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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慕华的一句话,问皱了她的眉头。
她耸耸肩带过。“你知道每天世界上有多少人在挨饿吗?放心,我不是天底下最可怜的那个。”
是避重就轻吗?有时她表现得活泼开朗,有时却显得沉静忧郁,方蔚允不知道该怎么界定她的性情,唯一确定的是,他喜欢和她在一起,好像光是听到她的声音,自己的心情就会特别愉快轻松。
“想不想找个正式的工作?”他不自觉地抛出利诱。
“当然。”可是她学历不够不行眸
她早读,因为母亲没钱送她上幼稚园,又要忙着工作没时间照顾,只好商请学校老师让她提早念小学。也许年龄不足,理解力、吸收度有限,她的功课很难爬到前面,总是不上不下停留在中间,和美丽聪明的妹妹有着天壤之别。
可她不自卑,也不计较能不能上大学,她现在一心只想看,赚钱、赚钱、赚钱。
“我们公司缺清洁工,薪水不高,起薪只有两万块,试用三个月,可以的话,薪水再做调整,如果你有意愿就寄履历表过来。”方蔚允把名片放在桌上,移到她面前。
太棒了,她正愁找不到工作呢,这回老天掉下来的不只是林妹妹,还是康熙、雍正、乾隆,他们要齐心合力创造梁雨亲但平盛世!
“不必寄,我这里就有。”
她从背包里拿出一张皱巴巴的履历表,那是刚刚交给珠宝专柜小姐的,没想到对方非要核对身分证,这一对,就让她从应征者变成了诈骗集团。
方蔚允摊开履历表,在桌面上用力压平,细细往下看,哇咧,谎报年纪、谎报学历还谎报经历,这家伙!
优点栏里她写了满满几行字只勤奋认真,再辛苦的工作都不推拖,上班不迟到、不早退,抗压力、耐操,一定做到老板满意为止,性格温和人善良,五官耐看不令人作恶,再艰苦的环境都能甘之如怡
黎慕华见方蔚允看得津津有味,也凑近看,越看越好笑,这种履历表,如果他是老板,他会用。
他们同时看完,同时望向梁雨亲,她嘴里还在嚼炸虾,但眼睛映出迷人光芒。
“可以吗?我的资格还可以吗?”她目光灼灼地问。
“你二十五岁,嗯?”方蔚允的尾音向上飘,飘出一丝不满。
“除了那个之外,其他都是真的。”她比出三指,以童子军的身分对天发誓。
“士农工商,你行行做过?”
“我有上过学、有种过绿豆苗、有做家庭代工,也卖过口香糖。”她的回答让黎慕华差点儿把嘴里的茶给喷出来。
“你大学毕业?一二十岁就大学毕业,她是资优生?方蔚允左看看、右看看,怎么都看不出她的脑袋瓜不同凡响。
“呱是社会系、家庭系,双主修。”这句话,她回答得有几分心虚。
“你到过许多国家?”
她穷成这样,是因为把所有的新台币都拿去环游世界?
“我喜欢看旅游节目”发现对方的表情笼置了两片乌云,她立刻补上几句。“我有做笔记,很认真做,不只是随便看看而已。”
“粱雨亲,这不是履历表,这是吹牛大赛的演讲稿。”
一旁的黎慕华笑到肚皮痛,他挥挥手,对方蔚允说:“行了,这号人才你不用,我用了。”
梁雨亲感激地伸手,用力握住黎慕华的手掌,上下一百二十度,用力摇晃。
“感谢大哥给我工作,我以上帝的名义发誓,上班绝对不懈怠,绝对使命必达,只要是您交代的,我会尽”
“你是基督教的?敢用上帝的名义发誓。”方蔚允冷冷地插进一句。
粱雨亲的手僵在半空中,缓缓地松开黎慕华,为难地皱眉。“也不算是啦,不过,我小时候看过耶稣传。”
噗,黎慕华再忍不住了,他压着肚子,趴在桌上很没形象地大笑。
方蔚允瞪她一眼。“明天拿我的名片到公司报到。”
这话的意思是就算她的履历表不够真诚,她还是得到工作了?梁雨亲一笑,夹起土瓶蒸里的鸡肉塞进嘴里,嚼啊嚼,越嚼越上劲。
梁雨亲工作超认真,她用消灭土匪的精神对付马俑里的顽垢,用灭污大师的姿态,杀死角落尘埃,因此仅工作短短两个星期,上司对她的正面评价便传到了方蔚允耳里。
呼脱掉工作服和手套,梁雨亲用水拨拨脸,揉揉发酸的肩脍,看一眼手表,哈哈,六点半了,下班!
她把清洁工具收进储物间,背起包包往空无一人的走廊走去。
这时间,大部分的员工都下班了,只有少数人会留在办公室里加班。
经过饮料贩卖机,她习惯性地蹲下来,往出币孔处看几眼,希望有哪个健忘的好心人在老天爷的安排下留下几枚硬币给她,但很可惜,今天没有。
没关系,她再接再厉,打开背包,从里面拿出一块自制的长形硬纸板,像折迭直尺那样,中间有个钮,可以打开、合起,打开时会变成两倍长度。
她将纸板尺拉开,伸进贩卖机右下方,她整个身体压低,几乎要甸富在地面上。
她抓着纸板尺的手向左边移动,咦,有感觉哦嘴角微微上扬,再移一下有了有了她放慢速度,让硬纸板尽量贴近地面,在接近贩卖机边缘时,她的左手放在地板上,准备堵住奔向光明的硬币
铿锵铿锵,听见了,她听见硬币互相撞击的悦耳声音。
“哈”在看见硬币时,她高兴大笑,把硬币收好,又再重复一遍刚才的动作,确定没有漏网之鱼。
梁雨亲蹲身,打算查看今天的收获时,却发现两条长腿站在离自己二十公分处。
“你在干什么?”
