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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冠霞帔,是大红的艳色。多少年前就盼着有一日能穿上这身红衣捧着一颗赤心,浩浩荡荡的人马拥着她,踏入心爱之人的门槛。可如今,嫁的人却不是她。
素瑾替霍红颜上了淡妆,才放下眉笔,一滴泪就花了眼底的妆容。
“小姐……”霎时素瑾也带了哭腔,跪在地上一把抱住了霍红颜,“小姐你莫哭了,你一哭,我也想哭了。”登时主仆俩就哭到了一处。
霍红颜的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的往下砸。之前的一切都如平常一般平静,她也以为自己的心底再不会起波澜,直到穿上那身嫁衣,满目的猩红刺痛了她的双目。这会不会是平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穿上这身衣服?
忽的她又笑了,幸好,来得及让柳卿云看上一眼。
素瑾见她又哭又笑,怕是悲到极致失了神志,赶忙摇晃道:“小姐,小姐,你这是怎的了?可莫吓我啊,小姐。”
霍红颜小心翼翼的抹了泪痕,扶起素瑾,把胭脂递到她手中道:“来,继续,得赶在柳将军来之前画完。”
柳将军……又是柳卿云!小姐如此那人可知半分!素瑾疼的心里难受,却不敢杵逆了霍红颜,只得抹着泪继续。最后一抹红色覆上了唇瓣,霍红颜微张着嘴,素瑾替她扯下唇间的红纸,望着铜镜中的人。
颠倒众生。
“小姐真美。”素瑾由心道。
霍红颜满意一笑,方要起身,就听门外侍卫朗声道:“柳将军到。”
听着脚步声,霍红颜转头望去,柳卿云眼中淬不及防的惊艳就落到了她眸子里,就那么立在那里,静静的凝望着她。好似她的妻,只一牵手便要迎娶她过门。
“太美。”柳卿云温柔一笑,早已词穷。霍红颜的美便是用尽世上最美妙的词都不足以形容。可这世上不论多美丽的事物都将终有凋零的一日,想要永保那一刻,便只有死亡。但她宁可看着霍红颜日渐老去,满头苍白,也不愿世人只记得她的美。
霍红颜款款而来,停在柳卿云跟前,盈盈施礼道:“多谢将军夸赞。”
古往今来,多少这样的女子被迫送去了和亲。以女子之命,换来天下太平,世人皆欢喜。可有谁曾想过这些女子的感受,又有谁问过这些女子心仪之人是谁。霍红颜如今感同身受,所以她绝不会这样任人宰割,那些女子不会反抗,遵从命运,她霍红颜绝不!她在赌,而她的筹码便是柳卿云。
今日的柳卿云脱下了戎装,一袭丝绸白衣,玉冠束发,加上那头惹眼的白发,宛如仙人一般,与霍红颜站在一处,两人就像是天上下凡的神仙眷侣。看的素瑾,不禁又偷偷摸了泪。便是再匹配又如何,小姐终究嫁的不是柳将军。
萧尹立在院中良久,看见此番情景心中也是惆怅。不禁扪心自问,倘若这世上没有苏凡烟,这两人是否会成为民间流传的一段佳话。可偏偏这世上,没有倘若二字。便是他再不忍心,也不得不上前提醒道:“爷,时辰到了。”
柳卿云看的清楚,霍红颜的眸子在那一瞬间就黯淡了下来,却仍旧顺从的任由喜婆给她盖上了红布,牵着往门外而去。柳卿云紧随而出,望了一眼霍红颜的背影,闭紧了双目,良久听得起轿声,这才睁开双眼,沉声道:“走罢!”
“爷!”萧尹忽的急切叫道。他是军师,不会拳脚,不能随同柳卿云而去。他怕,且怕的很!怕柳卿云这一去就是最后,他想阻止,可又明知柳卿云不会回头,他这一声爷道尽了心中的百转千回。
柳卿云侧头望着他,淡淡一笑:“萧大哥备好酒菜,等着我回来,定要与你痛饮到天明。”
萧尹强忍着道:“好,爷莫要食言。”他从未如此认真的看过柳卿云的背影,不似男子般宽阔,倒有几分女子的玲珑,便是这样一个柔弱的肩膀扛起了所有。他不禁想问一问柳鹤童,这样对于柳卿云来说,是否太过苛刻?老天这样对待柳卿云,是否太过薄情?可惜无人可回答他,也无人能回答他。
阿史那贺领着三百精兵在城门外候着,今日的日头有些烈,白晃晃的日光刺的人睁不开眼。可阿史那贺心中无比欢喜,他伸直了脖子,期盼着那红轿快些出现。等了半个时辰,遣人探了一遍又一遍,那顶轿终是进入了视线。
“王兄,看你猴急的。”伊古丽死缠烂打的硬跟着来了,见娇子边上跟着的白衣少年,心忽然便狂跳起来,脸上的欢喜不亚于阿史那贺。
阿史那贺瞅了她一眼,不怀好意的道:“早知你意图不轨,原来是有想见的人。”
“王兄,你说那个柳将军成亲了没?”伊古丽目不转睛的问道。
“今日王兄高兴,一会儿帮你问问如何?”
