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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样做当然是对的,”祁青远大义凛然的坚定道:“事谓阿意曲从,陷亲不义,一不孝也;不娶无子,绝先祖祀,大不孝也。你没错,错的是夏炳元。”
“阿意曲从、绝先祖祀……”夏信鸿眼里闪过一丝光亮,反复轻喃这两句话,管大将军赞许地看了眼祁青远,感慨道:“若是信鸿能在圣上面前,掷地有声的说出这一番话,想必圣上定会网开一面。”
夏信鸿缓缓点了点头,直起了腰,整了整衣袖,朝管大将军深深行了一礼,又转身朝祁青远拱了拱手,嚅了嚅唇,道:“多谢姨父,多谢青远,信鸿明白了。”
祁青远长长吐出一口气,看着终于恢复了些精神气儿的夏信鸿,波澜起伏的心跳,终于平缓了些,他还真担心夏心鸿把自己困到死胡同里去了。
一边是母亲的喊冤枉死,一边是父亲的教养之恩,又加上夏炳元的秘密泄题,夏信鸿不管不顾地从夏炳元书房里,偷出夏炳元参与舞弊的证据,又当街挑拨举子们闹起来,是真的有鱼死网破的心情。
若不是管大将军的人及时把夏信鸿带了回来,不知道会出些什么事儿,虽然已经摊上科举舞弊这个惊天霹雳了,但有管大将军筹谋帮衬,想来能保全夏信鸿一二。
管大将军紧锁的眉,终于松动了些,正要开口说些什么,营房外传来阵阵敲门声,管大将军一边收拾桌案上的东西,一边扬声道:“进来。”
管大将军的亲兵推门而入,恭声禀报道:“将军,夏大人已经在那边等着了。”
“嗯,”管大将军挥退亲兵,把那本记录舞弊之人名单的小册子,和另一本厚厚的本子,贴身放在胸口,起身朝夏信鸿说道:“走吧,去会会你那豹胆熊心的爹。”
夏信鸿晃了晃神,呐呐的点点头,双腿却像是灌满了铅一般,举步维艰,祁青远见夏信鸿额头上爆起了青筋,拍了拍他的肩,叹息道:“可还记得当年你第一次,向我和霄翰说起你母亲之事时,所下的决心?”
“记得,落子无悔!”夏信鸿闭了闭眼,一字一句道。
“是啊,”祁青远唏嘘道:“落子无悔,该来的始终要来,走吧。”
夏信鸿扯了扯嘴角,到底没有反驳,抬脚跟在了管大将军身后,祁青远也紧随其后,刚踏出营房门,管大将军却皱着眉回头道:“青远就不用跟着去了,天色也不早了,你就先回府吧,今日本是你休沐的日子。”
祁青远一愣,明白管大将军不想他看到,他私下的那些手段,毕竟他还是皇家女婿,管大将军选择庇佑夏信鸿,必定会在武顺帝面前隐瞒一二。
若不是管大将军相信他与夏信鸿之间的情谊,还有之前误会了,他也掺和到了举子闹事的事儿中,压根儿就不会告知他科举舞弊的事。
现在祁青远把夏信鸿安抚好了,剩下的就是如何拿捏夏炳元,管大将军胸有成竹,不让祁青远跟着去,一来是为了祁青远好,二来夏炳元父子的对峙,祁青远这个外人,也不宜插手。
可祁青远都一脚□□来了,管大将军这时候不让他参与了,心里如有猫抓似的,急道:“大将军,末将……”
“行了,”管大将军挥挥手,领着夏信鸿跨步往外走,意味深长的道:“天赐良机,时间紧迫啊。”
祁青远一滞,下意识的琢磨管大将军的话,机会难得?什么机会?
电光火石间,祁青远猛地想起那个名单,潘则宪、骆志……
潘则宪的父亲是地方封疆大吏,与骆志的父亲曾是同窗好友;而骆志出生吏部尚书府,骆家与承恩侯府越家是姻亲,一向是礼亲王的左膀右臂。
夏炳元官拜礼部侍郎,他那本册子上记录的舞弊名单,潘骆二人赫赫在列,也就是说,潘家和骆家都参与了舞弊案。
一个封疆大吏、一个吏部尚书、一个礼部侍郎,这几人可都是礼亲王阵营里至关重要的人物,那礼亲王到底有没有参与到舞弊案里来?还是说,礼亲王才是幕后主使之人,科举舞弊,就是为了给礼亲王一系培植人才?
