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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是真的相信他们三兄弟感情不好了。
也不能这么说,确切的说应该是易文池跟他们两个的关系都不好。他这过来才几分钟,四句话里面有三句话都是在点火,能和别人处好关系才怪。
江楚城的手一下一下的拍着我,压根儿没打算理他,但是易文池却在那边不依不饶:“嗯?怎么了弟弟,最近静下心来谈恋爱,难道不打算给哥哥介绍介绍你女朋友吗?”
他那口气极度轻佻,听得我真想上去揍他一拳。
“二弟!”易文成显然也有点不高兴他这种口气,正巧这时候佣人已经从厨房重新把菜端上来了,于是厉声呵斥道:“吃饭!”
“……”
易文池斜着眼睛看了易文成一眼,拿着叉子在面前的盘子里戳了两下,力道之大,我都有点觉得他是把那东西当成了易文成。
一顿饭吃到后面几乎没什么说话,我在心里和江楚城偷偷交流:“叶弛呢?”
“在客房里,等会儿你吃完就和她一起回去,车子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哦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吃完饭之后程术去客房里叫叶弛,江楚城便牵着我往门口走。我其实还是有点舍不得跟他分开,听说了他现在的这个情况,我实在是担心他。
但是江楚城一直和我说着没事,把我送上车之后,他喊了我一声。
“周末我会接你回来。”
我还没有说什么,那边又传来了易文池的声音:“行了我知道了,我会抽空过去看你的,不要闹了啊。”
我疑惑的转了下头,发现易文池好像是在打电话,一脸的不耐烦。
而就在这时,他突然把视线转了过来,毒蛇般的视线缠绕着我,他的唇边浮现了一个极其让人不爽的笑容,而后他无声的给我做了一个口型:“再见。”
我手下意识的一紧。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有点飘飘忽忽不在状态,易文池的那双眼睛始终在我的眼前浮现,让我觉得十分难受。
“林阮?”
叶弛发现了我的异常,声音极轻的了喊了我一声:“你看起来好像不太舒服,没事吧?”
我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才易家到学校还有挺长一段路,我偏头看着窗外,想着昨晚上的事,出声问道:“你为什么会来找我?”
叶弛沉默了一会儿,或许是没有想到我会问她这个问题,半晌才答道:“你一直没有回寝室,周楠后来去了一趟医院,没有发现你人,她俩都很着急。”
她没有说自己。
我转头看了她一眼:“什么时候你也会在乎别人着不着急了?”
这句话说得很刺人,我发现我只要一和叶弛说话,就会控制不住的说些很难听的话,心里甚至还很变态的想象着自己刺激到她之后的样子。
林阮你可真是有病。
但叶弛似乎并不在意我这么说,反而轻笑了一声:“你这么说倒是有点问住我了,可能我在乎的只是你会不会出事吧。”
“……”
我一句话哽在喉咙里。
“林阮,我知道你对我心里有成见,我不会为我以前做的那些事做任何的辩解,因为我不后悔,这是我自己要做的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或许好,或许坏。事已至此,再说那些就没有任何意义。”她平静的看着我,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的确不会再做害你的事。”
她的目光十分坦然,我看着她忽然有些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我才说道:“随便你。”
叶弛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只是过后慢慢收回了视线。
说话间,车子已经在学校门口停下了,我和叶弛一前一后的下了车。叶弛走在前面,我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想起之前她在客房里提到了“楚翎”这个名字,于是加快脚步跟上去,问道:“你为什么会知道楚翎?”
这是我前世的名字,我可以确定她在我跳入血池之前是完全不知道这些的。
叶弛脚步顿了顿,目光直视前方,反问道:“你现在恢复记忆了吗?”
我一愣:“什么记忆?前世的?”
叶弛嗯了一声。
我说了句没有,江楚城说过只有五颗轮回珠收集全之后,我的记忆才会恢复。
叶弛说道:“那等你恢复了记忆之后,你就会知道了。”
“……”
说完她还对我扯了扯嘴角,而后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去。
……
上了寝室楼之后,一路上但凡遇到有人,都会停下来看我两眼,但那种眼神又不是充满恶意的,非要说的话,还带着一点羡慕?
“诶,我听说林阮肚子里面的那个孩子好像是易家小少爷的?”
“是啊是啊,我也听说了,好像他俩还准备结婚了?”
“好羡慕啊……这嫁入豪门,岂止是后半生不用愁,好几辈子都不用担心吃喝拉撒了好吗?”
“别说了别说了,她看过来了,之前咱们还说过她坏话呢,快走快走……”
……
我顿时有些无语。
这学校的流言风向,是不是转的太快了一点?
叶弛扫了那两个女生一眼,和我说道:“你不在的时候易文修就来过一次学校,把那些流言蜚语都压下去了,好像还和校方提了下你俩打算结婚的事,现在学校里都在讨论这件事。”
我看了她一眼,满脸无奈,没有再说什么。
“你几天前就说你闲下来会找我,这都过了多久了,我连你的人影都没有看见,易文池你到底什么意思呀?啊?”
刚一进门,我就看见周楠气急败坏的站在阳台打着电话,许小北应该是出去了,寝室里就周楠一个人。
听见易文池三个字,我和叶弛的眉头都皱了皱。
“我胡闹?我哪里胡闹?你这三天两头看不见人,完了还和别的小姑娘跑去拉斯维加斯,你就不胡闹?你搞没搞清楚到底谁是你女朋友?之前求着要我和好,这才几天你就原形毕露了?我跟你说易文池,你要是实在不想过,咱俩就分手!”
周楠一边说一边往屋子里走,回过神看见我的时候她明显愣了一下,而后面上一喜,可下一秒又变得十分不耐烦,对着电话那头粗声道:“滚滚滚!老娘不想看见你!”
说完她便挂了电话。
“林小阮!你姥姥的你终于回来了!你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周楠走过来用力抱住了我,但是又立马放开了,嘴里念着:“哦哦哦,我忘了我忘了,你肚子里有孩子不能这么整。”
这一分钟的时间周楠跟变脸似的,脸上的表情换了又换,弄得我一阵哭笑不得。我捏了一下她的脸,说了句抱歉,过后又有些不高兴的说道:“你怎么还在和易文池那个渣男联系?”
