好聚聚啊!”

    顾鸣怔了怔,他素来孝顺母亲秦老夫人,顾令月搬出了老夫人的话语,他顿时也无奈。他纵然骄纵自大,但对老夫人这个母亲还是很尊重的,只得道,“既然你大母说过这样的话,这次就算了!”

    顾令月笑着道,“多谢阿爷!”

    顾鸣沉吟了片刻,开口道,“留儿,我有个事情跟你说一下。”

    “琰奴是你的弟弟,他近来开始读书习武,身子不大好,”顾鸣道,“听说你身边的赖姑姑极为擅长身体调养,不如你把赖氏借给琰奴一阵子,帮着琰奴调养身子吧!”

    顾令月怔了怔,面上含着些笑意的脸色一点点的沉了下来,“阿爷这话我有些不明白。”俏白的小脸板成了一块板,“我身边的姑姑,为什么要借给顾嘉礼?”她的浑身肌肤微微绷紧,犹如张开刺羽的刺猬,陷入一种防卫状态。

    顾鸣望着这般的顾令月,顿时皱起眉来,不悦道,“你这般作色做什么?须知你和阿瑜、琰奴乃是亲兄弟姐妹,彼此之间流着相同的血液,互相容让一些,又有什么关系?”

    “呵呵,”顾令月低下头短促的笑了一声,说起来,顾嘉礼她见过一两次,是个还算乖巧的孩子,许因为是男孩子的缘故,并没有太多的受姨娘和姐姐的影响,品性纯良,她并不算讨厌。但若要她身边的人去服侍顾嘉礼,她却是百般不愿。“阿爷,话不是这么说,赖姑姑是太皇太后赐给我的姑姑,这些日子虽然在我身边伺候,我却没有权利让她去伺候别人。”

    顾鸣怫然不信,“那赖姑姑再有来头,终究只是个奴婢而已,你发了话,她难道敢拒绝不成?你这般推三阻四,这些年你阿娘究竟是怎么教导你的?”

    “这件事和我阿娘无关!”顾令月陡然道,“阿爷也别说我阿娘的不好。

    我才回阿娘身边多久,阿娘这一年来又能教导我多少东西?”她呵呵一声冷笑,唇边染了一丝讽刺笑意,“说到底,我不过是个从小没爹教没娘养的孩子罢了!”

    顾鸣皱眉大怒,“我这个做阿爷的如今便在教导你。只可惜你不受教而已。留娘,”他沉声道,“你要记住,你虽然身世较旁人要强一些,却也别拿着什么太皇太后、公主的来吓唬人。你是我顾家的女儿。顾家才是你的血脉根系,须知道,顾家好,你才会好。若是顾家衰败了,你作为顾家的女儿,又能得什么好?”

    顾令月深深的望着顾鸣,觉得心中一片冰凉。

    这些日子,她认真的开始学习作紫龙饼,想着讨好阿爷,重新培养父女关系。她也曾以为,她已经成功了一些了。在她的努力下,阿爷终究开始有那么一点点的喜欢自己。可是,这份菲薄的幸福竟这般脆薄,这么快,阿爷就给了自己一刀,锋利的戳破自己美好的幻想。

    是不是,自己注定不可能成为一个有着爹娘双方疼爱的孩子?

    顾令月收回了心中的眼泪,她在期待父亲疼爱的时候她愿意为之付出哪怕百分之一可能的努力,但当当真确定无望的时候,她也能够很快的斩断奢望,冷静的处理问题。望着顾鸣,忽的问道,“阿爷当真觉得,兄弟之间应当互相容让,彼此馈赠东西乃是常事么?”

    她问的态度十分郑重,顾鸣听着心中闪过一丝些微不妙情绪,然而仔细追了追,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情绪,于是点了点头道,“这是自然的。这世上,唯有兄弟手足乃是血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须当彼此守望互助,方是家族长盛不衰之相。”

    顾令月垂头淡淡道,“我明白了!”

    她的态度柔驯,顾鸣只当顾令月是听从了自己的“教诲”,心中生起满意,颔首柔声道,“你回去吧!”

    顾令月从书房里出来,天空的蓝色瓦蓝沁人心脾,金黄色的阳光射了下来,一朵朵的白云在天空中飘浮,白云苍狗。顾令月叹了一口气,

    红玉瞧着小声道,“小娘子。”

    顾令月道,“我没事。”望着窗外婆娑的海棠花,目光转过一道毅然之色。

    阿爷教诲自己说:兄弟姐妹应当相亲相爱,彼此容让。须知道自己和顾嘉辰顾嘉礼姐弟乃是异母,又有着当年的恩怨纠葛,如何能够毫无芥蒂的轻易相亲相爱?大道理从来都是容易说的,究竟做不做的到,要看他自己。既然阿爷以这样的标准要求自己,她倒想要看看,阿爷自己做不做的到。

    顾令月离府前一刻,二房的范夫人前来棠毓馆送行,“留娘,做婶子的舍不得你,只是想着你也离家半个月了,定是舍不得你阿娘的,今日也不虚留你,只盼着你在公主府高高兴兴的住,再过半个月回来也高高兴兴的。”

    顾令月笑着道,“多谢婶子了!”她转头,取过一张田契,笑着道,“二婶,你收着这个吧!”

    “这是什么?”范夫人吃惊的看着面前的契约。

    “这是同水庄的田契,”顾令月道,“我阿爷和二叔乃是亲兄弟,阿爷怜惜二叔辛苦,特意说将这个庄子送给二叔。”

    范夫人望着地契的心跳顿时加速起来。顾家乃是国公,虽近年来衰落下来,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手中总是有一些庄田产业的。顾令月手中递过来的同水庄,便是韩国康公传下来的一个庄子,虽然不是顾家收成最好的。但每年收获的粮食水果,也在顾家的几个庄子中排的上前列。

    她看着面前的庄子田契,一双眸子闪闪发亮,心中却本能的觉得有些不妥,低头道,“这,怎么好意思?”手却忍不住伸出去,想要将田契给收起来。

    “二婶你就收下吧。”顾令月笑着道,“阿爷亲口跟我说了:二叔乃是他的亲兄弟,他作为阿兄心疼的紧。这个庄子乃是他的财产,他补贴给二叔。也算是顾念兄弟之间的情意了!”

    顾鸣固然对顾轩有几分兄弟情意,手脚上却不是十分大方的。便是当真有意馈赠田庄,也定会亲手交给顾轩,而不是交由女儿顾令月递到自己这个婶娘手中。但一个庄子的诱惑着实太大,范夫人抵制不住,索性便讲座纠错,将地契收到怀中,笑着道,“如此,婶娘就多谢三娘了。三娘替我和二郎谢过你阿爷,便说我夫妇一道谢过国公的盛情。”

    顾令月唇角露出灿烂的微笑,“一定。”

    她瞧着范夫人急急的离开棠毓馆的背影,唇角略带一丝微笑。金莺从帘子下头进来道,“小娘子,桓小郎来国公府门外接咱们了。车马也已经准备好了。”

    顾令月收回目光,道,“那咱们就出发吧!”

    顾鸣离了国公府,在东市与好友章平郡公董次饮酒,忽的听着自己家中的小厮扫尘匆匆的从家中赶来,额头上尚坠着点滴汗滴,气喘吁吁道,“国公,不好了。”

    顾鸣皱眉道,“什么事情大惊小怪的?”

    扫尘面上一片焦急情绪,凑到顾鸣耳边道,“国公爷,三娘子把您的同水庄子送给二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