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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按照现在的科学技术水平而言,唐朝的船其实是世界上最先进的船了,毕竟水密舱结构、榫钉接合与油灰捻缝技术、防浪板以及大腊都已经出现了,老实说成承载量什么的是没问题的,可是最大的问题就是现在唐朝的海运并不发达,这些船更多的是走河运的。
而河跟海还是不同的,尤其是杨广凿出了京杭大运河之后,国内的漕运变的更加发达也更加不用依靠海岸线了。
毕竟海比河更加的神秘莫测一些,而现在漕运的船一般都是用的沙船,也就是平底船。平底船适合在浅水域航行,如果想要在深水航行的话最好还是尖底船,唐朝初期广船已经渐渐的有了点样子了,李显对比了一下自己的设计图,在对比一下沙船,然后果断决定要在广船的基础上改进——一口吃个胖子什么的不现实,这个时代跟他手上模型图的时代差着一千五百年呢。
这么多年的代沟,不是他说努力就能做到的,更何况他本身知道的也就那么一点,之所以能有发明创造更多的时候就是提供了一个点子,然后剩下的很多东西都是依靠这个时代的人民智慧去搞定的。
所以说,不要小瞧古人啊,在没有电脑没有各种机床现代化数控设备的时代,古代工匠的技艺也是非常精湛的。
这里负责在李显和工匠们之间沟通的是都料匠,这位都料匠长得还行,就是有点秃顶,此人姓梁,名义。
说起来梁义也是很纠结的,一开始他听说周王要来造船的时候,已经做好了应付一个熊孩子的准备,心里也觉得圣人娘子对周王殿下太过溺爱了,一个小毛孩子造什么船?
梁义唉声叹气的接了任务,然后就看到了周王设计的船的构造图,说实话,在梁义看来很多地方都是异想天开,但是不可否认的是那个设计图看上去真是精美的很,并且在很多地方都给梁义很大的启发。
他开始转变自己的想法,看起来……周王似乎还真的懂造船?可是这就更稀奇了啊,谁家父母没事儿教孩子怎么造船啊,别说皇家了,就是小一点的世家都不可能这么干啊,哪怕做到了都料匠也不过就是个手艺人,并不十分光彩。
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会设计船的皇子,梁义总觉得十分诡异。而且这位王爷要求还忒高,什么叫一定能经受住更大的风浪啊,您这是要把船开到哪里去?
只是哪怕心里的疑问已经开始刷屏了,梁义也十分尽职尽责的回应着李显,李显倒没有好高骛远的心思——哪怕来的时候他已经幻想着开着大船遨游大海了,在现实的打击面前也就什么都不剩了。
所以船造好肯定要在内河浅海先试行的——其实如果有条件的话,李显还真想弄个试验场,就为了看船的牢固程度,但是就算他再有钱也不带这么作的,更何况现在距离工业时代太远了,没有各种机器做辅助是不可能模拟出来海上的大风大浪以及各种危险情况的。
先在内河实验第一是检验防水性和平衡性,李显哪怕真的掌握着先进的造船技术,都不得不入乡随俗一把,更何况他掌握的那些……也就是比不知道的人知道多一点而已,在真正的专业人士面前,他就是被完爆的节奏。
一边学习着古代造船的各种术语,李显一边跟梁义沟通这艘船要什么样的。只不过说是沟通,其实都是梁义跟手下的人商量的差不多了然后来跟他报告,李显就是个外行人啊,虽然不耻下问,但是问得多了自己都烦了,想要真的弄明白他还要补好多作业,没个一两年不可能搞的定,在加上他又不想要弄的太明白,再明白难道他还能去造船?想也不可能啊,李治派他来最主要的还是隔离他和郑玘,要不然都不用他亲自来这里的。
于是李显热情了俩月之后,就只能放手交给梁义去做了,当然他也是有底线的,别的他不管,要钱他可以给,但是他最后是要看成果的,谁要是糊弄他,那就别想好过了。
只不过在偶尔过问船坞的流水账的时候,李显才心疼的发现造船这种事情真的是……太烧钱了,而在他生辰的时候收到的礼物忽然让他发现李治让他过来不会就是知道造船费钱,然后让他过来捞钱的吧?
毕竟这船坞的建造一开始是李治花内库的钱弄的,到了现在就是李显在维持了,是啦,他现在的确不穷,但是想要支持一座船坞,尤其是正在发明创造只花钱不赚钱的船坞,实在是太难了。
想到这里对于扬州官员给他的孝敬他也就毫不手软的收下了,反正他这也算是另类方式的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了。
时间不紧不慢的走,说实话在扬州的日子还是挺不错的,一开始李显因为换了一个新地方不适应了很久,但是时间长了他就放松了——在这里他压根就不用那么小心翼翼!