周楠愣了一下,表情有点不自在,好一会儿才古怪的说道:“咦?你怎么知道他是个渣男?我好像从来没有跟你们提起过啊。”
我张口就想说你忘了周曼那件事儿了吗,话到了嘴边才想起周曼魂飞魄散这件事,她好像根本就不记得。于是我赶紧改了口:“你忘啦?之前我们去古镇的时候你无意间说过一次。”
周楠哦了一声:“好吧。”说完她又叹了口气,拉着我坐到了她的床铺上,“小阮,我可听说了,易文修要跟你结婚,哎,真羡慕你。”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我坐在她这床上就觉得有点不自在,老想起那时候她床下面放着的那个箱子,还有里面冒出来的那个女鬼。
我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头,想起了那时候周曼和我说的话,她让我劝劝周楠,让她不要走自己的老路。想到周曼死时候的样子,我心里又是一阵唏嘘,于是对周楠说道:“阿楠,那种人渣,你还是早点跟他分开吧。”
周楠搅着手指头,有些头疼的说:“我倒是想跟他分手,但是他老缠着我。每次提分手,他就会各种求我。”她一边说一边看了一眼沉默的爬上床的叶弛,压低了声音和我说道:“小阮,我不怕你笑话,你别看我这个样子,但是我心挺软的。他一求我,我就会想起我跟他以前过的好的时候,稀里糊涂的就又和他和好了,哎。”
以前?
难道说以前易文池不是这个样子?
周楠摇摇头:“说是也是,说不是也不是。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很好,他在外面也没有人,放假了我俩就一起出去玩。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突然变得有些不一样了。我慢慢的发现他在外面有人,于是我俩就常常吵架。你也知道我性格要强,怎么的也不能容忍他跟我在一起,还跑去找别人啊。当时我就和他说了分手,那段时间我们都没有联系,一直到……我们端午去古镇的那个时候,他突然又给我打了电话。”
“所以你当时才和小北提前回去了?”
“嗯,”周楠说,过后又叹了口气,“回来之后他就求我跟他和好,我都不知道他什么毛病,当时我是没有同意的,一想到他在外面有人,我就恶心的不行。可是他又说了些别的,说起我们以前的那些事,还跟我保证不会再找别人,我一时心软,就答应了。”
我沉默的拍着她的背,她说的分手,很有可能就是当时周曼死的那段时间。
听周楠的口气,易文池的前后变态好像是挺大的。
一个人不会莫名其妙的发生改变,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原因。
而就在这时,周楠的电话再次响了起来,我清楚的看见她手机屏幕上跳动着“易文池”的名字。周楠不耐烦的扣了电话,但是过了一会儿又响了起来。无奈之下,她只好接了。
但下一秒,她脸色就忽然一变,看了我一眼之后什么都没有说,便匆匆走出了寝室。
她这电话一打就是好久,而且一直都没有回来。
我在寝室里站站坐坐,一想到她离开的那个背影,心里面就有点说不出的焦躁,那种感觉十分不好,就像是会有什么事要发生了一样。
而叶弛坐在对面的床铺上似乎是在看新闻,她还小声念了出来:“……Y城下一届市长竞选,周姓官员呼声最高。”
我脚下停了停。
要选市长了?这个周姓官员应该是周生辰吧?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很快我又担心起周楠来。
中国有句古话怎么说来着?
好的不灵坏的灵。
没过多久,许小北便气喘吁吁的推开了寝室的门,动作大得连地板都跟着震了一下。
“不好了!不好了!迟迟……啊,小阮你回来了啊?”
看见我许小北愣了一下,床铺上的叶弛翻身坐起来,问她:“怎么了?”
许小北一手扶着膝盖,一手朝我们摆了摆:“周楠……周楠不知道发什么疯,带着易文池到学校后山去了!”
“周楠和易文池见面了?”
我脸色一变,难道刚才易文池的那个电话就是让周楠出去见他?
我心脏突然狂跳起来,心里面那个感觉越来越强烈,只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下一秒,许小北就着急的说:“他俩看上去样子有点不太对劲,刚才我回来的时候已经要吵起来了!他们不会打起来吧?”
来不及多想,许小北还没有说完我就拉着她就往外跑:“走,我们一起去看看。”
叶弛当即翻身下了床:“我也去。”
宿舍到学校的后山有很长一段距离,这么跑过去也至少需要十分钟左右。而且那边一般是很少有人去的,一来就是因为距离远,二来后山路也不好走,旁边有一个水池,刚来学校的时候我还听说过好几起学生落水的事件。
许小北带着我一路狂奔,后面叶弛也追了上来。我俩跟着许小北跑到了后山的一个小亭子旁,周围绿树环绕,看上去景色不错,但我始终觉得这里冷的有点过分。
“他俩在那。”
我们仨猫在树丛里,许小北指了指水池的方面,我顺着看过去,果然看见周楠和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站在那边,虽然隔得有点远,但还是能看出那就是易文池。
而易文池的身后还站了一个人。
他手里牵着一条黑色的大狗,龇牙咧嘴的看着周楠,好像下一秒就会扑上去。
“诶,那条狗……不是很久之前拴在我们宿舍门口的那条吗?”许小北凑在我耳边小声说道。
我没有说话,只是咬紧了牙根。
萧寒……
这个家伙居然还敢出现!
江楚城不是说易文池没什么问题吗?为什么他还会和萧寒在一起?而且他手里的那条狗,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晚上是死在了易文池的别墅前。
叶弛很快也发现了不对劲,我们仨现在的位置是我在中间,她俩在我的两边。叶弛在看见萧寒之后,就皱着眉头掐起手指算着什么。
“小北,你刚才来的时候,那个人也在吗?”我压低了声音问道。
许小北说:“没有啊,刚才就他俩,哎好烦,他们在说什么啊,完全听不见。”
她刚一说完,萧寒就像是感应到什么一样,目光如凖般射来,我赶紧拉着她俩往下埋了埋。
“嘘。”我一根指头竖在唇前,示意她不要说话。
大约是周围都安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我隐隐约约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
“易文池你搞错了吧?当时是你劈腿在先,我才会和你分开的,你现在舔着脸反过来说我,你好意思吗?”
听周楠的口气,她简直是要气死了,两手握成拳头垂在身侧,我真心觉得她随时都会上去给易文池一拳头。
“我早就跟你说过我没有劈腿,那些女的只是随便玩玩,你才是我爱的那个,你怎么就是不听?现在还一副无理取闹的样子?”易文池皱着眉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周楠顿时瞪大了眼睛:“易文池你脑子没坏吧?还是你以为我真的有那么好骗?你跟那些女的是怎么亲密的,我可都看见了!我现在不想和你说那么多,你刚才不是说只要我出来,就答应跟我分手吗?我现在出来了,我们应该也能分手了吧!”
“我不想和你分手,阿楠,我不想和你分手!”易文池的声音陡然变得激动起来,他抓着周楠的肩膀用力摇晃,但在那一瞬间,我好像看见有什么东西跑到了周楠的身体里面。
我立即回头看了叶弛一眼,她眉头紧锁,目光死死的锁着易文池的手。但随即她愣了。
一下,似乎是注意到我在看她。她冲我摇摇头,又指指那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才听见的声音说道:“你刚才也看见了?”