“当真?王兄的恩情,小妹没齿难忘。”
阿史那贺无可奈何的摇摇头,能让伊古丽谢一回可着实不易。偏偏佳公子,少女心切悸。柳卿云这身打扮,叫伊古丽恨不得一双眼睛贴上去,再不要拿下来。
柳卿云显是注意到了伊古丽的目光,只停留了一眼,便朝阿史那贺道:“恭喜王子,幸得佳人。”
“柳将军客气了,请——我们这便回营地。”阿史那贺高兴的已然忘记了那日的私仇,瞧着柳卿云怎么看怎么顺眼,便也客气了起来。
既是和亲,自然要应着突厥的礼数来,他们不讲究大排场的敲锣吹唢,倒是简单了许多。两拨人马瞬时何为一道,浩浩荡荡往东突厥营地而去。
穆八驱着马,与柳卿云并肩,悄声道:“爷,琳琅姑娘已准备妥当。”
“知道了。”
穆八自觉的落后了半个马身,紧跟在柳卿云侧方。萧先生交代过了,不论如何,定要护爷周全,要让爷活着回去。穆八这条命是柳卿云给的,自是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本在前方的阿史那贺回头望了一眼,也渐渐放慢了马速,与柳卿云并肩。瞧了一眼身后的穆八问道:“那人可是将军麾下?”
柳卿云不解的望着他,点点头。
“他可是荆棘人?”
听他如此问道,柳卿云以为他是起了疑心,却也不知是何故,便顺着他的意道:“正是,王子对荆棘人很有兴趣?”
阿史那贺摆了摆手,笑道:“只不过听父王说起过,荆棘人力大劈山,是唯一可以与我突厥人一较高下的民族。可惜如今已不复存在,没想今日有幸一见,柳将军本事不小,竟能降服此人。”
柳卿云抱拳,淡淡道:“承蒙殿下廖赞,我们中原人讲究一个缘分,有缘既千里来相会,无缘则对面不相逢。”
阿史那贺撇了撇嘴,这柳卿云讲话文绉绉的,道理一大堆,长的模样也是眉清目秀,风流倜傥,一点也无军人的豪气。也不知伊古丽究竟看上她哪一点。
“那将军家中可有有缘人?”阿史那贺顺势问道。
这话锋转的突然,柳卿云更是一头雾水,当下也只得小心道:“已有贤妻。”
阿史那贺啊了一声,柳卿云追问道:“殿下为何有此一问?”
“随便问问,还望将军不要介意。”阿史那贺面色尴尬,既任务已完成,便随口找了个缘由又到了前方。柳卿云见他与伊古丽交头接耳的模样,顿时心下了然。不禁松了口气,摇头苦笑。
响午时分,一行人便到了东突厥的营地,阿史那王亲自出帐迎接。到了突厥人的营地,自然得按着突厥人的规矩来,幸好这洞房花烛与中原无异,得等到晚上。阿史那贺一脸的不悦,却也不敢在阿史那王面前造次。
何仲守留在了城中,这是边疆要地,再者和亲一事与他无关,若是跟来倒会叫阿史那王起疑。突厥人虽骁勇善战,但那分精明可不比中原人差,柳卿云终究相信小心驶得万年船。
霍红颜去了别的营帐,此刻只有柳卿云一人身在王帐。她本以为面对凶残的突厥人她难免会有些不安,谁知却如此的平静。平静的宛如坐在自家后院,与霍红颜对酒当歌。心底一声轻笑,是了,霍红颜,因为有她在。
柳卿云不知,再出府邸之前,霍红颜回头望了她一眼,那一眼似是看穿了忘川,只想把那人看尽心底。怕是最后一眼了罢。霍红颜盖着红布,只能看见自己的双手与鞋尖。也罢,今生回眸,只等来世,却不知像自己这般的女子,是否还有来世?
帐外的喧闹吵杂似乎都与她无关,她亦不知等待而来的将会是什么。掀起那道帐布的人是谁,她期盼着,绝望着,终是看清了心中所想。
柳卿云,千万别是你。
是谁都行,只要不是你。我愿在奈何桥上等你一世,再与你一同喝下孟婆汤。我什么都不求了,什么都不要了,只想你留下。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