时不时的跟李治和武后通通信,说实话离得远了不怎么见到他们,写信的时候他都放松很多,然后也偶尔跟郑玘通通信。
武后和李治每次都是询问一下这边的进度,然后关心一下他的生活之类的,郑玘跟他说的就多了,大多就是说一些琐事。
比如说武敏之和宣城公主已经完婚,据说新婚当日武敏之连婚房都没入,就在书房睡了一晚,宣城公主气恼不已,第二天给杨氏奉茶的时候据说被杨氏挑了毛病,回门之后就被关在国公府再没有出来了。
李显琢磨着……宣城公主这大概就是从一个囚禁之地到了另外一个囚禁之地,只不过武敏之这个样子不知道还会不会被流放了,毕竟通过郑玘的叙述,现在武敏之在朝堂之上也不是小透明了,身边也有一群狐朋狗友。
不过让李显来看的话,那些狐朋狗友也够呛,人以类聚物以群分,哪怕现在武敏之装的人模人样了,内里还是个中二神经病,并且是最严重最讨人嫌那一款。
李显对武敏之的情况其实并不感兴趣,只不过他偶尔也会收到武敏之的信,跟郑玘不一样,郑玘跟李显说的大多都是朝中的近况,虽然李显自己也能看邸报但是远离中央很多消息就容易被忽略,郑玘挑的就是这些容易被忽略的小事情。
而武敏之的书信就文艺多了,今天说说冬天过去了,明天说说院子里的迎春花开了,后天说说他又弄了个赏花宴什么的,生活看起来要多小资有多小资,并且在信力武敏之还十分文艺的表示自从李显走了之后,他就“思之不尽”,如今他正在努力壮大自己,希望有一天能够让李显回来。
李显对此嗤之以鼻,他一点都不想回去,他在他的海边别墅里日子过的那叫一个悠哉,回到长安还要装鹌鹑,虽然他本身是有点鹌鹑,但是那种被种族压制的感觉简直是太不爽了。
李显在长安的时候宅,到了扬州也没有开放到哪里去,除了一开始要时不时应付一下下面官员的宴请,到了后来他连这个都不用去了——谁没事儿闲的总请他啊,开宴席不要钱啊?
在这种情况下,这样一个什么都不怎么插手该干的事儿又不推诿的上司是大家都喜欢的,这样可以说是消极怠工的表现反而让扬州上下对他的接受度都挺高!
只是接受度高归高,李显现在也憋着坏水呢,说实话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这年头的商人是不用纳税的。
其实在知道的时候他心理就卧槽了,是啦,农桑的税收很重要,毕竟都是粮食布匹之类的重要物资,但是商人的税收也很重要啊,一年到头也能收不少呢!
说实话一开始的时候李显不敢贸然提出改税制这种问题,毕竟他在政治上没啥建树,说出来估计也不会被人重视,倒是可以让郑玘提出来,然而郑玘政治形象很重要,改革这种事情一个做不好就要做好被臭骂的准备,他不可能让郑玘受这份委屈的。
唐朝现在的税制还是采用高祖年间定下来的租庸调法,税收的依据就是人口和土地,不得不说这个方法对休养生息是非常好的,但是当一个国家发展到一定程度了,这种方法就不太好了,因为皇亲国戚官员之类的是享受免税待遇的,国家越来越大官员越来越多这帮人不交税无形之中就加重了中央财政的压力,也加重了老百姓的压力,再加上连年饥荒……现在国库还能运转的下来,其实都是李治励精图治的结果了。
以人口和土地为主的税收政策在李显看来总是不太有保障的,他不太懂这里面的经济学问,他只知道……在后世逃税漏税的那么多,那么就算往前推一千五百年,哪怕百姓民风淳朴也不可能禁了。
如果人口和土地有了变化,那么税收也就失去了依据,富户兼并土地可以依照免税政策进行免税这就是这个时代的偷税漏税,那么国家收上来的就更少了。
这样随着国家发展早晚有一天会国库空虚,但是各个地主反而富得流油,那个时候中央政权无力约束不乱才怪。
李显倒是没想那么长远,就最近来看,国库不富裕,那就想办法富余啊,只是税制不好动,涉及到方方面面这方面就不是李显擅长的了。
李显想了想,总结了一下自己脑子里比较适合唐朝的税制,最主要的一条就是商人收税,但是收多少这个李显心里没底,他也没在户部干过,也不了解现在的收入行情啊,还有就是房屋交易,上税,而现在盐铁茶酒是国家专卖的,连年遭灾国库还没有空的养耗子都是在这里来的。
李显一条一条的列出来之后,其中商人收税比较复杂,因为商人做什么的都有,哦,还有关税,从丝绸之路过来的舶来品一般卖价都很高,这个税一定要卡。
由此延伸,李显甚至想到了,等税收上来了国家有钱了可以开始修路,然后修路就可以跟有牛车马车各种车的人家征收养路税或者说是过路费,这也是不小的开支呐。
唯一比较遗憾的就是阶梯式的个人所得税在这个年代不太适合,只能丢出去。李显改了半天,最后觉得其实……茶和酒是可以开放的,不仅仅是国家买卖,反正商人都收税了,你们卖去吧,卖的越多收的税越多啊。
然后就是税收也不能一成不变,根据财政支出变化才是最重要的。写到这里除了对商人的利益损害比较大以外别的倒没什么,李显想了想还是犹豫着写下了,按照户籍收税也就是说不管这个户籍里主人和附庸是多少怎么样的,都按照人数收税,其实这个就是在打击豪门,防止偷税漏税了。
李显开了半天脑洞,最后写出来的都有一本薄薄的册子了,他自觉自己想的很多了,也已经比较完善,毕竟是结合着大兔朝的税收法制来改革的啊,应该差不多了吧?