我点了下头,想问叶弛那个东西是什么,周楠却在这个时候提高的声音:“放手!易文池!你他妈给老子放手!”
她扭着想从易文池的禁锢中挣脱出来,但是易文池一点也没有要放开她的意思,甚至越来越用力:“阿楠!我们就不能好好在一起吗!”
“我日!这个易文池是脑子秀逗了吗?没有听见阿楠已经明确的表示说想和他分手了吗?”
许小北实在看不下去了,终于没忍住压低了声音跟我们吐槽。她往前扒拉了一下,那动作像是要冲过去。
“等等小北。”在她冲出去之前我拉住了她,“现在先不要过去。”
从他们俩刚才的对话来看,易文池应该是以答应分手为由,和周楠约到了这里。但是两个人如果是是真的要分手的话,在电话里就能说了吧,为什么还要在这里来?而且萧寒也在,就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为什么?我觉得阿楠现在需要我们给她撑场子!”
我啧了一声,这小妮子平时挺聪明的,怎么关键时候就掉链子?
我恨铁不成钢的说:“阿楠自尊心很重的,她一定不想我们看到她这个样子。你认识她的时间最长,难道还不明白吗?”
许小北愣了愣,随后点点头:“你说得对。”
而就在这时,周楠的易文池的对话发生了变化,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俩把话题引到了周曼身上。
“周曼?那是谁?”许小北问。
我嘘了一声,示意她暂时不要说话,一旁的叶弛也是凝神听着,见我们俩谁都没有回答她,许小北只能悻悻的闭了嘴。
“周曼?你居然好意思跟我提周曼?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周曼是怎么失踪的!最后一个和她见面的人,就是你!”
听见周楠这么说,易文池忽然古怪的笑了一下:“阿楠?你确定吗?你再好好想一想,周曼最后见到她的人,到底是谁?”
他说话时候身后的萧寒手动了一下,有一串光点在他的之间窜动,就在那一瞬间,叶弛也动了一下,但是她却没能来得及阻止萧寒。
那光点窜进了周楠的脑子里,周楠的眼神有一刹那的空白。我和叶弛对视了一眼,预感不太妙。
我是知道那天晚上发生的事的,但是周曼死的时候和我说,萧寒他们对其他人的记忆动了手脚,所以现在除了我和江楚城,基本上没有人记得那天晚上的事。
“想起来了吗?阿楠?想起来到底是谁杀了你的姐姐阿楠了吗?”
易文池压低了声音,几乎是把阿楠搂在了怀里,那诡异的神情让我越发的感觉不妙。
自从那一串光点潜入周楠的脑子里之后,她就一直目光发直的看着前面,听见易文池的声音,好半天才喃喃道:“是……是我把她推下去的……”
易文池眯起了眼睛,萧寒从他的背后走了出来,两个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易文池继续说道:“你怎么能这样?阿楠,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善良的女孩子,没想到你居然因为我就杀了你的姐姐!”
许小北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手指颤抖,张着嘴巴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但只有我知道,周曼并不是易文池杀的。我不知道现在周楠的记忆停留在什么时候,但是萧寒给她看见的,一定不是真相。而看这个样子易文池应该也是知道一切的,他为什么要刻意误导周楠?
“啊……”
许小北终于忍不住惊呼了一声,我心里一紧,赶忙捂住她的嘴巴,但还是慢了一步。下一秒就听见萧寒厉声喝道:“谁在那!”
我浑身一颤,拼命对她摇头,示意许小北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动,被发现的话就糟糕了。
萧寒的脚步声在渐渐靠近,我的心也越来越紧,而就在他快要走到我们跟前的时候,他又突然掉了头。
“没人。”
我听见他这么和易文池说。
我舒了一口气,但眉头很快就皱起来。萧寒绝对是看见我们了,但他为什么没有告诉他?
等到萧寒重新回到易文池身边之后,叶弛压着嗓子,悄声对我和许小北说:“咱们赶紧走。”说完她又凑近我的耳边:“这个地方邪气太重了,你现在怀着身孕,还不稳定,待下去你可能会受不了,必须赶紧走。”
许小北一脸茫然,根本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她看了看周楠,悄声道:“可……可是阿楠……阿楠看起来好像很不对劲的样子……咱们,咱们要不要报警啊?”
叶弛懒得和她废话,直接掏了一张符贴在许小北的脸上,许小北当时就闭了嘴。
“走。”
可就在我们做好了撤退的打算时,突然听见“噗通”一声,我闻声转过头,就见周楠已经掉入了水里!
我猛然瞪大眼睛,这一切发生的太快,我和叶弛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叶弛脸色变得煞白,我们俩对视一眼,我作势就要冲出去,但是叶弛却拉住了我:“不能去!”
“周楠不会游泳!不去她就死了!”
我压着嗓子,这几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但叶弛仍旧执拗的对我说道:“林阮,咱们得离开这里。”
我看了她一眼,拍开她拉着我的手,而后坚定的摇摇头,然后朝水池奔去。
“林阮!”
叶弛气急败坏的喊了我一声,一跺脚,扯掉了贴在许小北面上的符纸,拉着许小北便跟着我跑了过来。
“啊!弟妹!快、快,你来的正好,我不会游泳,你快救救阿楠!”
看见我,易文池口气惊讶,但眼里却一点惊讶的神色也没有。我懒得跟他废话,在心里把这个傻逼骂了无数遍,脱了外套就打算跳下去救人。
但叶弛又拉住了我:“我去!”
她一边说一边扫了眼我的肚子,我一下明白过来她是在说我怀孕了不能下水。可就在这时,易文池给萧寒递了个眼神,在我们反应过来之前,易文池一个用力将叶弛推向了萧寒,然后对着我诡谲一笑,我还没来得及后退,便被他推到了水池里。
中午的太阳升到了最高处,明明已经到了夏天,可这池子里的水却是刺骨的冷。
“易文池!”
我在水里扑棱了两下,找到了平衡之后差一点就对他破口大骂。
但话还没有说出来,易文池这个碧池就在岸边大喊:“弟妹!阿楠就在你身后!”
“小、小阮,快去救阿楠!阿楠要不行了!”
许小北一脸焦急,叶弛被萧寒抓的动弹不得,所有人都在岸上看着我,我一咬牙,再顾不得其他,一个转身朝阿楠游去。
“阿楠!阿楠!抓着我的手!”
周楠不停在水里扑腾,但是很快我发现她自己在往水池中间游。易文池还在那头不依不饶的喊着:“不是我推的!她自己跳下去的!”
去你妈的!
我在心里暗骂,当老子瞎没看见你刚才做了什么吗!
