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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大年初一,家家户户都是一片喜庆的派头,贴窗花宰牛羊,大街小巷炮竹声一片。宰相府门前往年贴的都是苏文谦的手笔,今年苏老爷子称不愿写了,无奈便由苏大小姐代笔。
于是正月初一,苏凡烟起了个大早,小莲在一旁磨墨,看着自家小姐傻笑。今日苏凡烟一身白色芙蓉祥云百花流云裙,外披秀云庄的雪狐绒坎肩,头上倭堕髻斜插宝簪而无俗,缀着紫玉而幽雅,流丝苏挽在三千青丝上。当真是,雪落梅枝花欲开,清水出芙蓉。
苏凡烟手执羊毫,略一思量,嘴角带起一丝笑意,便执笔落下。
“无私德乃大,不欺心自安。诶?”小莲跟着念出了声,“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凡烟莞尔一笑,吹了吹墨迹,道:“平日里叫你多念些书,就会偷懒。”
小莲放下磨石,拿起那副对联,又看了一遍,嘟囔着放到了一边,“老爷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小姐的字就是漂亮。”
苏凡烟看着她无奈的笑着摇头,又再执起笔。小莲回过身来疑惑道:“小姐还要写啊?往年老爷都只写一幅便罢。”
“这幅是写给……”苏凡烟用笔头抵着下巴,眼珠一转,微笑下笔。
“金戈铁马镇山河,护国安邦朝夕始。”小莲念完拍手叫好,“这幅联子莲儿也看懂了。定是写给将军府的!”
“就你机灵。”苏凡烟嗔笑道。
宰相府的对联交由管事挂上,苏凡烟到后院给苏文谦请了安拜了岁年,便要出门亲自给将军府送去。临走时,苏文谦嘱咐道:“叫那臭小子今年就到宰相府来过,反正他将军府也没剩下谁了。”
“爹爹!”苏凡烟埋怨的唤了声,知道苏文谦本是好意,可这话说的,叫柳卿云听见了定要伤心。
“唉,女大不中留,这才说两句就不乐意了。”苏文谦笑道,“去吧去吧。”
苏凡烟露出平日里不多见的娇羞模样,嗔怪的看了苏文谦一眼,这才领着小莲去了。谁知,刚走到后院门口,就见管事领着将军府的下人急匆匆而来。
那小厮见了苏凡烟便跪下道:“小人见过苏大小姐。”
苏凡烟瞧见这小厮神情不似平常,大冬日的竟是汗流满面,且神色慌张,不禁心中一顿,问道:“何事惊慌?”
小厮抹了一把汗,道:“萧先生请苏大小姐即刻去府上一见。”
苏文谦听到了声音也走了过来,瞧见这场面便问道:“你家先生何事如此焦急?可是府上出了事?”
“这……”小厮一梗,出门前萧尹再三吩咐过,小爷受伤的事不可宣扬,等把人请到了府里再说,“小人不知,请苏大小姐快些随小人走一趟罢!”
“这算何故?难不成……”
小厮猛地就磕了个头,哭腔道:“相爷莫再问了,小人说不得,求苏大小姐走一趟罢!”
“爹爹。”苏凡烟见状心中便有了数,再如何问下去这小厮也不会说,便道:“就让女儿去一趟罢,原本就是要去的。”
苏文谦沉默半响,拂袖而去,“早些回来。”
苏凡烟望了一眼他的背影,转头对小厮道:“走吧。”
小厮感激淋涕的看了苏凡烟一眼,“小人却有苦衷,还望苏大小姐莫怪。”苏凡烟脚下步伐一顿,便想要问出口,但又忍了下去。
一路到将军府,道路两旁越是喜庆,苏凡烟心中的不安便越发扩大。将军府的小厮一路都是担忧的神色,只管挥着马鞭不停的呵斥。是将军府出事了,还是柳卿云?
待马车一停,苏凡烟不等小厮来扶,径自跳下了马车,险些崴了脚,她却也不顾,直往府里去。
“小姐,你慢点儿!”小莲在身后追着,叫也叫不住。
将军府的管事闻声迎面而来,苏凡烟见着他就问:“你家小爷呢?”