于是他就兴冲冲的给郑玘写了封信,郑玘在收到李显的信的时候还是很开心的,李显走了之后他时常想念,最后这些想念都被“他是去做大事,利国利民的大事”这样的想法给压下来的,自那之后能够看到李显的信就是他最大的慰藉了。
结果今天收到的信不太一样,李显没有炫耀他的海景别墅有多大多么好,这里的海鲜多好吃,也没有感慨扬州城多么繁华,他非常忧国忧民的表示,税收制度有点问题啊。
其实这个问题,郑玘早就察觉到了,重生之前他都算是历经三朝的元老级人物了,那时候他真是一点点爬上去的,六部基本上轮了个遍,在户部的时候,每年看着国家的财政收入和支出,他已经看出来国力正在一点点下降。
其实也不是国力下降,而是中央政府的控制力每况愈下了,中央没钱啊,地方有钱啊,中央没钱拿什么养兵?地方有钱能够养兵,那么兵自然就听他们的,那个时候郑玘察觉出来了却没有去做。
因为那个时候国家经历过很多动荡了,尤其是在短短七年之内皇位上的皇帝换了三个,再加上前面经历过的各种血腥宫廷政变,说实话……那个时候国家最主要的还是求稳。
更何况,租庸调法从开国用到李隆基时期已经用了太久了,想要改变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再加上中央控制力度正在下降,想要保证税法改革强力实行也不太容易。
郑玘看着李显说他心里有点想法,并且已经写出来了不知道合不合适,想要让郑玘帮忙看看再上书给李治——一遇到重要事情,李显比较相信的还是郑玘,给李治的上书一旦递上去了就没有后悔的余地了,他也怕自己空谈误国。
郑玘在看到这一段的时候腿一软,妈蛋,这熊孩子又要作死!
他之前就觉得李显在扬州的生活太滋润了,这样不好,不是他非要让李显过的不好,只是人在顺境之中呆久了就难免扛不住挫折,而在皇室玻璃心是要不得的,一旦玻璃心了就不定头脑发昏弄出点什么来,皇室子弟破坏能力颇大,哪怕是现在的李显看起来游离在权利之外,但是……他在文人和士兵之中的风评还是不错的。
尤其是军士那边,对于他的各种发明简直是喜欢的不行,眼看着都要把李显真的当神仙来供了啊。
可是税制……那是随便能动的吗?那是国家的钱袋子,并且影响太大了啊,一个不小心你就要得罪多少人,到时候……哪怕你是皇子都不一定能够保得住你啊!
郑玘为了这货简直操碎了心,唯一庆幸的就是这位还知道在上书之前把东西给他看看没有贸然上书,要不然他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估计也保不下李显了。
只不过让他意外的是李显所写的东西倒都是很实用的,就是有一些手段比较激烈了,比如房产税,这个只怕老百姓不会愿意的,还有就是按照所居者统一收税,这个对豪绅什么的触动就比较大了。
再者郑玘还有一个隐忧,那就是这样收税的话,只怕到时候又要壮大世家了。这年头只要能称得上是世家的,别管大世家小世家,家里至少都有人有官身的,区别就在于大小。如果按照这种税收政策的话,当地乡绅身上没有功名什么的,只怕要投靠世家,然后依托于世家庇护。
世家本来说话硬气一个依靠的是几百甚至上千年的积累,另外一个就是他们人多,当初太宗皇帝为什么制定氏族志?还不是要平衡世家与新贵,世家人越多钱越多权利也就越大,倒时候连皇帝都要受到制约的。
而李显对商人的税收政策什么的就让郑玘接受度比较高了,没办法谁让商人地位低呢,在知道从他们身上能够压榨出很多钱之后,郑玘对这一条接受的毫无压力,甚至算了一下还有点小兴奋——都是钱啊。
郑玘想了想提笔就给李显写了封信,现在他跟李显交谈也不端着指点的架子了,而是更像是朋友之间的讨论,只不过讨论的东西层次高了点而已。
郑玘把自己的担忧说了,又提出几点意见,李显看着郑玘的书信上对他的税制改革更多的是支持,不由得十分开心,一开心他就昏了头,直接提笔给郑玘写信:世家不配合的话,那到时候就所有人都纳税好啦,皇亲国戚官员还有那些不用交税的特殊人群,统统给我交税!