但是现在不是跟易文池撕逼的时候,我咬牙往周楠的方向游,好几次要抓住她了,她却自己推开了我的手。
她的脸色变得苍白,但眼睛却很清明。我清楚的看见那双眼里的憎恨,她死死的盯着易文池,仿佛要把他看出个窟窿来。
“阿楠!不要做傻事!抓着我啊!”
周楠听见我的呼喊,并没有理会,而是猛地一蹬脚,像是突然就学会了游泳一样,往更深的地方划了过去,而我根本没来及抓到她。
“阿楠!回来!”
我惊骇的大叫,这一下离她更远了。
水池里的水像是冰渣子一样不断往我身体里钻,我能感觉肚子在隐隐作疼,再这样下去,宝宝会出事的……
但就在这时候,我突然听见耳朵里传来了宝宝的声音:“妈妈……”
“宝宝?”
我一愣,下一秒就看见一个白色的光团从水里冒了出来,他落在我的头上,等光团消失,那个小家伙便手脚并用的趴在了我的头上。
我回头看了眼水池边的几人,一边继续朝周楠游去,一边对宝宝说道:“宝宝你快回去,岸上的那两个男的都是坏蛋,被他们看见就糟了。”
但是小家伙却奶声奶气的哼了一声:“我才不怕呢,我是爸爸的宝宝,和爸爸一样厉害,妈妈你放心他们不会看见我的。”
听见他这么说,我才稍稍安心了一点,但很快宝宝又说道:“妈妈,那个姐姐活不了了,宝宝能看见她身上的死线。”
我一愣,死线?
我记得叶弛之前和我说过,死线一出,人必死无疑。
可是周楠之前还是好好的,为什么会突然出现死线?
但宝宝没有再和我说,水池里开始有黑气冒上来,周楠离我越来越远,任凭我怎么喊她都对我的呼声置之不理。
我希望这个时候能有个人去报警,或者是去把学校的保安找来。但是显然这个想法一点都不不切实际,叶弛被萧寒抓住了,唯一能动的许小北还已经被吓傻了。
只有我能救周楠。
只有我。
可是我肚子的这个小宝贝却告诉我她身上已经出现了死线。
“阿楠!抓着我的手!求你了!抓着我!”
我有些绝望的冲着她大喊,终于,她在这个时候回过了头。
我们俩现在已经差不多游到了水池中央,准确的说周楠比我更接近这个水池的中心。那些黑气缠绕在她身体的四周,她时不时回头看我,那双眼睛空洞无神,却让我在和她对视的时候,感受到了比这水池中更深的寒气。
那是死者身上的气息。
周楠看着我,脸部肌肉已经变得僵硬,她的嘴巴动了动,嘶哑得完全不像是她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里:“林阮,谢谢你,我会记得你的。”
而后她慢慢的,慢慢的对我露出了一个极其诡异的笑容,然后任由水里的那些黑气抓住自己的身体,跟着它们沉了下去。
我两手奋力往前一抓,却什么也没有抓到。
“周楠!”
……
周楠死了。
在我的眼前。
在那冰冷的池子里。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甚至忘记了之后我是怎么上的岸,又是谁报了警。我们几个人被带到了警局,而萧寒在那之前早就离开了水池。
我裹着白色的毛巾坐上警车,心里痛得就像是五脏六腑都被绞肉机搅碎了一样。
“妈妈……”
宝宝并没有因为我跳进那个诡异的水池子而受到影响,但感受我低落的情绪之后一直乖乖的趴在怀里。
因为易家的关系,那些警察并不敢怎么为难易文池,哪怕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撒谎,他也是最早走出审讯室的人。
警方对我的询问最为详细,甚至还问我为什么当时在那样的情况下,离周楠那么近都没能够救下她。
审讯桌上的灯光很刺眼,对面的女警官绷着脸面无表情的看着我。我整个人都还没有缓过劲来,只要一想到周楠那个样子,我就要花上好长一段时间才能让自己稍稍平静下来。
“我说过了,周楠一直把我往外推,我根本没办法抓住她。”我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里面那股翻涌的疼痛,那像是一团海绵堵在我的喉咙,然后我想要大声咳出来,却又一点劲儿也使不上。
坐在对面的女警官敲了敲桌子,严厉道:“林阮同学,我希望你能明白,这起案子不是小案子,上头对这件事相当重视,你最好能够说实话。”
她刻意加重了其中几个字,好让我明白周楠的身份决定了这件事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因为周楠没有自杀的动机。更何况,她还是Y城最大的官的女儿。可是这一切对我来说,都比不上眼睁睁的看着她从我面前消失的痛苦。
这女警官的嘴脸让我感觉到十分厌恶。
“我说的是实话,警察小姐,你不觉得跟一个跳水救人的孕妇这么说话,有点太过分了吗?”
我觉得我可能有点被气到了,后面几个字几乎是吼着出来的,那女警官闻言一愣:“你怀孕了?”
我没有说话,只是希望她能赶紧问完这一切,让我一个人静一静,我太需要大哭一场来发泄了。
但是这女警官没有打算因此放过我,她就像是接收了谁的指示一样,下一秒又开始对我穷追猛打:“既然你知道自己怀孕了,为什么还要跳进水池?林阮同学,你是一个医学生,你应该知道这样做对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极大的伤害。”她一边说一边压低了声音,手指重重的叩在审讯桌上,发出“咚咚”的声音,“还是说,你是在掩盖什么?”
我抬眼看她,都快被气笑了。现在司法的审问难道已经这么草率了吗?话问到这里我倒是有点怀疑这女警官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虽然我不是很懂法律,但是也知道我是绝对有权保持沉默的。
我低头拉了拉身上的毛巾,从水池里出来之后我们就被带上了警车,根本没有时间换衣服。但是我并没有感觉到冷,小腹中似乎有一股暖流在里面蹿,刚才来到警局之后宝宝就不见了,他没有出现,但我却听见了他软软糯糯的声音:“妈妈别担心,宝宝没有事,宝宝也不会让妈妈有事的!”
我伸手爱怜的摸上肚子,但这动作看在女警官眼里又有了别的意思。
她再次敲了敲桌子,语气比刚才更加不客气:“林阮同学,你的肚子里只是一块肉而已,并没有黄金,请你正面回答警方的问题。如果你再这样不配合,恐怕我们只能对你采取一些在法律容许范围之内的‘手段’了。”
为了增加威胁的效果,她的目光甚至还落在了我的肚子上:“到时候你肯定是不会有事,但是你肚子里的孩子……”
她想动我的孩子!
我猛地抬头看她,手攥得死紧,怒火像一个气球一样在心里膨胀,恨不得下一秒就冲上去扇她两巴掌!
可就在这时,审讯室的大门被人用力的打开,冰冷的声音仿佛要在瞬间把人凝结成冰。
“哦?我倒是想知道,你究竟想用什么手段来招待我的老婆孩子。”
是江楚城!