管事面色难看,正思虑着如何回答。萧尹就从正厅出来了,他走到苏凡烟面前行了礼,做了个请的手势,“苏小姐,随在下来。”
“小莲,你在这候着。”苏凡烟说道,小莲刚想跟上却被管事拦了下来。
两人来到后院厢房,正是柳卿云的卧房。萧尹便停住了脚步,背对着苏凡烟,沉默。苏凡烟看着柳卿云的房门紧闭,胸腔中如擂鼓般,脸上闪过一瞬的惊恐。
这时萧尹转身朝苏凡烟一个欠身,抱拳道:“先前多有怠慢,还望苏小姐海涵,在下也是不得已为之。此事,绝不能声张。”
“先生有话直说。”苏凡烟只听见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几乎要跳出喉咙。
萧尹直起身,叹了口气,眼神飘忽向远方,“昨夜永宁宫,单亲王带兵逼宫。”苏凡烟眼角一跳,惊的捂住了嘴,又听萧尹继续道:“幸得小爷早已知晓,带了本府三千死士前去护驾,单亲王重伤逃亡。”
苏凡烟心落了一半,萧尹见她神情变换,又道:“小爷当即全身而退,但……”
苏凡烟最怕这一个“但”字,心中默念平安。可萧尹却不知她心中所想,只道:“没想到单亲王竟派了人刺杀颜妃娘娘,小爷虽及时赶到,救下了娘娘,自己却被那贼人一剑穿胸……诶!苏小姐!”
苏凡烟身形一晃,眼见就要栽倒下去,萧尹一步上前扶住了她,担忧道:“苏小姐切莫心急,幸得颜妃娘娘出手相救,小爷现下已无碍。”
苏凡烟心中又是一惊,“你说谁?”
“颜妃娘娘,霍红颜。”
“她?她会医术?”苏凡烟此刻思绪烦乱,一时担心柳卿云现在伤势,一时又疑惑,不等萧尹回答,又问道,“小爷伤在何处?”
“胸口之上,锁骨之下。”萧尹见她皱眉不展,便道出了心中所虑,“在下也曾想过,那颜妃娘娘是否已知道小爷身份。”
苏凡烟一愣,那个位置,若是上药的话,必然是知道了。她忽的惊慌失措起来,难怪那日柳卿云对她说这些日子暂不要相见,竟满了她这天大的事。苏凡烟沉默了良久,萧尹在一旁焦急,刚要开口,就听苏凡烟道:“且让我先看看吧。”
推开门,卧房内一片死气沉沉,桌椅还是那样的摆设,窗棂还是那样轻轻的推开一道缝隙,只是那人,此刻躺在床上,悄无声息。
“在下在门外候着,苏小姐有事便吩咐。”说罢,萧尹便合上了门。
苏凡烟轻步移到床沿边,生怕动静大了吵醒那熟睡的人儿。可直到那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砸在床沿上,甚至哭出了声来,那人也毫无反应。苏凡烟至始至终都是个端庄的女子,纵然此刻她心中仿佛千刀万剐般的疼。她小心的坐在床沿边,轻柔的触摸着柳卿云苍白干涸的嘴唇,削尖如锥的脸庞。
这还是她那个丰神俊朗的少年郎么?为何脸色如此惨白,任她哭断了肝肠也不醒来哄哄她?哭了半响,苏凡烟这才心静了些许,她知道哭无用,可看着这样毫无生气的柳卿云躺在床上她就忍不住掉泪。
“小爷,为了一个霍红颜,值得伤尽了所有人吗?”苏凡烟轻声问道,但她也知道,便是柳卿云此刻醒着,她也无法回答。
柳卿云从未说过,但苏凡烟知道,她心中装着一个人。那夜在月下,她便看透了这人的心。只是她也看透了,柳卿云终究是不忍心,不忍心放着她心疼不管不顾,她便借此为由,任由自己在她身边放纵胡闹。
可如今,这个能任由她胡闹的人竟为了另一个人已命相博。苏凡烟解开柳卿云的里衣,那伤口包扎的很好,她触摸着那渗血的棉带,心道,柳卿云,你为她挡剑的那一刻,心中可曾想过烟儿?
呵,泪如雨下,心如刀割。
终究,是看不得。终究,是狠不下心。
苏凡烟默默拭了泪,小心替柳卿云检查伤口。柳卿云的伤看似狠,但归根到底却是内力耗竭所致,那霍红颜究竟是何方神圣,竟把柳卿云的内伤治好了大半?
苏凡烟看着柳卿云,毫无血色的脸庞,失了平日里的风采,却叫人心尖梗着疼。这人怎么就那么不让人安心?伤了自己,却疼了他人。
又探了探柳卿云的脉搏,苏凡烟心中生疑,照理来说,柳卿云心脉通畅,气息均匀,丹田充沛,为何却不醒?想到此处,苏凡烟朝外唤了一声:“萧先生。”
萧尹推门而入,苏凡烟放下柳卿云的手腕,起身问道:“小爷昏睡多久了?”
萧尹思索了一阵道:“昨夜受伤之后便再没醒过。”
“那霍红颜医治时你可在场?”
萧尹摇头,“霍红颜带了小爷去后殿,且嘱咐长公主不得让任何人进入。”
苏凡烟微微讶异,这么说霍红颜是知晓了柳卿云的身份,才如此?萧尹见她沉思,便问道:“小爷如何了?”
苏凡烟沉吟半响,道:“小爷脉搏正常,却昏睡不醒。”
“这是为何?”
苏凡烟摇头,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码字码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