是方蔚允粱雨亲低头,先深吸一口气,然后扬起可爱笑睑。
她的笑脸映入他的眼帘,一下子把他的五官给松弛。
“老板好。”她热切招呼。对于给自己工作的大好人,她再没有保持距离的必要,更何况他已忘了她,再加上有那么多“反正”的考虑,于是她决定丢掉上辈子和他的问题,与他建立起发好的关系。
“你打算在那里蹲多久?”他带着一丝笑意问。
“再一下子就好。”
“我只给你三秒钟,一、二”
她飞快地把地上的硬币一枚一枚捡起,放在掌心,细数,摊到方蔚允面前。“今天的额外收入,十七块。”
他失笑,忙了大半天,就为那十七块钱?她是他见过最奇怪的女人,偏偏这么奇怪的女人却超对他的味,一天不来看她个两三回,就觉得全身上下不晓得哪里不对。
“每天都有?”
“几乎。”她从实招出。
“最高收入有多少?”
“五十三块。”
“五十三块可以做什么?”
“买一个便当、买一瓶优酌乳,或者什么都不买,带回家养肥我们家的小猪公。我说,聚沙成塔,不可以看不起一块钱。”
她从包包里拿出塑胶袋,又拿出一张卫生纸,把硬币上面的灰尘擦干净。方蔚允一把抓住她的手,问:“这是公司的卫生纸?”
“呃。”被抓包尴尬中一“我只是、只是一一”
“盗用公司财产?”他扬起眉头,似笑非笑。
“哪有那么严重?”
等她领了薪水,就会去一趟大卖场把家里的卫生纸和沐浴乳补齐是啦,她包包里的宝特瓶里,还装着厕所里的洗手乳,这可不能再被发现。
“要不要把包包翻一翻,找找里面还有什么?”他喜欢逗她,喜欢她因为自己而紧张。方蔚允必须承认,他这几天的行为和鞋的确有些变态。
“不要、不要!”梁雨亲用力护住背包,大有“你敢抢,我就跟你拚命”的气势。
“看你的表情,一定有鬼。”他的大手往她头顶一盖。
“怎么会有鬼呢?又不是农历七月。”她冲着他,傻笑两声。
“贪心鬼一年十二个月都会出现。”
方蔚允双手横胸,他真喜欢看她的表情,看她一下子瘪嘴,一下皱鼻子,千奇百怪的表情在她脸上拼凑出两个字一有趣。
梁雨亲真可爱,可爱到让他的手一个忍不住就想往她的头上揉两下,可爱到他想捧住她的睑,给她捏圆捏扁,胡掐一通,可爱到想起她,他会习惯性会心一笑,怎么办,能不能想个办法把她扣在自己裤腰带上?
“老板,求求你放过我吧,我下次不敢了。”她双手合掌,压在鼻梁上。
方蔚允盯着她,好半晌,才轻轻拉起嘴角“可以。”
“谢谢。”话一丢下,她立刻背起包包,转身想跑。
“等等”手一伸,他控制了她的领子和身体。
她缓慢转身,一脸具,杀蜂螂的喷剂叫克蜂,杀梁雨亲的叫什么?克雨、克亲还是直接叫大克星?
“还有其他事吗?”她想赶快闪人。
“我肚子饿了。”
想敲诈她?她全身上下有几根骨头他不知道?她握起拳头摇两下,让他听听手中硬币的撞击声,委屈道:“我只有十七块钱。”
“自然是我请客,你只要贡献人就可以了。”他不屑地瞧她一眼,谁看不出她全身上下没几两肉可刮。
请容?粱雨亲挑高眉毛,轻拍两下包包里的“公司财产”问:“是不是吃过饭这些通通不计较?”
“对,不计较。”
“那么,可不可以请老板再帮个忙。”
他拧眉问:“什么忙?”
她指指贩卖机旁边的沙发“帮我稍微抬一下,行吗?”
抬沙发?他满眼疑惑,但还是帮她抬起沙发一角,只见她飞快地趴在地上,随即惊叫一声,手迅速一伸一缩,从里面捞出两枚硬币,一个五十、一个五块。
耶!破了最高记录,她乐得把五十元硬币掐在两根手指中间,向他炫耀。
方蔚允见她这高兴模样忍不住失笑“你怎么知道底下有钱?”
“你觉得穿着短裙套装的ol如果不小心把钱掉进沙发底下、贩卖机缝隙,会不顾形象,趴在地上找?”
“照理来讲,不会。所以你只凭猜测”
他未讲完她便接话“事实证明,我的猜测是成功的,等等,这些不能算公司财产吧?”
“你说呢?”他一瞬不瞬地望她,望得她有几分心慌意乱。
“应该不算、当然不算、绝对不算”看着他莫测高深的表情,她忽然不确定了,压低声音,抬起巴结笑脸。“照理来说,不算对不对?”
方蔚允笑而不答,勾起她的肩膀,他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