是他来了!
我和那女警官同时转头,便见江楚城穿着笔挺的西装,一双眼里蕴含着无限的怒火,那一瞬间好像所有的灯光都躲在了他高大颀长的身影之后。
江楚城两三步就跨到了我的身边,我的头发还是湿的,他深邃的眼里倒映着我此刻的狼狈,这个样子让他眼里一痛。
“你是谁?审讯室是你能乱闯的吗!”女警官一拍桌子,就要把人轰出去。
但她刚刚站起来,就被和江楚城一起进来的那个矮胖的男人摁了他下去,他近乎惶恐的在女警官耳朵嘀咕了句什么,女警官立马脸色一变,再也不敢多言。
“易文修……”
我想过要克制自己,可是仅仅是叫着那个不属于他的名字,我便差一点泣不成声。
江楚城面色一沉,他一言不发的打横把我抱进来,身上的肌肉因为怒火而紧绷。我的头发很快将他胸前的一小块衣衫浸湿了,他抱着我走出审讯室,到门口时又停下了脚步,近乎阴寒的对身后的那两人说道:“Y城的警局,确实需要整顿了。”
天阴沉的好像随时都会塌下来,因为我情绪十分不稳定,从警局出来的一路上,江楚城都压低了声音安抚着我。
江楚城的车就停在警局门口,程术站在车前,还是我早上看见的那个样子,看见我们出来,他立刻打开了车门。
江楚城抱着我上了车,我伏在的他的怀里低声抽泣,和他说着阿楠死了,在我的面前死了。
“我……我想要救她的,可是她不愿意抓着我的手,一直再往更深的地方游,我一点办法也没有……宝宝,宝宝和我说阿楠的身上有了死线,已经活不了了……江楚城……我好难受……”
我抓着他的衣领,说着说着又哭起来。
“我知道,你做得很好,已经尽力了。”江楚城一手搂着我,一手轻轻的拍打着我的背,嘴唇贴着我的额头,时不时亲吻我一下。
程术开着车子在附近的街道慢慢转着,江楚城一下一下的拍着我,他醇厚的声音像是放置了很久的红酒,在平日里让人沉醉,在这个时候也像是有着神奇的力量,让我感觉稍稍好了那么一些。
“宝宝说周楠身上出现了死线?”
我点点头,用手擦了擦眼泪,声音还有带着一点气音:“嗯,以前叶弛和我说过,死线一出,神仙也救不了,那之后阿楠果然就沉下去了。还有……当时萧寒也在,原本叶弛是想下去救人的,但是易文池却让萧寒拉住了她,还把我推下了池子,”我顿了顿,有些恨恨,“阿楠是被他们俩杀死的!萧寒和易文池肯定在谋划着什么!”
江楚城拍打我的手一顿,低沉道:“程术,找到易文池和萧寒了吗?”
程术从后视镜里看着江楚城:“还没有,我已经派出了手底下接近一半的小鬼,让他们去找那两个人,但是到现在都还没有消息。”
我闻言一愣,眼眶红红的看了看程术又看看江楚城:“易文池也不见了?”
江楚城的脸色晦暗不明,眼里红光乍现:“跑的倒是挺快。程术手下的小鬼找起人来不比那些阴阳师差,这样都找不到人,只能说明他俩确实有点本事。”
萧寒我可以理解,但是易文池……
“但是你之前说,易文池没有问题?”
“他的确没有问题,但是他背后的人就不一定了。”江楚城的眼睛眯了一下,深邃的瞳孔里迸发出凌厉的杀气:“萧寒是吗……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伤我妻儿,看来是活的不耐烦了。”
“主人,那个道士敢这么对夫人和小主人,不如让程术去杀掉他,以绝后患!”程术拍了一下方向盘,也是十分生气的样子。
江楚城低头吻了我一下,说了句暂时不用:“他也是从血池那头进来的,和阮阮一样魂魄缺失,性情还发生了大变,应该比阮阮更严重一点。”
“那这么说的话,他现在应该也在寻找轮回珠?”程术看了眼后视镜,疑惑道,“这么说的话,周楠身上的轮回珠,很有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
我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抓着江楚城衣衫的手也颤了颤。
所以……
这么说的话,阿楠真的是被萧寒间接杀死的?
我猛地想起当时易文池在和周楠说话的时候,萧寒弄进她身体里的那一串光点,会不会是那些东西控制了周楠?
我颤颤巍巍的把这件事告诉了江楚城,听完之后他眉头稍稍皱了皱,但却说道:“你说的那些光点应该只是让周楠回想起之前的事,不过萧寒似乎能对人的记忆动手脚,所以我怀疑他并没有给周楠看到她真正的记忆,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他应该会塑造一份假的记忆给周楠。周楠对周曼的感情很复杂,而且她有心魔。她一旦‘发现’周曼是自己杀的,很有可能被自己的心魔吞蚀,从而自杀。”
江楚城虽然没有在现场,他说的却是*不离十。
周楠死之前的样子又浮现在我的眼前,她那空洞却怨毒的眼神,只要我稍稍闭上眼,就能看见。
“萧寒那个王八蛋,他竟然杀死了周楠……”我心中恨极了,就算是现在把萧寒大卸八块,也不足以平复我内心的愤恨。
可是就算这么做,阿楠也不会再回来了……
想到这里,我鼻头又是一酸,但在我的眼泪掉下来之前,江楚城忽然说道:“夫人不用太难过,周楠身上出现死线就说明是鬼差勾走了她,到时候只要去下面看看,也是能带回来的。”
江楚城这番话让我浑身一震,“能……能带回来?”我顿时有些激动,那是不是就是说阿楠还有救?
“她阳寿还未尽的话,自然有救。”
“真的?”我惊呼,刚刚还失落的情绪随着江楚城的颔首而变得雀跃。但下一秒我又变得有些担忧:“但你们刚才不是说阿楠身上,很有可能有我们在找的五行珠,那……那她……”
“别担心,”江楚城说,“刚才那番话也只是我的推测而已,周楠身上到底有没有轮回珠,还得七天之后才会知道。”
“为什么要等到七天之后?不是说死了之后就会有吗?”
“因为她是被鬼差勾走的,这样死去的人的轮回珠会在七天之后出现。不过……”江楚城顿了顿,稍稍把我抱起来了一点,他的手轻轻的覆盖在我的肚子上,深邃的眼里闪烁着异样的光,“我现在倒是有点开始怀疑,他们的目标说不定不在周楠身上。”
“不在周楠身上?”我被他们俩这一会儿一个说话搅得有点糊涂,本来脑子就不好使,现在更是不够用,“那会是谁?”