这样税收就更多了,想一想还有点小开心呢。
郑玘收到这封信的时候真的恨不得暴起揍李显一顿,说真的自从他觉得自己心仪李显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想法了,学生自然是想揍就揍的,但是放在心上的人宠爱还来不及,怎么能揍呢?
但是……再多的柔情蜜意也扛不住这小东西狂奔在作死的道路上啊。
你收房产税商人税豪绅税这就算了,虽然肯定有反对的,但是那些反对的人大概手上没什么权柄,如果国家保证强力实行的话,虽然肯定会磨牙但是最后大概还是会成的。
但是他没想到李显上来就要对高层下手,如果真的一体纳税的话,那就是对整个高层利益发起了冲击,你不死谁死?哪怕大家都不干活了也要把这个危险分子弄死啊!就算税制没改革,但是想到这一点的人本来就是个危险分子好吗?再加上他的身份特殊,不弄死大家心里都不安稳。
郑玘愤怒的写了封信给李显送过去,信上把李显骂了个狗血淋头,从头到尾其实总结起来也就那么一句话:没事儿别作死!
如果不是他不能擅离京城,郑玘真的想要千里奔袭把那熊孩子先揍一顿再说了。就知道安逸生活腐蚀人,明明之前已经一点点的变的懂事了,结果到了那里没俩月又开始异想天开!
李显接了信之后就蔫头耷脑的,他也知道郑玘是为了他好,心里叹了口气,写信跟郑玘道歉,恩,说是道歉,其实跟撒娇也差不多了,当然这样的话当面他肯定说不出来,也就是写信了。
郑玘收到信之后有些无奈,见李显的确是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这才指点他怎么上书。其实简单来说就是别太激进了一点点来,税制的改革不是一次就行的,无论什么改革都不能大刀阔斧,容易出问题!
先上本商人收税的问题,说实话就这个已经比较复杂了,因为商人纳税也涉及到好多细目,这就不是李显一个人就搞的定的了,说实话光这一条就够户部去头疼的了,制定税收什么的也不是容易的事儿啊。
李显想想也是,郑玘的话翻译过来通俗点讲就是别迈太大步,步子迈大了容易扯着蛋。
于是李显转头就给李治上书一封,一开始是感慨扬州物产丰饶商人环踞,然后才引申到了税法的改革。
李治收到上书的时候也是松了口气的,李显跟郑玘的通信内容他和武后知道的不是很多,但是李显写的那一本薄薄的册子他们两个知道的是差不多的,在刚开始看到的时候作为国家的统治者,他们都知道这样很好,但是也知道这样很难,如果儿子真的上书了要不要做该怎么做也是个麻烦事儿。
尤其是这其中有很多触犯了世家乡绅的利益,这个就不太好办了,现在李显的上书之中着重点出了可以让商人纳税,这就是个比较安全的话题范围了。
李治将李显的上书抛出来,当庭众议,这个时候郑玘就注定要冒头了——谁让他对李显的意思最了解呢,谁让他的经验也最丰富呢,哪怕是户部尚书都不一定能跟他比,因为现在国家的情况还算好的,中央控制力强,而郑玘那个时候国家已经……不说也罢。
所以郑玘想到的注定比较多,廷议的时候,虽然大家都有发言,但是郑玘一站出来大家就有一种无力感,说实话,现在郑玘的地位还是挺尴尬的,文人觉得他现在应该算武将,但是武将又觉得他太斯文了,但是哪怕这样架不住人家有干货啊。
在所有人都同意添加这一条税法,然后李治就准备给儿子发奖赏了——这是他儿子提出来的啊,虽然儿子不在眼前也没参与廷议,但是他说的很多都被采纳了,必须赏!
只是谁都没想到,李治的表彰和奖赏到的时候,来使压根就没见到李显,因为李显正在某个海岛上揍海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