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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在哪儿睡?这是一个头疼的问题。
年微微对于黄药师回归一事到底心存一丝希望。她不愿意让罗玄侵占两人的生活空间,无论是共度新婚之夜的卧室,还是充满桃花岛回忆的书墨阁,亦或是生活气息浓郁的小厨房,以及两人时时琴瑟和鸣的地方。
虽然仪正院是正牌罗玄的地盘,但他此时在年微微眼中却是个不折不扣的侵略者。
不过黄药师不在,她不想再跟罗玄有什么冲突。那么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就是她带着黄药师留下的东西搬回如月苑去住。
尽管新婚第二天就分居很容易让青妮他们猜测两人感情是否出了问题,不过如果黄药师一直回不来,她和罗玄也确实没什么感情,让他们猜中了也无所谓。
对于她搬出仪正院一事,罗玄并没有发表什么意见,不过没有挽留就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如同年微微认为他侵占了黄药师的生活一样,在罗玄看来,她更是一个侵占他徒弟身体的孤魂野鬼。
没有下手除掉她已是最大的退步,又怎么会让她顶着聂小凤的皮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即使在其他人看来两人已是成过亲的夫妻,可他实在没有身为已婚人士的觉悟,更不可能将她当成自己娘子。
不管青妮他们如何猜测,这两个人的生活步调算是彻底定下来了。
年微微基本和之前一样,拼命练功,只有在喂孩子的时候才停下来,其他时间一步都不踏出如月苑,就连他来探望孩子时两人也是零交流。
其实,这个时候罗玄并不是不愿意搭理她,只是年微微单方面采取了冷战态度,对他的话不问不理不答,时间久了,罗玄也没在跟她说什么,有事情也多是问青妮。
比起前世对两个女儿置之不理,不闻不问的态度,现在的罗玄可以说是一个标准的慈父。一心想要弥补,给女儿一个幸福的童年,即使年微微百般不配合,也阻挡不了他的热情。
在他跟绛雪一同走遍天下悬壶济世的那些年里,他经历了很多,心境也变了很多,不再执着于黑白正道之间的孰对孰错,不管是魔教还是武林正派都有品行高洁值得人尊敬之人,也有心思诡谲阴险毒辣的势利小人。
他其实多多少少都有些明白,当初聂小凤从天真善良的豆蔻少女变成人人喊打喊杀的冥狱狱主,除了她自身的性格缺陷外,他的绝情冷酷也是造成这一变化的原因。
他对得起天下人,无愧于心,却唯独辜负了她一片深情。
他不后悔,只是遗憾。
如果当初他能够多一分耐心,多一丝冷静,多一点包容和理解,事情也不至于到最后鱼死网破的地步。
他没有见过黄药师此人,但脑子里却残留有关于他的记忆,无论是笑傲江湖我行我素的东邪,还是纵横商场雷厉风行的霍克利家主,黄药师的人生都非常让人羡慕,尤其是他在儿女私情上的处世态度,认定了一人即便是与天下人也毫不犹豫。
这份果决他很欣赏,却自认为做不到。
从他被师父收留的那一天起,身上就背负了很多东西,救死扶伤,匡扶社稷,都是都是他曾经想要完成的梦想。
如果人生能够重来,回到小凤上哀牢山的那一年,他是否还会任由小凤生出这于理不容,于礼不合的感情来?
罗玄想了又想,最终还是没有得出答案。
“......师父!”
“......是天相啊。”
“师父,您在想什么?天相叫您半天了。”
“没什么。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师父,我明天要下山采购,可是.....”
“可是什么?说清楚。”
“可是我手里的银子不够.....”
“银子?”罗玄好半天没反应过来,许久没掌钱,他倒是忘了山上的日常开销都是要银子买的,“银两都放在丹房的小抽屉里,你自己去拿吧。”
“.....我找过了,没有.....”
“.......”
“师父......”
“你先下去,明天早上再来。”
“哦。”
罗玄号称‘神医丹士’,不仅练的一手好丹药,医术也是十分了得,随便看个疑难杂症或者卖药都能得到不少银子,只不过他重生回来这些日子一直呆在山上,再加上之前黄药师给仪正院添东西、置办婚礼都花了不少钱,所以银子花完了是很正常的事。
不过作为江湖大侠,虽说卖药能够赚钱,但说出去太掉价,他也总不至于落魄到这种地步,而且给人看病大多是江湖儿女或是穷苦百姓,没有诊金,只是意思意思收点谢礼。
那么以前哀牢山上的银子都是从哪儿来的呢?