江楚城没有回答我,这时候车子已经开到了我的学校,我原本以为发生了这样的事江楚城会让我跟着他回到易家,但是他似乎并没有那个打算。
“我是要回宿舍去吗?”我问他。
江楚城点点头:“我现在还不能太过接近你和宝宝,你没有发现你和我在一起这期间,宝宝一直都没有动静吗?”
我愣了一下,刚才我情绪太激动了,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现在提起,我才发现好像的确很久没有听见宝宝说话了。
江楚城摸了一下我的脸,“和你分开之后我会去找易文池和萧寒,周楠最后一眼看的人是你,所以今天晚上很有可能会来找你。不要和她说话,明白吗?”
我点了下头,觉得很久以前好像有谁跟我说过不要去看人死之前的最后一眼,但是却不怎么想的起来是谁跟我说了这些。
“别怕,宝宝现在已经醒了,他会保护你的,”江楚城低头啜了啜我的唇,“必要的时候,叶弛也会帮助你。”
“叶弛?”我有些诧异,叶弛现在虽然的确没有对我做什么,但是……
“她为什么会帮我?”
江楚城唇角掀了掀:“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同意让你跟着她回学校,而不是找个安全的地方让你待着?”
我愣怔的说不出话。
回到寝室之后,我洗了个澡,之前从车上下来我就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干了,但还是觉得有点不自在,出来之后又把挂在窗台的风铃取了下来。
叶弛没有回来,宿舍里只有许小北一个人在,她失神抱着枕头坐在床边,旁边周楠的床铺还在,但是听她俩说大概明天就会有人来把东西拿走了。
桌上放了很多东西,许小北说是周楠的爸爸送来的。
因为周楠的身份特殊,学校并没有把这件事张扬,所以现在除了我们和校方之外,几乎没有人知道周楠死去的事。
“我到现在都觉得像是做梦,她就那么没了。”许小北忽然开了口,她的声音有些嘶哑,在我回来之前她应该是哭过了,“你说她怎么那么傻啊?突然就下去了,几个小时前还好好的,早上我们还在说等下次放假再一起出去玩,她……她……”
许小北说着说着就又要哭起来。
我听着心里也不好受,不过因为知道周楠说不定还能再回来,所以也没有特别难过。
但是这些我还不能告诉许小北。
许小北的心理素质比我好,她低着头哭了一会儿之后便冷静了下来,而在这期间,我把床底下的水盆都搬到了阳台上。
这些盆子平时我们都是用来接水的,而周楠又死在水里,虽然她的死跟我们都没有关系,但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保险一点的好。
“对了小阮,你肚子没事吧?”许小北抽噎了一下,她的视线落在我的肚子上,兴许是想起了我怀有身孕,还跳到水池里去救周楠的事。
我摇摇头,说了句没事。
人和鬼的宝宝生命力是很顽强的,之前小家伙还特地出来跟我报过平安,所以我基本上不怎么担心他。
许小北点点头,说话带着浓浓的鼻音:“那就好,我从警局出来的时候听到那些人在为难你,好像是易文池暗示的。”
易文池……
我在心里一声冷笑,就知道这事儿和那个贱人脱不了干系。
“阿楠死了,你,你也要好好保重自己才行……”
她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然后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东西,猛地叫了我一声:“小阮!你说……你说阿楠会不会不是自杀?而是被什么东西给害死的?我……我刚才突然想到之前我们玩的那个四角游戏,程萌萌和何苗都死了,现在……现在阿楠也死了,下一个是不是就是我?”
她惊恐的看着我,情绪突然间就失去了控制。
“小北,冷静一点!”我连忙过去搂着她的肩膀,试图让她冷静下来,“你不要多想,那件事已经过去了!”
“啪”
寝室门在这时候被打开,叶弛头发有些凌乱走了进来,她的脸色还带着一点不正常的潮红,像是急急忙忙赶回来的。
她扫了我俩一眼,三两步走过来,边走边从怀里掏出了什么,然后一下子贴在了许小北脸上,许小北当时就镇定了下来。
我看着许小北脸上的符纸,忽然有些愕然,这东西居然这么有用?
“林阮,我有话和你说。”叶弛和我一起把许小北抬上了床,给许小北盖上被子之后,她一脸正色的看着我,“今晚上周楠很有可能会回来,你是最后一个看见她的人,她要是和你说话,你千万不要理她。”
“……”
这个事之前江楚城已经和我说过了,我嘴巴张了两下没有说话。
但是叶弛却把这误以为是我不相信她,她顿了顿,侧过头吸了口气,因为这个动作让我看见了她脖子上的一个小红点。
“我对你没有恶意,希望你能够相信我一次……”
“我相信你。”我移开了视线,“但是这些之前江楚城已经告诉我了,我还把风铃取了下来,水盆也拿走了。”
叶弛一愣,清秀的脸上有一瞬间的惊愕还有一点欣喜,随后她点点头:“……我刚才去见夙晔了,问了他一些……关于萧寒跳入血池的事,我觉得你应该想知道。”
“萧寒跳入血池的事?”我愣了愣。
叶弛嗯了声:“你之前不是和我提过萧寒跳入血池之后性情变化很大吗?今天周楠这件事……我特地观察了他,包括当时你在水里的时候,我发现他身上有邪气萦绕,整个人都十分不正常,不单单是魂魄丢失,好像还少了些别的东西。”
“别的东西?你是指什么?”
“我怀疑他现在可能没有心,只是靠一些邪术在支撑自己。”
我瞳孔一缩:“没有心?”
开玩笑吧,鬼要是没有心我还相信,但是人要是没有心,那他怎么活?
叶弛点点头:“因为人只有在没有心的情况下性情才会发生大变,今天我看他那个样子,跟以前完全就是两个人。他现在完全是靠邪术在支撑着自己,但是我有一点没有想明白。”叶弛皱起眉,身子前倾,两手交握,“他现在魂魄丢失,又没有心,目前出现的两颗轮回珠都在你手里,那他是怎么保持自己的意识不被吞蚀的?无论是什么邪术,都是用极必伤,稍不注意就会被反噬。”
“那假设他的魂魄没有丢失,仅仅是缺了心呢?”
“如果仅仅只是缺了心,那就会大大减少邪术的反噬几率。”
叶弛的话让我面色渐沉,周曼死之前的那个夜晚,萧寒就试图用神魂融合这种方法来补全自己的魂魄,所以就算没有轮回五行珠,他也能够活下来。
我想了想,还是把那天晚上的事告诉了叶弛。叶弛听完脸色陡然一变:“神魂相融?他居然是在用这种方式苟延?”
叶弛直起身子,狠狠的锤了一下床:“清寂那个混蛋!”