祁青远被迎面吹来的凉风,冻得一哆嗦,等他从思绪里晃过神来时,管大将军已经带着夏信鸿出了神机营。
既然现在舞弊一案还没爆出来,管大将军为了庇佑夏信鸿,既然已经打算逼着夏炳元自首,自不会把夏炳元请到神机营来,徒留话柄。
等祁青远出了神机营时,已经看不到管大将军和夏信鸿的人影了,祁青远再想跟着去也没办法,只好调转马头,往太师府而去。
武顺二十四年三月初一,恩科皇榜公布的当日,数百举子聚众斗殴;是夜,礼部侍郎夏炳元携子夏信鸿,星夜求见武顺帝。
夏炳元一见到武顺帝,就脱下官服、摘下官帽请罪,痛哭流涕的主动坦白,自己参与了科举舞弊一案,不仅招出了吏部尚书骆国琇、国子监祭丞魏邦磷、翰林大儒蔡兴鹏等同谋,还提供了一份参与作弊举子的名单。
武顺帝震怒,当场把夏炳元打入了天牢,派出神机营精锐,连夜锁拿了包括吏部尚书在内,涉案的四十三人,严刑审问。
一大批官员和金榜题名举子的突然入狱,在帝都掀起了惊涛骇浪,有夏炳元的作供,加上严刑审问,不出一天,涉案之人纷纷招供。
武顺帝在拿到吏部尚书和国子监祭丞的供词后,一边下旨宣布今科科考成绩作废,礼部择日重启恩科;一边密派神龙卫,把还在护国寺为先太后祈福的礼亲王□□起来。
礼亲王做梦也没有想到,他只是打着孝顺太后,为太后祈福的名号,来护国寺祈福而已,就错过了一场南北举子间的殴斗,错过了一场父子之间的较量,葬送了他的所有。
之前刺杀一事,武顺帝还能看在先太后,和越贵妃的情面上,为他擦屁股,现在科举舞弊不仅是在结党营私,还是在动摇大赵的国本。
武顺帝岂可再轻饶!
夏炳元的突然反水,打了礼亲王一系,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涉案之人纷纷入狱,礼王府在风雨飘摇之际,因礼亲王在护国寺被秘密软禁,无人主持,早已方寸大乱。
礼亲王最信任的心腹幕僚薛晋,在连派三拨人往护国寺送消息,皆石沉大海之后,暗中收拾好包袱准备潜逃,却被守在暗处的,神机营官兵抓了个正着。
薛晋是礼王府第一个被抓之人,在帝都人还在为科举舞弊一事,纷纷侧目之时,薛晋被抓进神机营不到四个时辰,招供了。
不仅招了礼亲王与科举舞弊案有关,还招出了两年前荣亲王和怀安公主,遇刺一案的主谋也是礼亲王。
神机营根据薛晋的口供,重新审问了当时护卫荣亲王至护国寺的,禁卫军营总冯凯旋,因有薛晋的指证,冯凯旋在严刑之下,终于承认当年是他,在禁卫军的午膳中下了迷药,并供认出,是受了礼亲王长史的指使。
武顺帝在收到神机营呈上的口供之后,秘密处死冯凯旋,不再留情的派兵包围了礼王府,并下旨锁拿礼亲王进宫。
谁也不知道武顺帝和礼亲王在御书房谈了些什么,只知道在礼亲王出了御书房之后,面色惨白,摇摇欲坠。
而武顺帝也在召见礼亲王的第二日,下达了关于科举舞弊一案的处置。
礼亲王以舞弊科举,结党营私之罪,废黜王爵,贬成庶人,幽禁在府。
吏部尚书骆国琇、国子监祭丞魏邦磷、翰林大儒蔡兴鹏等涉案之人,抄家杀头,全族都受了牵累。
参与科举舞弊的一应考生,潘则宪、骆志等人也受到了严惩,被革去了功名不说,杀头的杀头,充军的充军,流放的流放。
而主动自首的夏炳元,也被判处了死刑,抄没了家财。不过比起其他几位主谋,至少夏信鸿和夏家的确是保住了。
在夏炳元下狱之前,武顺帝问及他自首的原因时,夏炳元叩首求情道:是因为夏信鸿的赤诚忠信,唤起了他内心的良知,和自首的勇气。
加上夏信鸿在武顺帝面前,那一番有关大忠大孝大信的对答,和管大将军的求情,到底让武顺帝手下留了情。
武顺帝的圣旨虽然让帝都的天空染上了血,但也极大的安抚举子们的心,在科举舞弊案刚爆出之时,引起了极大的震动,特别是北地的举子,群情激愤。
若不是武顺帝及时下旨宣布,今科的科考成绩作废,将择日重开恩科,北地和南方落榜的举子,都快把礼部衙门挤破了。
直至三月二十九,恩科重开,帝都沸腾的喧嚣才慢慢止了下来,祁青远再次站在贡院门口,目送陈东行等人进了考场,才转身回了马车。
马车上怀安公主正眯眼,享受着祁青远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寻来的特色美食,见祁青远终于回来了,吐了吐舌头,娇声问道:“刚才大表哥跟你说什么呢,见你不停点头。”
祁青远端起茶碗,润了润喉,随口答道:“表兄说薛晋的那个外室子,已经派人送出帝都了,让我放心。”
怀安公主眨了眨眼,表示疑惑。
祁青远一边吩咐车夫启程,一边低声解释道:“在夏炳元进宫自首的那个晚上,我与大表兄就去找过薛晋了,庇护他的外室子,是他招供的条件。”
怀安公主兴致缺缺的点点头,明显对这些事不感兴趣,话音一转,雀跃道:“庄子上都有些什么有趣的?你先跟我讲讲,我还从来没去庄子上玩过呢。”
祁青远刮了刮小公主挺翘的琼鼻,把人揽到自己怀里,低声讲诉起来……
正文完