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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溪镇到滁州城,步行需要两个时辰,百里长歌和叶痕坐着马车过去的时候,潘杨和他娘以及那几个壮汉在途中的茶摊上喝茶。
两人下了马车,找了个距他们极近的位置坐下。
百里长歌点了茶果,转身笑眯眯道:“没想到潘公子也在此休憩,真是好巧好巧。”
潘杨原本跟他娘低声说着什么,听到百里长歌的话,便停了下来,抬眼向这边看,嘴角扯出一抹苍白的笑意,“大人这是要赶着进城么?”
“是啊。”百里长歌作势看看天,“时辰不早了,再不回去城门该关了。”
潘杨淡淡笑道:“王爷和大人为了秦姑娘的事几次三番来回奔波,小生感激不尽。”话完他站起身作揖。
“潘公子客气了。”百里长歌扬眉,“不知可否移步这边说话?”
潘杨的娘闻言转过身来警惕地盯了二人一眼。
潘杨却不甚在意,轻声跟他娘交代了句什么就过来了。
百里长歌赶紧挪了个位置给他,接过小厮递来的茶壶,亲自替他斟了茶,这才轻笑道:“粗薄茶水,还望潘公子别介意。”
“大人客气了。”潘杨端起杯子,朝着叶痕举杯,“小生这两日身子不太好,便以茶代酒敬两位。”
叶痕抬起杯,只在唇边碰了一下走个形式又放了回来,杯中茶水一滴未沾。
“潘公子,我们叫你过来是有件事想请问你。”百里长歌压低了声音,“我听秦老伯说大婚前夕你还让小童给秦姑娘送了信是么?”
潘杨垂下眼轻轻一笑,不置可否,许久才道:“我与秦姑娘从来都是书信相通,我本就爱她至深,就像京城里说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会在大婚前夕给她写信一点也不奇怪。”
“那封信上到底写了什么呢?”百里长歌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唯恐错过任何一个可以证明他说谎的表情。
“还能有什么?”潘杨握住茶杯的手指紧了紧,自嘲道:“无非都是些表示想念的话,次日我们便要大婚,我自然是嘱咐她要好好休息养足精神,等着我去接。”
“那封信的第一个字开头可有这个?”百里长歌手指蘸了茶水,在桌子上写出了“亻”。
潘杨见了,沉默半晌,沉郁道:“有,是个‘仙’字,秦姑娘的乳名便是仙儿。”
百里长歌想到刚才秦开明对秦黛的称呼就是“仙儿”,她便在心里完全排除了叶痕的那个猜测,低头安静喝着茶,直到潘杨他们启程走远。
“看来我们又找错了方向。”百里长歌趴在桌子上,面容无精打采。
“也并非完全断去线索。”叶痕冷静道:“至少许洛那边的情况,我们还一无所知。”
两人起身将要离去,忽闻背后有人大声呼唤。
百里长歌回头一看,见到秦开明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手里似乎捏着个什么东西。
百里长歌愣神过后赶紧将他扶到凳子上坐下,倒了杯茶给他顺气,这才问道:“发生了何事,秦老伯你竟然跑得如此着急?”
“我……我找到了第一个小童送来的那封信。”秦开明抚着胸脯大口喘气,顺手将手里折叠整齐的信纸递给百里长歌。
她接过看了看,脸上并没有多惊讶的表情,这封信的内容其实与后面那些差不多,大概是因为两人才刚开始交往的原因,字里行间的思慕之情表现得不是很明确,只是简单地几句问好。
落款处依旧是潘杨的名字。
百里长歌随意瞟了一眼,正要将信纸收回怀里的时候,余光忽然定在落款处,随即她微微皱了眉。
叶痕见状,知晓她定然是发现了什么,赶紧起身凑过来看了看,没看出什么来,索性问她,“怎么了?”
“这个字迹有些眼熟。”百里长歌说着,从马车里将做笔录的小册子拿出来,翻开那天前去潘杨家里做笔录的那一夜递给叶痕,“喏……你看签名的这个地方,是不是跟这张信纸上的字迹一模一样?”
“同一个人写的,自然是一模一样的。”叶痕好笑的看着她,“莫不是这两日来回奔波太过劳累,你脑子不灵光了?”
百里长歌斜他一眼,“我的感觉不会出错的,之前在秦黛房里看见的那些信,虽然是潘杨的落款,也是潘杨的字迹,却没有一封信的落款让我感觉到眼熟。”
秦开明听她这么一说,又从怀里掏出一张信纸,道:“这一张,是在仙儿梳妆台下的抽屉里看见的,这样的原本很多,可我不识字,也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只能随便抽取一张,想拿来给你们看看。”
百里长歌接过,与之前那张信纸在一起作了比较,突然之间恍然大悟,她指着落款处对叶痕道:“你看这个‘杨’字左半边的‘木’字,一个喜欢在收笔的时候提上几不可见的小勾,另一个却没有。”
叶痕微微皱眉,从她手里接过两封信在一起比较,又将做笔录的小册子拿过去看了看潘杨的签名,良久,一锤定音道:“是两个人的字迹。”
秦开明猛然听到这样的话,吓得一屁股跌坐回凳子上,脸色有些惨白,嘴里喃喃道:“怎么可能呢……这怎么可能?”
百里长歌也觉得很不可思议,究竟是谁这么恶趣味竟然给秦黛开这么大的玩笑。
她坐回凳子上,冷静下来后问秦开明,“秦老伯你再仔细想想,跟秦姑娘通信的真的只有潘杨一人么?”
“难不成你们还怀疑我女儿会与别的男人做出龌龊之事?”秦开明老眼一冷,迸射出寒光。
百里长歌心说你早前不是还一直骂她不知廉耻来着?
秦开明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自己倒了杯茶喝下又道:“我承认,当年仙儿的娘抛弃我们父女跟着别的男人跑了这件事给了我很大的打击,我也曾整日酗酒,把所有的怒气发在仙儿的身上,不断地打骂她。甚至不惜将她卖给人贩子……以换取酒钱。”
说到这里,他已是老泪纵横,“幸得老天待我不薄,仙儿在外头辗转几年后归来,学得一身技艺,自己开了个琴行,她回来后,我彻底从黑暗中走出来,再没有打骂过她,逢人就夸。仙儿也确实争气,一如从前的听话,没给我带来什么负担,你们说,这样一个听话的女子如何会与人私奔?她最喜欢的明明就是潘杨!”
“万一她喜欢的只是写信给她,并落款成‘潘杨’的那个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