听见这个名字,我眼皮跳了跳,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想起了当时在血池边上,清寂是怎么对付我和江楚城,他那变态又恶心的样子,光是想想就能让我一阵反胃。
我看了叶弛一眼,突然想起来之前我疑惑的那个问题,我和萧寒都是跳进血池回到了这里,那叶弛又是怎么来的?
我隐隐约约记得当时我跳进血池之前,清寂和夙晔有一段很奇怪的对话。
当时他们是说……
……
“……这小子果然对那个小道士情深意重,为了她甘愿进血池,呵呵。”
“哦?那个小道士不是你的情人吗?怎么现在有个男人愿意为了她入血池,你反而这么高兴?”
“不过是一个可以利用的人罢了,早在几百年前,她把我变成这个样子的时候,我就已经对她死心了,哪里还有什么情不情的。”
……
“叶弛,有个问题我之前就想问你了,我和萧寒是跳入血池来到这里的。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吗?”我身侧了侧,一脸肃容的看着叶弛,“还有当时清寂和夙晔的对话,其中到底还隐瞒了什么事?”
我的问题让叶弛的脸色有一瞬间的煞白,她的嘴唇动了动,交握的手也微不可见的颤抖了一下。我想着也许这件事她可能会不愿意告诉我,但片刻后,她还是开了口:“在你们跳入血池之后,我就被清寂送到了这里。醒来的时候什么都不记得,只以为自己就是‘叶迟迟’。”
“那之前呢?之前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清寂在那个时候会说萧寒是为了你才入的血池?”
叶弛睫毛颤了颤,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
“他的确是为了我才跳入血池的,因为其实我才是那个应该要和你一起进血池中的人。”
我浑身一怔:“你?”
叶弛闭上眼睛,胸口起伏了一下:“是。我也是后来听阿晔说才知道的,萧寒不过是代替我罢了。关于那个血池的故事,恐怕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的多。阿晔跟我说那个池子是跟你,还有我的过去有所关联。但是现在我们谁也没有完全想起前世的事,所以谁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关联。”
她这一番话信息量大的我好半天都没有消化过来。
那个血池……居然是跟我还有叶弛的过去有关?
“还有一件事,如果当时跳进去的那个人是我,恐怕你就不会存在魂魄丢失这一件事。只是我到现在都不明白,我们三个人都是从血池中过来,我丢了记忆,你分离了身体里江楚城的魂魄……为什么只有萧寒,丢了魂魄不说,还没有了心?”
我摇摇头:“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夙晔不是帮着清寂做事吗?他也不知道?”
话音落下,叶弛却突然惨淡的笑了一声:“清寂生性多疑,虽然阿晔当时为他做事,但是实际上知道的并不多。而且在阿晔来到这里之前,他就已经和清寂决裂了。”
“决裂?为什么?”
“因为我是被清寂丢进血池里的。他当时答应了只要萧寒进入血池,我就不用再进去。但是……他食言了。”
我恍然大悟。
差不多能猜出之后的发展了。
叶弛被清寂丢进了血池里,夙晔为了叶弛和清寂反目,之后为了找叶弛同样也来到了这里。
只是没想到,这边的时间和那边完全是错乱的,他直接回到了一百多年前还被叶弛的前世封印着的那个时候。等了一百多年,才把叶弛等来。
“那清寂呢?”我问,“现在我们都过来了,清寂是不是也过来了?”
叶弛点点头:“很有可能。所以我现在十分怀疑在萧寒背后操控的人是清寂,因为单凭萧寒一个人,是不可能这么如鱼得水的。现在的江楚城差不多是全盛时期,所以清寂暂时还不敢出来,他的法力一点也不弱,如果想要藏起来不被我们发现,那也是十分简单的事。”
“清寂……”我冷漠的念了一遍他的名字,“他做了这么多,到底是想要什么?”
叶弛说了句不知道,过后又开玩笑的说:“我倒是觉得这个问题,你去问江楚城说不定还能知道点答案。”
她这么说让我不由得笑了一下:“他会告诉我早就告诉我了。”
说完之后我才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用这么轻松的口气跟叶弛说过话了。
而在这时候,头顶的灯光忽然闪了两下,接着,宿舍便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灯光暗下来的时候,叶弛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抓着我,她贴着极其小声的嘘了一下,之后我们便听见了一个奇怪的脚步声。
那声音像是在踩在水里一样,从四面八方向我们靠近。
我神经顿时紧绷起来,能感觉到四周的温度有所下降,很快,借着外面微弱的光芒,我发现我连自己呼出的气都能看见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现在应该还不到十一点,周楠这么快就回来了?
但是很快那脚步声就消失了,灯光再次亮起,面前的地板上多了一串湿漉漉的脚印,差不多有六七个的样子。我和叶弛对望一眼,过后就要走过去,但是叶弛却拉住了我。
“等等。”说着她烧了张符纸过去。
她运用符纸的技术越来越娴熟了,以前还要念咒,现在手一抖就能让符纸烧起来。我看着她的动作突然想到,我现在在和瞎子阿婆学阴阳术,而瞎子阿婆又是她的后人,那不就等于间接在和她学?
符纸被丢刚一落地就灭了,随后那些脚印也跟着一起消失。
“是周楠吗?”我问。
叶弛皱着眉,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说道:“她今天晚上应该不会来了。”
“那……”
话刚说出口,叶弛就转过头来看着我:“刚才你有注意哪些脚印有多少个吗?”
我嗯了声:“六个还是七个。”
“七个。”叶弛说,“她在告诉我们她会在头七的时候来。”
我点了下头,如果她是那一天来的话,正好能看看她的身上是不是有我们要找的轮回珠。因为那个珠子,萧寒也是需要的。
“对了,”我看着叶弛,“你说这件事会不会和之前她们玩的四角游戏有关?”
叶弛皱起眉,“为什么你会这么觉得?”
“是刚才许小北提醒了我,我也只是猜测而已。程萌萌和何苗都死了,现在周楠也……你觉得呢?有没有这个可能?”
“如果说两件事有所联系的话,萧寒也必定在其中参了一脚,但她们之前玩的那个四角游戏,完全是自愿,并不是被人逼迫。”
我沉默的点点头。
这倒也是,这样的话就说不通了。
“先这样吧,只能等周楠头七之后再看看了。”
叶弛说完这句话,就头也不回的进了卫生间,过了一会儿又从里面探了个头出来:“你早点睡吧。”
一夜过后,第二天一大早周楠的家人就来拿走了她的遗物,许小北和周楠感情最好,看着那些东西被拿走,她终于忍不住趴在我肩膀上哭成了泪人。
周楠是周生辰的独生女,对这件事果然很重视,光是一天时间,寝室里就前后来了好几批人,说是来取证调查的。
所有人都不相信周楠会自杀,因为她根本就没有自杀的理由,可是偏偏我们几个又是亲眼目睹她跳进水池里的,加上易文池的供词,这件案子最终还是被初定成了自杀案。
但奇怪的是周楠的尸体却一直没有找到,更加奇怪的是案子结下来的当天,校方就接到上面通知必须把后山的水池填了。
死后填地,这绝对是对死者的大不敬。
而下达这个命令的人还是周楠的父亲,周生辰。
“周生辰疯了吗?他在这个时候填水池,不是故意不让周楠不得安宁?”