当然是劫富济贫!
洗劫为富不仁的奸商和贪官污吏,救济一家老小,是很多江湖人士最喜欢干的一件事。
罗玄自诩清高,但这个时候也不能免俗,反正那些奸商以及贪官污吏们搜刮的都是民脂民膏,回馈给人民大众也是应该的。
年微微是知道哀牢山财政赤字的状态的,因为天相某些时候压根心里藏不住事,他担心没银子买东西,脸上就会表现出这种担心,然后年微微一问就问出来了。
她等着看罗玄这种心高气傲的大侠怎么解决基本的生活问题,但是当她得知哀牢山上一夜之间突然多出了上千两银子时候,她在天相莫名其妙的眼神中大笑了很久。
她当然不会告诉他,自己只是有种偶像幻灭的荒诞感,虽然知道无论是谁都难逃衣食住行,吃喝拉撒的基本生物属性,但平时谁都不会把这种俗事和高高在上的禁欲系冰山帅哥罗玄想到一起。
“天相啊,你也老大不小了,有没有想过要成家立业啊?”年微微笑着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天相一愣,不明白话题怎么扯到自己身上来了,却还是老老实实的说:“没有,一切由师父做主。”
“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但这种终身大事还是要你自己喜欢才行啊。你就偷偷告诉我,有没有在山下看中哪家姑娘?”年微微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脸色不自然的青妮。
“当然没有,小凤,你不要胡说。”
“真的吗?你长得这么英俊潇洒,人高马大,怎么会没有姑娘来找你搭讪,你可不要骗我?”上次她和黄药师下山的时候还发现好几个姑娘对他抛媚眼呢,话说这山下的姑娘当真率直的可爱。
天相憋红了脸,不敢和年微微打趣的目光相对,丢下一句‘我去做饭了’就跑掉了。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做法,瞬间表明了他的心虚。
年微微状似无意的说了句:“唉,好男人不抓紧了是会被别人的姑娘抢走的。”
“夫人,我去看看青牛衣服洗好了没有。”
青妮也跑了,年微微对着姐妹俩懵懂的眼睛,笑着感叹了一句:“春天来了呀。”
七月流火,喜事将近。
年微微一点都不意外听到他们两人的好事。青妮是一个目的性很强的人,一旦认准了就会全力以赴,这一点憨厚的天相怎么可能是她的对手。
不管这中间发生了什么,总之结果是众望所归。
由于哀牢山不久前才举办过一次婚礼,经验是有了,虽然没有当时那般盛大,但该有的排场一点都不少。
这一次罗玄坐于高堂,天相和青妮原本想让年微微也充当长辈,毕竟她和罗玄还有一层夫妻关系在,罗玄又是天相的师父,所以她作为师娘出场也合适。
但是,年微微拒绝了,她甚至都没有出现在婚礼现场。只是在婚礼前一天把贺礼交给了青妮,婚礼当天在如月苑枯坐了一天,吹了一首‘碧海潮生曲’便再无生息了。
不管他们怎么想,年微微避开却是担心触景伤情。这一点,能够理解她的只有罗玄一人。
日子一天天不紧不慢的走着,随着时间的流逝,黄药师回归的希望也越来越渺茫,年微微每天发呆的时间也越来越多。
终于有一天,她忍不住找上了罗玄。
“你要下山?干什么去?”
“我不是聂小凤,如果是担心我为祸武林的话,你大可放心,我没那份闲情逸致。”
“你可知道,一旦你下了山,被其他江湖人看到,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知道,不过我有办法避开他们。”
“......你舍得女儿?”
年微微轻笑,“呵,虽然我生了她们,但说到底她们跟我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母女关系,有你照顾着,我没什么不放心的。”现在孩子一岁多,没有她也一样能活得很好。
“......”
“......”
“你还会回来吗?如果小凤.....你就是她们的娘亲,你不想看着她们长大成人?”
“......抱歉。”
抱歉,我不是聂小凤,你的情,我承载不了。
年微微移开视线,避开他深邃的眼眸,不管是他日久生情,还是受了黄药师记忆的影响钟情与她,她心里早就住进了一个人,对此,她只能说声抱歉。
这次离开,她要去找黄药师曾经提过的‘桃花岛’,不管最后能不能找到,都比她待在哀牢山上要强。
失去了聂小凤,那段曾经禁忌的婚礼才能慢慢被人遗忘,对罗玄以及姐妹俩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