说话的时候我正和叶弛站在水池边,看着那几台巨大的挖掘机用泥土一点一点的把水池填满。我们站的很远,可就算是这样,我还是感觉到了那冰冷刺骨的寒意,就如同我当时在水里一样。
叶弛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看着前方,目光冰冷。
另一方面,这两天中午我都在跟着阿婆学习阴阳术,这件事除了江楚城之外谁也不知道。
无尽之地是想什么就会来什么的地方,对于我这种老是胡思乱想的人来说简直就是折磨。
而现在出现在我面前的,就是一个类似于义庄的地方。左右两边摆满了棺材,蜘蛛在上面结网,竖着耳朵还能听见悉悉索索的声音——那是蟑螂在到处乱爬。
这个义庄看起来破破烂烂,天花板上还有一个大洞,清冷的月光才从这敞开的洞中投射下来,正好照在了其中一口棺材上。
尸体是不能够晒月亮的,这有很大的几率发生尸变。我下意识的觉得这个时候那棺材里的尸体应该是要起来了。
果然没过一会儿,不知道是哪里传来了一声猫叫,那棺材真的就轻微的晃动起来。
我心里有些发怵的看着那棺材盖被缓缓揭开,而后一只惨白的手从里面伸了出来,用力的抓在棺材边缘。
“……”
我咽了口唾沫,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却在这个时候听见了师父沙哑的声音:“站着不许动。”
这一声响之后,义庄里所有的棺材都晃动起来。伴随着那种吱呀吱呀的声音,听在耳朵里简直就跟噩梦一样。
事实上现在这种情况也差不多了。
虽然我知道这些都是自己想象出来的,也在心里说着不要再想了,可是就是控制不住。
我开始想着这些尸体会从棺材里坐起来,他们面色乌青,或许还七窍流血,接着喊着我的名字,慢慢的向我走来……
“林阮……”
那声音是从我耳朵后面传来的。
我脊背一僵,梗着脖子转过去,没想到看见的竟然是阿玲!
她还穿着那身红色的衣服,两只手趴在我的肩头,那尖细的指甲微微泛着青色,面白如纸,偏偏红唇似血。我回头和她对视的一瞬间,她裂开嘴对我笑了起来:“林阮……”
“啊!”
我扭动着身子甩开她,却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地。
“……”
又是一声细微的响动,一双艳红的绣花鞋出现在了我的眼前。我心里一个咯噔,顺着那鞋子往上看去,头顶又是一张可怖的女人脸,她满脸伤痕,歪头看着我,嘴里还发出咯咯的笑声。
妈呀!
我身子一缩,吓得赶紧退到了一边。可这时候那些棺材里的尸体全都下了地,它们齐刷刷的朝我走来,步伐整齐,跟约好了似的。
我一边在心里念着这都是幻觉这都是幻觉,可最后还是吓得拔腿就跑。
尼玛啊这幻觉也太真了吧!无尽之地怎么这么可怕啊啊啊啊啊!
我在这个不大的义庄里到处乱窜,让人绝望的是这里面没有门,我根本就出不去!
“徒儿,与其想着逃跑,不如静下心来面对。这些都是你害怕的东西,要想学习阴阳术,你就必须克服自己内心的恐惧。因为以后你要面对的东西,比这些可怕得多!”
师父的声音再次响起,她说的我当然知道,但是我要怎么才能对付这些鬼怪?还是说我只要不去想就没有事了?
然而这个想法很快就破灭了,因为师父在之后又幽幽的补充了一句:“这无尽之地的东西虽然都是你想出来的,但是如果你不能超度这些恶鬼,那你就只能永远待在这个地方。可不要以为你只要不去想就没事了啊,我的好徒儿。”
“……”
我可以,哭一下吗?
答案是不能,因为根本就没有那个时间。
庆幸的是它们走的很慢,不幸的是因为数量太多,我只要一停下来就会被抓到。而这种毫无意义的体力站,显然我是落下风的。
我喘着气,明白自己不能够再逃了,于是干脆停下来,咬牙转过了身。
林阮,你可以的。
想一想你之前是怎么对付附身在周楠身上的那个女鬼,你可以做到的。
手上的幽冥链在这时候发出了亮光,那一瞬间,我再次出现了当时在宿舍里的感觉,看着那些离我越来越近的鬼,我盘腿坐在了地上,而后慢慢闭上了眼睛。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唎都婆毗……”
我的身边慢慢出现了一圈金光,金光上有“卍”字流动,每到有鬼接近的时候,那些“卍”字便会极具攻击性的把那些鬼挡回去。
而随着我念咒速度的加快,那些蜂拥而上的鬼渐渐开始往后退,它们发出了哀鸣声,走在最前面的阿玲和那只穿着绣花鞋的鬼甚至抱头嚎叫着,而紧接着,它们便同时化成了一缕青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义庄终于恢复了平静,我睁开眼,看着属于无尽之地的黑暗如同火苗一样烧起来,心跳也逐渐平稳下来。
而此时,黑暗中一格佝偻的人影缓缓朝我走来,正是那瞎子阿婆。
师父手里拿着一根木棍子,走到了我的身边,点点头道:“不错,单单靠往生咒就克制住了自己内心的恐惧,老婆子果然没有看错人。”
我拍拍屁股站起来,说道:“师父,接下来该教我一点别的东西了吧?”
她哑着嗓子笑了两声,没有说话,而是手一扬,几张样色不同的符纸就从空中落了下来。师父随手一抓,将红、黄、白三种符纸抓在手中,对我说道:“那老婆子就从符纸讲起吧。”
阴阳画符,以黄符为主。因为在五行中,黄色代表了土,在人的品性中代表了中正仁和。所以黄符是道士常常用到的,而红符需要的灵力则更多,我现在还没到能用红符的地步,但师父说我天生有这种资质,过不了多久应该就能驾驭。
“那白符呢?”我问道。
“白符乃是召唤式神之用,必要的时候也可用作其他。”
师父的话音刚刚落下,一声鸡鸣便陡然响起。老人家抬着头看了看,笑呵呵的说道:“看来时间到了,徒儿先回去吧,明天这个时候老婆子还在这里等你。”
我点点头,把师父递过来的符纸收在包里,然后闭上眼,离开了无尽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